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果然停了。
屋檐依然在滴水,天卻是難得的萬里無雲。
這日是週六,舒夜不用去上班,林曉不用去上課,因此,他們沒有正當理由迴避對方。
舒夜是八點半起來的,週六小睡個懶覺,這不爲過。
舒夜發現林曉的房門緊閉着,不知道他在還是不在,按慣例,這個時候,他應該早已起來,而且也已晨練完了,應該在廚房把早飯弄好了。舒夜到廚房瞅了一下,發現還是冷鍋冷竈,返身到客廳,轉到林曉的房門,舒夜想敲門,手卻頓住了;又想開口喚他,卻終沒喊出口,想了想,舒夜還是有些不敢,於是一轉身又回到了廚房,她決定自己開始弄早餐,雖然她這個大小姐還從來沒正式弄過一次早餐,但看林曉弄過幾次,心裡把程序大抵摸清楚了。
一到廚房,舒夜心裡突然涌有一種淡淡的喜悅:她要弄出一頓好吃的來!
這種喜悅冒上心頭也太奇怪了一些,舒夜無暇想這麼多,開始“大刀闊斧”操持起來。
林曉還在睡覺,這對他來說,可真難得!
昨晚,舒夜翻來覆去也是老長時間睡不着,可心中一旦有了主意,她就馬上睡着了,而林曉卻前塵往事,折騰來折騰去弄了許久,直到凌晨五點多,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九點半,林曉忽然被一記異響驚醒,朦朧中還聽到舒夜的一聲驚呼,林曉趕緊爬起來,抓起褲子一套,衝出臥室奔到廚房,一眼就看到一個平底煎鍋被甩到了地板上,另外還加三個未成形的煎蛋,可謂一片狼籍,舒夜則傻楞楞站在那,左手撫着右手,眉頭緊蹙着,眼眶裡隱有淚花轉動。
林曉趕緊問道:“被油燙着了?”
舒夜點了點頭。
林曉轉身到客廳找藥品,他記得有一瓶紅花油的,林曉翻找着,很快給他找到了,林曉拿着棉籤就折回廚房。
舒夜很乖巧地放開手讓林曉塗摸,忍住火辣辣的疼。
林曉邊塗邊問道:“你在弄早飯?”
舒夜答道:“總是吃你的,不好意思,今天有時間,所以想我來弄一弄,沒想到自己笨手笨腳的。”
“沒什麼,我第一次弄菜就燒鍋了。”林曉低着頭,答道。
舒夜回客廳安坐,廚房的戰場就交給林曉打掃了。
十點半,早餐終於弄好了,兩個人對面坐着,吃着早點,卻都不說話,舒夜忽然發現林曉吃飯的聲音都比平時大了許多。
吃的差不多,林曉終忍不住擡頭,望着舒夜說道:“昨晚真不好意思。”
舒夜輕聲說道:“沒什麼,你又不是故意的。”
林曉的目光有些閃躲,倒是舒夜的目光還一如以往的澄靜,這讓林曉暗暗有些驚訝。這又是他沒想到的,經過昨晚的遭遇,他應該從舒夜眼中看到驚慌啊,然而卻一絲也沒有,林曉心頭找遍了千言萬語,不知道說什麼好。
林曉終於找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正要說,忽然客廳裡的電話鈴聲響了,舒夜“兔子”一般跳起來,說道:“我去接!”
林曉立刻發覺舒夜臉上一抹羞紅出現,心裡明白,原來舒夜的鎮定一直是強作而已。林曉有些豎起耳朵聽客廳裡的舒夜的聲音,就聽到她在那“恩,啊”了一通,估計是蘇晴打來的。
等舒夜返回餐桌旁,林曉問是否是蘇晴,舒夜點了點頭,說道:“蘇晴姐叫我們今天去她家去玩。”
林曉連忙說道:“那就去吧。”
林曉可不敢這一整天兩個撞見各自心事的人處在這個房間裡,這種尷尬場面可不是他擅長的,到蘇晴家去轉一轉,她那地方開闊,環境又好,加上今天天氣也很不錯,換個場景,換個空氣,似乎有利於緩解彼此心頭的尷尬。
林曉是折騰了一整晚,自己和舒夜關係該怎麼處理,還未想到好辦法出來。
正午時間,林曉和舒夜出現在蘇家別墅門前。
出來是正確的,正是一番秋高氣爽的好天氣。蘇家別墅前是綠盈盈的草地,雖不大,但已經極奢侈的了,草地中夾雜無名野花,紅的,黃的,很是好看;有幾棵高大的楓樹迎風而立,繁雜的葉子正在普遍的泛紅,在都市之中,還有這樣的一個居所,真是彌足珍貴。
林曉再次對舒夜極強的情緒控制能力表示驚訝,一路乘公共汽車,坐地鐵,舒夜笑妍如初,彷彿是沒發生昨晚之事一樣,讓林曉幾懷疑昨晚看到了那信。
在舒夜眼中的林曉頭髮有些凌亂,短短的胡茬子像雨後的草兒一般“破土而出”,雙眼有些血絲,但依然有神,只是那瞳孔後面的底色隱隱可見混亂與迷惑。舒夜看在心裡,記在心裡。
遠遠的,林曉和舒夜就看到了蘇晴姐和老丁站在白色柵欄門口做一副相迎狀。
蘇晴姐的美麗,像花兒得到一夜飽雨的滋潤,得到綻放,頗有些嬌翠欲滴的感覺,林曉看得眼晃,半個多月沒見,蘇晴姐就換了一副精氣神。林曉目光是轉一不轉盯着蘇晴,直盯到她臉發紅,盯到蘇晴嗔道:“林曉,我臉上有花是吧?”
林曉說道:“蘇晴姐本身就是一朵花。”
蘇晴罵道:“沒得來拿老姐尋開心,老姐我都人來珠黃了,還什麼花,什麼花的。”
舒夜笑盈盈過去一把挽住了蘇晴的手臂,說道:“蘇晴姐今日嬌媚如花,更勝往昔,蘇晴姐,最近一定用了什麼獨門的養身絕技吧。”
舒夜的話是暗有所指,蘇晴可不吃這一套,用手輕輕拍了一下舒夜的肩,說道:“你們兩個說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默契了?”
舒夜大羞,卻沒開口辯駁,蘇晴人精一個,立感舒夜與林曉關係發生了微妙變化。
林曉笑道:“我看,我們的老丁是功不可沒的。”
林曉不好接蘇晴的話,於是就把話推了回去。林曉話一說完,老丁一個標準的“下人”敬禮動作,說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局面頓時變成蘇晴大羞,她對老丁喝道:“老丁,你亂說什麼?”
老丁不卑不亢地答道:“女主子教訓得極是,該說的則說,不該說的則打死也不說。”
蘇晴氣翻,這還沒說?而且說也沒說清楚!
舒夜笑道:“蘇晴姐真是好幸福,下班回家後大概是享受女皇級的待遇吧。”
蘇晴轉身對舒夜罵道:“你這小丫頭,看你也變得這麼饒舌,早晚讓你未來的相公好好管教一番。”
舒夜頓感吃不消,林曉連忙說道:“老姐,別站在門口說話了,讓我們進去吧!”
一行人進了大廳,林曉發現小杰不在,就問小杰哪去了。
蘇晴回答說小杰被她叔叔接走了,林曉點了點頭,他知道蘇晴的叔叔就是姚衛的導師,即騰龍的前總建築師,現在的資深顧問,老頭子對小杰非常喜愛。
林曉一句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小杰接走了,蘇晴和老丁就可以單獨相處了。林曉沒說出來,是知道玩笑要適可而止的道理,否則,會起反作用。
林曉目光如炬,已看出蘇晴與老丁的關係有了突破性進展,但這對“曠男烈女”是否已經那個,還不得知。似乎還沒有?林曉想到這,馬上就點到爲止了,再想下去,是爲不敬了,現在,他可沒這個閒功夫管蘇晴和老丁的八卦了。
大廳了,舒夜與蘇晴親密地相互抱着,有說有笑的,這讓林曉感覺胸中憑空衝上的一股燥熱,他坐不下,像上次一樣,進了廚房,美其名曰向老丁學習去了。
的確,沒有人能像老丁那樣把廚房變成宛若藝術的殿堂一般,上一次在蘇晴家,林曉就是驚訝這麼一個人物的出現,林曉在看了老丁在那凝神操刀,炒菜的神情,腦海裡突然浮現“大家”兩個詞,用“大家”去讚譽這個人一點不爲過,怎麼說呢,老丁就有點像武俠小說裡描寫的那種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一般。
老丁看林曉來了,就讓出一個位置,讓林曉在旁觀看。兩個男人在廚房裡,未怎麼交流,就看那刀起刀落。
林曉看完一通老丁剁肉,聲勢大於從前,霸氣十足,頗有些男主人般的志得意滿。
老丁剁了一半,就讓林曉剁,他忙鍋裡煲的湯,林曉剁了一會,老丁就問了一句:“林曉,你有心事?”
“哦?”
“刀亂則心亂。”
“不見得吧。”
“別人不見得,你卻一定是。你情緒向來穩定,對待任何事都會一絲不苟進行,今天刀亂則必有心事,是因爲舒夜?”
林曉苦笑,這老丁雖不會看相算卦,但亦不遠矣。林曉說道:“老丁,你應該去改行去做看相的。”
老丁嘿嘿一笑,說道:“看相哪能拿我現在這份高薪,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足。”
林曉聽老丁的話似有教訓之意,但其並不瞭解自己之事,林曉也不以爲虞。
林曉幫了一陣手,看無事可做了就回轉到大廳,看到蘇晴與舒夜二女談得有熱烈忽然轉而嚴肅起來,正納悶,蘇晴看到林曉,說道:“林總,舒夜打算調到杭城去。”
“什麼?”林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蘇晴盯着林曉不依不饒地問道:“你怎麼看?”
蘇晴剛纔聽舒夜提出要到杭城,就問舒夜是不是林曉有什麼地方得罪她,舒夜否認,但蘇晴心裡就大抵就認定是林曉哪方面得罪了舒夜,如果真是這樣,她這個做大姐的可一定要圓這個場,這兩個人的事,最是怕起一些誤會。
林曉坐下來,他心裡也感覺突然,大概是舒夜想躲避他吧,但杭城情況非常複雜,舒夜似乎不宜去那,於是,林曉就問舒夜:“你怎麼突然想去杭城?”
舒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與平常不同的神色,她說道:“我想到下面鍛鍊鍛鍊。”
舒夜這個說法也沒錯,畢竟像她這種剛剛畢業就位居公司中高層的情況還算很少,當然,林曉和蘇晴是充分信任她的能力以及魄力,但公司其他人可能不會都這麼看,而且到下面歷練一下,也是好的,說實話,舒夜自己不提出,過了一兩年後也是要讓舒夜下去鍛鍊鍛鍊的,只是,這會子舒夜自己提出來,是否急了一些?而且,如果單純是躲避與林曉朝夕相處的尷尬的話,林曉大可先行搬走,而不應該是舒夜走,當着蘇晴的面林曉又不好提這些話,於是換個話題,說道:“舒夜,那公司網站的事呢?”
舒夜正襟危坐,一副下屬回答上司的模樣,說道:“兩頭可以兼顧的,一來公司在杭城的社區網站是各地之中最好的,我下去可以和網站建設人員交流一些經驗,至於這邊的團隊,現在網絡通信非常方便,聯繫不是問題,而且杭城離驕海才一個小時多路程,來回很是方便。而目前,杭城的房地產發展呈現非常好的態勢,我總結公司歷來的成功做法,就是在某地往往起用當地人先做詳盡的市場調查,在這個基礎之後才進行房地產開發,我就是杭城人,所以我也想做這個市場調查工作,另外,私心一點說,可以常回爸媽在一起,算是公司兼顧吧。”說完,舒夜微笑着看着林曉。林曉看出來了,舒夜此舉非是是一夜衝動之下想出來的,於是把球拋向蘇晴:“蘇總,你怎麼看?”
蘇晴笑道:“舒夜是你親點的將,她的來去由你決定。”一時間,兩個美女睜大了眼睛望着林曉,林曉頓覺頭大,正在這時,老丁及時叫嚷道:“菜上了,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