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

兩眼瞪着任非,刁不窮大聲道:

“任老鬼,你給我說老實話,摺頁還在不在你手上?”任非沉默了一陣,才十分委屈的道:

“在我手上……”刁不窮惡狠狠的道:

“你不是要把摺子賣給你表弟嗎?爲什麼拖了一年多還沒賣?此中莫非有什麼名堂?”任非苦着臉道:

“只是條件一‘直不曾談攏,還會有什麼名堂?我要他給一幢房子,二萬兩現銀,二萬兩儲本莊票好吃利息,他嫌太多,只肯給房子和二萬兩現銀,這點錢怎麼夠我過餘年?我不答應,事情就拖了下來……”刁不窮緊跟着問:

“老鬼,你不會賣給了別人或者一物數賣吧?”任非忙道:

“我豈是那種人?況且這等失傳的絕活就是獨讓一家才值錢,賣多便沒有行情了!”“喂”了一聲,刁不窮有幾分慶幸的道:

“還好我及時速着了你,雖你晚了一年多,尚不算太晚,這位朋友講得對,功夫是變不了質的;好吧,我便放你一條活路,招頁先給我拿來!”任非吶吶的道:

“摺頁,我給你就是,但目前可不在身上……”刁不窮勃然大怒:

“任老鬼,你又想給我玩把戲?東西你要不先交出來,我決不會放你走人!”任非急切的分辯:

“那玩意乃是紙疊的,我怎能一天到晚掖在腰裡?你想想,先時你毫無徵兆的堵上門來,幾招之後我已落荒而逃,那辰光只顧保命不及,何來空暇回去取出招頁?這可不是我的錯啊……”付度一下,覺得有理,刁不窮顏色稍稍平緩了些:

“你是說,摺頁仍被你藏在你那間破茅屋裡?”連連點頭,任非道:

“事到如今,我怎麼敢騙你?否則臨時交不出招頁來,你豈會輕饒我?”模着下巴,刁不窮嘿嘿一笑:

“諒你也沒有這個膽子,我既能託人盯上你又把你揪出來,就不怕你再從我的手掌心溜脫,反正到時不見摺頁,便拎人頭!”說這裡,他猛一揮手:

“走,現在就去給我拿招頁!”任非驀地退後一步,向雍捐可憐今今的央告:

“老弟臺,這個忙你是非幫不可……老弟臺,說什麼也得請你陪着我走一趟……”雍狷爲難的道:

“這不太必要吧?任老大,你們哥倆,原是夥伴,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當中的結既已解開,你只須把招頁交給刁不窮不就一切完滿啦?何苦拖着我走一趟?我還有我的事……”顧不得去計較雍捐改變了稱呼,將自己從“老丈”降級成了“老大”,任非仍只苦苫祈求:

“就當你在發慈悲,做好事,老弟臺,姓刁的防着我,我又何嘗不須防着他?不怕一萬,單伯萬一,如果我交出招頁之後,他一時想不開翻下臉來清算舊帳,我豈不是死路一條?老弟臺,你去爲我們做個見證,順便也好保一保我的老命2”刁不窮怒道:

“任老鬼,你不相信我?”任非縮了縮身子:

“不是不相信你,性命交關的大事,大意不得,謹慎點總錯不了……”看看天色,雍捐想推拖:

“二位,我看你們之間不會再起什麼衝突了,大家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何況你們尚是舊交,當然彼此說話算話,誰也不想節外生枝……我很有幸今日結識二位,更有幸替二位盡了些許棉薄……”任非急急打斷了雍狷的話:

“老弟臺,你可千萬不能走,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依恃,你要一摔耙於,我就完全沒有指望啦!”雍狷搔着頭道:

“沒有這麼嚴重,任老大,是你過慮了……”神色驟然慘變,任非幾乎是聲淚俱下:

“老弟臺,所謂人爲刀姐,我爲魚肉,在這江湖圈裡,本領不如人,便處處受宰割,被糟蹋,這種無告的滋味你沒嘗試過,我可經多了,你認爲不嚴重,是因爲你不是當事人,如果偏偏情況又生變化,那辰光,我還有什麼方法得以自保?老弟臺你僅爲了省這一趟麻煩卻誤了我一條命,怕亦不是你的本意吧?”刁不窮沒好氣的插口道:

“看你這副如喪考批的德性,真叫沒出息,如今我雖然和你拆了夥,也一樣覺得面上無光;我說朋友,你就跟着跑一趟吧,免得老鬼提心吊膽,生怕我活剝了他。”雍狷無精打采的點點頭,頗不帶勁的道:

“也罷,我陪着走一遭就是……”刁不窮掉頭邁步,還不忘丟下句話來:

“真者不死的,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亂哄哄,髒今今的菜市場後面,是一條污濁回曲的臭水溝,沿溝坡附近,雜亂無章的搭建着一些破落屋舍,最靠邊的一間,用茅草作頂,還拿幾塊外形並不規則的舊木板圍成一圈一圈簡陋的木牆;空氣中飄漾着醃瓚沉悶的腐黴味道,入鼻的是污水溝裡散發出“陣又一陣惡臭,人要住在這裡,若想心情開朗、延年益壽,只怕不大容易。

雍捐沒料到任非住在這麼一個要命的地方,若換成他,恁情到荒野去露天席地,也決不窩在此處一宿,就算貧民窟吧,也還有貧民窟的格局,像這種環境,豈不活活憋死人了?刁不窮卻是面不改色,輕車熟路的領頭走在前面,彷似回他自己的家一樣,大步行向那間茅頂陋屋,順手推開木板破門,昂首直入。

看光景,任非的日子確然是過得不強,否則,只要稍稍有點辦法,誰也不願長久待在這麼─個鳥操人不愛的地方;雍狷手牽着繮繩,同情的瞅着與他並肩而行、滿臉悲苦焦酸的任非:

“任老大,你就住在這裡?”任非點着頭:

“快有─年了,呢,地方不怎麼理想,是吧?”雍狷乾笑着道:

“何止不理想,簡直髒亂得可以,要是我,一天也住不下去,我寧可找座破廟矮據之下容身,亦決不在此地,薰死人啦!”已經進入木牆之內的刁不窮聽到他們談話,又從門裡探出頭來,似笑非笑的道:

“朋友,你不是任老鬼,所以你不習慣這種環境,我也不是任老鬼,任何人都不是任老鬼,因而我們都難以適應此地的特殊‘風味’,但是獨獨他可以適應,不僅適應,還頗爲喜愛,你知道爲什麼吧?”把“乘黃”拴在門邊,雍狷迷憫的道:

“怎麼,莫非其中還另有說法?”刁不窮面帶捉狹的道:

“任老鬼有一個與衆不同的嗜好,特別愛吃各種‘鞭’類的玩意,牛羊豬狗,在所不論,‘鞭’要新鮮,合着他自己配的藥料婉煮,據他說最是滋補,而想要新鮮的各式‘好鞭’,當然以住在市場附近方稱便利,你沒看他紅光滿面?就是吃鞭吃出來的成績!”任非頗爲尷尬的急忙申辯:

“姓刁的,你別胡說……”刁不窮臉色一沉:

“老鬼,你以爲我是怎麼找到你的?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又說吃屎的狗,斷不了那條路,你這個好嚼‘鞭’的毛病,到哪裡都一樣,我只要往各地的市場內外詳加打聽,就不難拎你出來了,到底,有這種嗜好的人並不算多2”任非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你不要自以爲聰明,姓刁的,我這次栽在你手裡沒關係,往後日子長,咱們還得走着瞧,你做初一,就篤定我做不了十五?2”冷冷一笑,刁不窮不屑的道:

“隨時隨地,老鬼,我等你做十五!”雍狷一看不是路數,趕緊打圓場:

“好了,好了,事情既已談妥,就別再吵了,大家交割完畢,正可各自上道,又何苦做些無謂的爭執?”任非氣沖沖的走進木牆,推開他那間明暗一通的茅屋門,光影黝暗中,一股子泛着藥味的腥膩氣息已撲鼻而來,雍捐到了門邊就不願跟着進去了,他下意識的抽抽鼻子,刁不窮在旁邊語帶椰愉的道:

“氣味不對?這次不知老鬼燉的又是什麼‘鞭’……”但見任非去到牆角一隅,蹲下身來,管自伸手向那張竹牀腳細細摸索,不片刻,他已從牀腳底部掏出一封兩寸寬窄,長有半尺的摺頁來,然後,他幾乎用摔的方式丟到刁不窮的手中。

就着屋外的天光,刁不窮仔細端詳內容,他查閱得非常審慎,生恐任非交給他的是膺品,或者做了什麼手腳雍狷倚在門邊,淡淡的問:

“任老大,就是這件東西?”來到雍狷身側,任非不甘不願的道:

“保證原件,當時姓刁的也一起見過,是真是假,他該分得出來。”雍捐伸了腰,如釋重負:

“這就好,把二位之間這樁公案了結,我就算交差啦。”湊近一點,任非放低了嗓門:

“老弟臺,你可得保護我,姓刁的萬一存心不良,突起惡念,你務必要將他攔住!”雍捐笑笑:

“放心,任老大,一切有我擔待,我不就是爲了這個來的麼?”這時,刁不窮已經將摺頁內容審視完竣,表情間透着相當滿意,他收妥摺頁,衝着形色迥異的任非齜牙一笑:

“東西我收下了,看在搭檔多年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馬,老鬼,好白爲之吧!”任非僵着臉孔,半聲不響。

刁不窮又向雍狷拱拱手:“朋友,你一番排解之情,我也領受啦,相見何必曾相識?高姓大名不再贅詢,他日有緣,容圖後會吧!”望着刁不窮迅速消失的背影,任非忍不住喃喃咒罵:

“我操你的老孃親……我叫你得意去,到了時候,你個王八羔子就知道誰比誰狠了……”有些詫異的看了任非一眼,雍狷狐疑的問:

“任老大,莫非你又玩了什麼花樣?”任非驀然警覺,連忙否認:

“沒有的事,東西已給了姓刁的,他也親自檢視過了,還有什麼花樣可使?老弟臺,你可別多心,我任某人不是這種人……”雍狷懶得再搭理下去,他舉步往外走,旋道:

“我這就告辭啦,任老大,你先歇着吧,可別忘了看背上的傷……”任非跟上幾步,十分殷勤的道:

“何必忙着走?老弟臺,我燉得有一鍋好牛鞭,正好喝兩盅……”雍捐趕緊推謝,口中打着招呼,人已解繮上馬,不管後面任非叫嚷什麼,“乘黃”業已奔出老遠;人在鞍端,雍狷猶不禁啼笑皆非,這算怎麼一碼事?忙活了一大頓,那兩位老兄從頭到尾居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姓……

橫在面前的,是一條相當寬闊、且水流湍急的河流,河的兩岸不見橋影,顯然從這頭到那頭,就要靠渡船了,雍捐倒是在河邊找到一座簡陋的木造碼頭,但卻沒看見渡船,他正引頸四顧,河的上游已隱隱然傳來了櫓槳搖動的呼呀聲。

手搭涼棚,他順着聲音的來處遙遙張望,呢,不錯,是有條大號肋板隨波而來,他希望的就是這種寬闊一點的船,可以連人帶馬一。起載過去。

舢板逐漸來近,上面只有一個頂着笠的壯漢在操舟,那壯漢塊頭挺大,虎背熊腰的身架子,配着一件粗布坎肩、─

條牛犢褲,肌肉虯突的雙臂在陽光下閃泛着黑亮的油光,果然是個吃水上飯的好材料。

雍狷手牽着坐騎,張開喉嚨招呼:

“喂,那船老大,你做不做過渡的生意呀?”壯漢人立船尾,兩跨之間挾住舵柄,手執─根籬撥水,冷眼瞧着岸邊的雍猖:

“你要過河?”雍狷暗罵一聲“廢話”,口中卻道:

“不錯我要過河。”壯漢略略提高了嗓音:

“渡─個人,二十兩銀子。”呆了呆,雍捐不由火大:“什麼,渡一個人要二十兩銀子?老兄,你要搞清楚,你是在擺渡還是打劫?二十兩銀子可以買半畝山田啦,那有這麼貴法的?”舢板利落順着波淌下,壯漢愛理不理的道:

“客官,你從這裡沿河上去,百里地內沒有一座橋,這段河面,也只有我這一條船,你沒見水流得懲急,渡人如同渡命,這門生意險着啦,除開我,誰敢來做?二十兩,便宜到家嘍……”一面說着話,船一面往下行,眼看着便越過碼頭了,那壯漢一點靠岸的意思也沒有,似乎在表示若少於他的價碼,談都甭談啦!雍狷是又急又氣,環顧四周,大野蒼茫,河水粼粼,果然既不見橋,又.不見船,他忍住一肚皮的惱火,趕緊大聲吆喝:

“好,好,算你狠,二十兩就二十兩吧……”壯漢聞聲之下,上身微側,長篙橫伸,偌大一條肋板,居然頓時做了一個半轉,去勢便立刻緩慢下來,但卻仍未靠近。

雍捐忙叫:

“喂,你倒是先靠碼頭,我纔好上船呀,隔那麼遠,我怎麼上去?”橫伸長篙的壯漢,慢吞吞的打量着雍狷:

“客官,只有你一個人過河麼?”雍猖點頭,又急搖頭:

“人是隻有我一個,但我的馬匹也要隨我一同過河壯漢端詳過“乘黃”,連聲讚道:

“好馬,真是又粗壯又肥重的一匹好馬……”雍狷火道:

“你靠岸行不行?孃的,哪有這麼多閒話?”壯漢繼續操縱舢板的方位、角度,邊賊今今的道:

“你剛纔說,客官,你這匹馬也要渡河?”雍狷瞪起雙眼道:

“我的坐騎要不渡河,往下去的路上你來馱我?”壯漢不以爲件的道:

“說得也是,不過我要先把話講清楚,客官,人麼,是人的價錢,牲口是牲口的價錢,可不能混爲一談……”雍狷惡狠狠的道: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壯漢拿大拇指微頂笠沿,笑哧哧的道:

“我的意思是,牲口的過渡資另算,馬馬虎虎,也收你二十兩就行……”─股氣涌上來,雍狷幾乎就想─箭射穿這狗孃養的舟子,他硬生生做了次深呼吸,才勉強控制住情緒,僵着聲調道:

“一匹你也要收二十兩?”輕輕鬆開兩跨間挾住的舵柄,舢板又順着水流飄出,壯漢的用意很明白……你要不照這個價錢給,老於就走人了!嚥了口唾沫,雍狷將心一橫:

“你回來,我給你四十兩便是!”壯漢哈哈一笑,伸篙入河、同時雙腿扳舵,整條舢板立刻衝激起陣陣水花,突然橫射過來,卻又在接近碼頭的一-船首旋轉,穩穩當當的將舷身貼攏,操舟技術之高妙圓熟,的是一絕!雍狷牽着坐騎,小心翼翼的從碼頭邊登上肋板,嘴裡猶不情不願的嘀咕着:

“簡直是…條賊船……了不起幾十文寬的河面,過一趟競要收四十兩銀子的費用。這和訂劫有什麼兩樣?”猛一撐篙,船身大大晃盪了一下,已經離岸丈許;壯漢頂着一張黑亮的大臉盤,雙目銳利如鷹,他瞧着雍捐,齜開一口白牙笑道:

“客官,你也犯不着嘀咕,像這種荒僻地帶,說不定好幾天也等不上一票生意,偶爾買賣上門,不多收幾文。怎麼餬口呀?”馬兒固是站着,雍娟也站着,他餘怒未息的道:

“分明是仗着獨門營生存心詐財,偏偏還有那麼多說詞!做任何行當,講究的無非是公道合理,童裡不欺,你倒好,獅子大開口,不折不扣的黑心黑肝!”壯漢一點也不生氣,仍然笑呵呵的道:

“看客佰的穿著打扮,必是位有錢大爺,你們做財主的何必跟我們這些苦哈哈斤斤計較?區區四十兩銀子,我們足可養家續命,不過客倌的九牛─毛罷了……”雍捐悼悼的道:

“錢多錢少是另─回事,主要在於價格是否持平允當?有沒有這個行市?買幢房子花幾百兩不算離譜,稱幾斤花生也要幾百兩,那就未免滑稽了!”長篙不停撐向河底,壯漢的兩條手臂肌肉塊塊墳起,脈健畢露,他循環的做着同樣動作,表情卻輕鬆愉快:

“客倌,這點銀子,就算你同情我們這些當苦力的,聊做賞賜吧,有錢的爺們都是一個樣,越發財越看不開啊……”哼了哼,雍捐懶得再和對方磨嘴皮子,索性轉開視線,不答腔了。

河水流得還真急,這條肋板也不算小了,卻在浪花中起伏顛簸,左右晃擺,隨着船身的上下,水花沫子激射飛濺,大逢大片的噴涌向兩舷……

雍狷原就不習慣舟船上的生活,對於水性,尤其不算熟捻,如今他人在舢板上,雖然尚不至於頭暈眼花,反胃起嘔,但卻仍有着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反觀那壯漢,操作自若,神態愉悅,正有股子“如魚得水”般的悠遊安適,好象他天生就是屬於這種環境下的。

現在,舢板已來到河的中間。

壯漢睨着雍猖閒閒的道:

“客倌過河以後,要往哪裡去呀?”雍捐冷冷的道:

“往去處去。”聳聳肩,壯漢七情不動的道:

“還怪有禪意的呢,呢,說得好,往去處去……”雍捐眼睛望向船外湍急的河水,沒有吭聲。

壯漢忽然笑了:

“我們正在河中間,客倌。”雍猖收回視線,瞪向對方:“不錯,正在河中間,這又如何?”壯漢又現露出他那兩排白閃閃的牙齒:

“記得你說過,我這條船,簡直就像一條賊船?”吸了一口氣,雍猖已提高戒心:

“我是這樣說過,莫非你還不以爲然?”用力點頭,壯漢笑道:

“不,我非常同意你的說法,因爲你完全講對了,客佰,這正是一條賊船:”看了看船舷四周激揚的水花、涌蕩的浪頭,雍狷不覺喉嚨發乾:

“你給我好生掌船,不要開這種無聊玩笑……”壯漢氣定神閒的道:

“我不是開玩笑,客倌,這真是條賊船,另外,你說我收的過渡費如同打劫,也沒有錯,好叫你得知,我原本就是個打劫的。”雍狷的身子隨着舢板的波動晃了晃,他努力站穩,邊厲聲道:

“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想槍我?”那壯漢微笑道:

“當然,我想搶你,因爲你已通過了我的試驗,一個肯出四十兩銀子只爲帶頭牲口渡趟河的人,必是個有錢的人,客倌,你說得不錯,四十兩銀子足可買得一畝山田啦,你能用買一畝山田的價格來渡河,可見你身上另藏得有多少金銀財寶?所以,客倌,我打算全要了!”雍捐怒道:

“我操他娘,心狠手辣的角色也叫看得不少,但像你這麼大小通吃、裡外不漏的雜碎可還真個罕見,明着被你硬敲四十兩銀子尚不夠,你居然還待連根刨掘2就算強盜土匪,你也足夠拔尖啦!”略略欠了欠身子,壯漢道:

“過獎過獎,客倌,你不知道,窩在這種荒寒的地方擺渡打劫,也真是苦,經常十天半月做不上一票生意,就拿這次來說,離着上一遭買賣業已二十多天啦,人呢,天天要吃喝開銷,不弄錢怎麼行:這段日子,可饑荒得緊啊雍猖定定心神,道:

“你要多少錢?”壯漢眨眨眼:

“客倌,問題是你身上有多少錢?”雍狷憤怒的道:

“莫非你全部都要蒐羅一淨?”壯漢的模樣是一派理所當然:

“這還用說?即使我給你留下幾文,你也花不着了,豈不是形同浪費?”怔了怔,雍狷雙目圓睜:

“船老大,你的意思是─一既待劫財、也要索命?”嘆喟一聲,壯漢似乎有些無奈:

“事非得已啊,客倌,我在這條河上討生活,搶了人若不滅口,我還待得下去麼?只怕早叫苦主聚了來丟我水裡喂王八了!”雍捐喃喃的道:

“你這狗孃養的……”壯漢從容的道:

“客倍,你一定也是個練家子,昭?”胸膛挺起,雍捐生硬的道:

“說得不差,而且,我手底下還挺利落。”壯漢一本正經的頷悍首道:

“我相信,我絕對相信,不過,我也相信,客倌你的水上功夫不怎麼強,至少不比我強;水性好的人和差的人十分容易比較,呢,只要在起浪的江河上叫他登船晃盪幾下,反應就出來了。”雍狷緩緩的道:“即使你的水性比我好,你也未必有機會,我有相當在的把握,在你施展鬼鹼伎倆之前,就先要你的命!”壯漢笑了笑:

“殊不論你有沒有這種本領,我卻要提醒你兩項事實:

其─,如今我們之間相隔七尺有半,我站立的船尾距離水面僅有尺許,只要我身子─翻,即可入水,你能否以七尺半的空間來換取尺許的間距?其二,就算有這樣的把握,就算我躲不過你第─次出手.河面上浪急風大,客信,你自信操縱得了這條小船抵達彼岸麼?”雍猖凝視着對方,沒有回答,現在他深知遇上‘個辣子的角色了,這人不但狠毒、陰刁,尤其更屬於智能型的惡胚,先不管此人武功深淺,單只是這浪起濤翻的河流上,人家業已佔盡環境上的便宜,水面不比陸地,其特質與適應性截然迥異,因而格鬥廝殺的變量亦就難以相提並論,顯然,對方十分明白這個道理,他也明白,所以,他已感覺到手心一片汗溼……

壯漢搖搖頭,又接着道:

“很抱歉,客倌,你沒有什麼勝算,若是不信邪,你大可─試,雖然我已經送過許多不信邪的人躺到河底了雙手在褲管上用力揩擦,雍狷的目光卻毫不稍移的只管注意對方,他並不去察看掛在馬首一側的刀鞘,因爲他早已肯定拔刀的準確位置及出手角度,此刻他所付量的,是如何使刀勢更猛更快……

白浪滔滔,水流的聲響似乎更加激越,更洶涌了,盈耳而來,造成一種暈眩動盪的功效,波濤疊連,滾滾翻騰,尤其令人休目驚心……

那壯漢依舵撐篙,又開始展露他的笑顏,展露他一口雪白的、閃動着瓷光的森森白牙。

雍捐已感到有點頭暈,胃部也開始不適,胸脯間彷佛受到擠壓,一陣陣的酸水往上冒升。

於是,他的手心又已溼漉漉的沁出冷汗……——

熾天使書城收集

station 掃校

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二十章 大野狂飆顯陰魂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凝煞氣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十七章 自來冤家偏路窄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十七章 自來冤家偏路窄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凝煞氣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