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輝是輔導員舒夜親點的班長,對於這一點,他並不奇怪,從小學、初中到高中,他就一直是班長,他深信自己是那種天生領袖的人物。
高輝來自北京,家境非常優越,待人謙虛平和,骨子裡卻透出一股讓人時刻景仰的高貴;他長得很帥,按照女生的說法,很像古天樂,不用說,他聚焦了經濟系女新生幾乎所有的目光。
高輝和其他男生一樣覺得慶幸,他驚訝於輔導員舒夜老師的美豔,但他沒有像其他男同學一樣心裡七上八下的,也沒有參與臥談會中對舒夜老師的YY口水聊天中,他很能剋制自己的情緒,不能的事他就不會去想,這份理智和冷靜是他的政治家庭早早就給了他的。
中秋節晚會那天,男生們大膽地問舒夜有沒有男朋友,舒夜笑着搖了搖頭,立時引來男生集體的一陣歡呼聲。高輝覺得與他同齡的男生們多少有些幼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高輝很快進入班長的角色,班長就是老師與同學之間的橋樑,他要成爲同學們的知心人,更要成爲老師的好助手,同時他也知道,大學裡藏龍臥虎,不像高中時代,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挑戰,當然,他喜歡挑戰。
讓高輝眼睛一亮的是文藝委員姚雪,她有着絲毫不遜於舒夜的美麗。她剛一進校門,就被一些老生們盯着,很快就上了校園的十大美女榜。而對於這方面的資訊,我們的主人公林曉,似乎總是後知後覺。
在隨後的工作中,高輝觀察到,姚雪以她異常的美麗和平易近人的親和力,使得經濟系新生的文藝活動迅速開展起來。
啊,能成爲大學同學那是一種緣分,多年後他們回頭再看,同學的故事就像一面鏡子,映照着自己。
楚天大學,這個百年老校,聚集了太多優秀的新生了,他們迅速地在學校的各種場合嶄露頭角。年輕的男女們,有着強烈的求知慾與交友欲,關於他們風花雪月的故事如旋風一般一圈圈地擴大,然後廣爲傳播,而林曉和段天,顯然是要遠離那些“故事”。
林曉每天晚上將近十一點從工地上回來,總要累得一身臭汗。
這個時分,段天一定是在上網。交談中,林曉知道段天有一個非常要好的女網友在北京,每天晚上十點,是他們約好了在網上見的時間。
林曉覺得不可思議,網絡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溝通的手段,他很難想象自己有時間,有閒情和千里之外的一個陌生的MM東拉西扯,他覺得那是浪費時間,是浪費生命。
雪丫是北京天華大學的MBA講師,海歸派。她是段天第一天上網就認識的朋友。那時,雪丫在美國攻讀MBA碩士,他們很快達到無所不聊的地步。段天常感嘆:認識雪丫,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Qq閃動中!
雪丫:在楚天還適應吧?
段天:還不錯,這裡很適合我的。
雪丫:唉,北京的導師是瞎了眼,你這麼人才硬是8要。
段天:呵呵,雪丫,是不是想跟我現實發生什麼?
雪丫(笑)
段天和雪丫聊完天,下線,關上電腦,他想起去年的研究生考試,自己筆試成績第一,結果面試時,導師要他用英語回答所有的問題。他並不是不能,只是,當時突然一種強烈情緒左右了他,他不明白,爲什麼國人對英語會崇拜得如此變態的地步?
於是,段天整個面試閉口不答。
如此優秀的學生,導師不想放過!於是導師問他是不是緊張,說再給他一次機會。
段天只說了一句:我是中國人。然後,甩手走了。
段天就是這樣的人,外表斯文,內心狂野,狂起來他可以不鳥任何人。他的這種舉動,當時確實爽了一把,卻令他在單位裡多受了一年氣,更與雪丫現實中的結識失之交背。想想在楚天,若不是他的導師何有爲教授堅持若不招他就辭職的話,他一樣也進不了。
中國大學,到底是怎麼呢?每想到此,段天心中就如鉛石般的沉重,沒有自己的語言,沒有自己的思想,整體上就像是追逐時尚,輕易被各種新奇觀點吸引而迷失自己的幼稚園。
段天要尋找個人出困的道路,同時也是尋求中國大學出困的道路,這是一個很大的命題,不是一個人的,是一羣人的,一代人的,可一旦個人的理想與社會的理想結合在一起,它就會產生驚人推動力,雖然,在這個時代,理想是非常稀缺的物品,但段天有。
有時累了,段天也會問自己這種堅持到底有什麼意義。但那只是一閃念,很快他會告戒自己妥協就意味投降,他相信道路是曲折的,現實是殘酷的,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因爲他已經有了一次慘痛無比的遭遇。他來到這所百年老校,注重並不是知識的積累,而更重要的是是個人的一種修煉。
在這樣一個宿舍,在這樣一個夜晚,其他宿舍都在積極地,熱火朝天地開展着天馬行空一般臥談會的時候,而我們兩個人主人公卻都心事重重。
他們完全沉醉在個人的內心體驗當中了,而當一個人完全投入觀察自己內心的時候,他會忽視外界,他會給人的感覺是冷漠麻木的。
他們兩個就像校園裡飄蕩的幽靈,是孤獨的,但如果你偶而看到主人公從沉思驚醒過來突然雙目張合的時候,那裡面射出來光華會讓你覺得心顫不已。
我們兩個主人公正是由於大致相同的心路,使他們忽視了對方,對對方的認識上多少有一些偏頗。但不要緊,生活這一次給了他們足夠的慷慨和耐心,這不,機會馬上就來了。
軍訓剛一結束,本科新生的課也就接着來了。每天早上做完早操,用過早餐,林曉和其他同學一樣,抱着兩三本書急匆匆往教室裡趕。
2005年國慶長假期間,楚天大學校園幹道上擺滿了各協會招新會員的宣傳廣告。林曉走在幹道上,細細地看着。記得高中時代,他經常和韓冰一起興奮地談論着大學多姿多彩的生活,其中校園社團是他們經常談到的。
韓冰說如果考進大學,想進學校的話劇團,而林曉則說他想參加文學社。
林曉走着、看着,忽然覺得沒多大意思,這些無非是爲以後培養一些所謂的社會精英和時代弄潮兒做準備的。
社團種類很多,有文學、演講口才、讀書、舞蹈、音樂、吉他、電子愛好者等,太多!看不過來。
校園主幹道上充斥大小高低的喲喝聲,各社團的人都在賣力地推銷。天氣還很熱,林曉看到這些人臉上流着汗,覺得剛纔有些鄙視的心理對於這些年輕的大學生過於苛刻了,情緒開始有些受到感染。
林曉走到一個相對冷清的社團宣傳攤子停了下來。他看到一個矮瘦,皮膚黝黑的男生站在那,以冷靜的眼神注視着來來往往的人,他並沒有喲喝。
林曉看到了招牌上寫道:自行車協會。
林曉笑了,這應是他的組織了。從前,展轉在各大城市打工的閒暇時間,他都會騎上一輛破自行車在城市間漫無目的地瞎逛。
林曉走了上去,說道:“同學,我可以報了一個名嗎?”
“當然可以。”
與此同時,身旁響起一個聲音:“我也報一個名!”
林曉聽得耳熟,扭頭一看,是段天。他正笑着,背對着太陽,林曉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室友笑起來很有些迷人。
矮、瘦、黑的男生伸出手,說道:“我是地理系大四學生張勇,很高興兩位的加入。”
沒有多餘的廢話。
這個協會沒有資格的審定,沒有冗長的自我介紹或推銷,三個眼神在碰撞的一剎那,就發現彼此是同道之人。
在林曉和段天心裡,其實多少還是有些驚訝的,他們對已同居一月多的室友大有刮目相看的感覺,那些原來帶着誤解的對方面目逐漸剝離,此刻他們方恍然,原來大家都是人生的獨行者。
晚飯三人到校外尋了一家小飯館,點了幾盤菜,叫了一箱啤酒,開始胡侃。
交談之下,才知道,雖然三人愛好一致,卻略有不同。
林曉由於從前工作限制,所以自行車騎行的經歷只限制在大都市裡,並沒有過長途跋涉的經歷。
段天的騎行主要在J省,出省很少,最多里程不超過一千公里,喜歡那種帶有調查訪問性的出行。
張勇與這二人相比,去的地方遠得多,路況也惡劣得多。他走過大多去西藏的線路,出行則具有個人探險性質的。
說了一通,喝了酒,彼此的距離拉近了不少,相互開始說些景仰之情如滔滔之水的江湖話。最後,段天和林曉開始一致對張勇的推崇,說他走過的線路是中國自行車愛好者夢想之旅,說有條件怎麼也得騎上一騎之類的。
張勇來勁了,說等什麼啊,明年暑假就去。想好了就去,沒什麼左思右想的,趁着還年輕,還有勇氣的時候就去。說這些話的時候,張勇有些大舌頭了。
林曉和段天相視一笑,勇氣是有的,只是年紀應不算年輕了,呵呵,張勇顯然是把他們當作和他差不多大了。不過,也還算年輕吧。
喝完了一箱,三人有些醉了,一起用筷子敲着碗大聲說明年去西藏,惹得店裡其他的人側目不已。
林曉和段天倆是相互攙着回宿舍的。林曉在路上經夜風一吹,突然想起沒按時間上工地,於是在宿舍安頓好段天睡下立時趕工地。
還好,工頭不在,遇到秦大海。秦大海見林曉臉紅通通的,知道他喝了酒,要他回去。林曉說什麼不肯,本來像這種遲到的事,從前在自己公司是萬不允許發生的事,不想今天一喝酒就忘了,看來離開了公司,腦袋裡的這根弦就鬆動。不能嚴以律己,怎麼能嚴以待人呢?林曉做了一個小時,就被秦大海死活給拽下去了。
這時已是晚上十點半了,林曉一個人走在回宿舍的道路上。喝一通酒,剛纔一陣重體力勞動,禁不住體內氣血翻騰。
林曉本來可以用自己的辦法解醉的,但醉的感覺似乎久違了,林曉突然想放任酒精在血管裡肆意流動,所以他纔會喝醉。
舒夜剛從導師陸聞家出來,她爲了修改一篇論文和導師討論細則,從晚飯一直談到現在。
舒夜任夜風吹着,長長的秀髮瀟灑地往後揚,輕鬆地走着。
從八月份忙到現在,一切都上了正軌,班委、團委工作有力,對自己幫助不少,舒夜始覺可以稍微輕鬆輕鬆了。舒夜胡亂地想着,就在這時,她看到前面走着一個搖搖欲墜的人。
林曉先是聞到空氣中飄來淡淡的香味。這香味,平時是宜人的,而眼前,只能加快林曉胃中物件的翻騰。等到兩個人一錯身,林曉終忍不住,“哇”的一口吐到路旁的梧桐樹下,身子也跟着一歪。啊,真是爽!
舒夜也沒多想,連忙伸手去扶,藉着月光,看清楚酒醉的人,舒夜眉頭一皺道:“是你!你怎麼回事?”聲音到後面變得有些職業性的嚴厲起來。
那晚,林曉是被舒夜攙回宿舍的。其實林曉吐了的時候酒也就醒了,他的吐與其說是酒鬧的,不如說是香水過敏,同時他想借吐來回避年輕的輔導員,卻沒想到輔導員會去扶他,這真是個樂於助人的女孩。於是,林曉惟有保持沉醉。
果然,可愛的舒夜老師在責怪了林曉幾聲後,發現他的沉醉狀,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惟有扶他回去。
林曉整個人幾乎靠在舒夜身上,舒夜幾乎站不住,林曉心裡暗罵了一聲自己,戲演過了一些,重心馬上移了過來,舒夜才扶穩了林曉。
還好,回宿舍的路並不長,而這時,林曉才發現自己和舒夜竟然是住同一幢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