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留仙覺得自己應該算得上一個浪子。
所謂不羣則狂,俗世人笑我簪花帶酒。
於意云何?
青衫舊,我自側帽風流。
顧留仙就是這樣一個人,以天爲蓋,地爲廬,十年載酒踏江湖。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顧留仙有三大愛好,一是酒,二是姑娘,三是他自己的那把留仙劍。
其實第三個也算不得愛好,只是他被抱養的時候,身下有一個劍匣,匣中正放着這把留仙劍。
沒錯,顧留仙是個孤兒,沒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誰,又爲什麼留下這絕世好劍,放在了劍瘋子柳鴻的草廬門口。
而那個爲了劍道而癡迷瘋狂的柳鴻,在看到孩子和劍匣後,居然會放下手中的劍,開始學着如何照顧一個孩子。
顧留仙小時候也問過,爲什麼你姓柳而我姓顧?
柳鴻總是避而不答,實在被追問得緊了,便逼着顧長青一遍又一遍的練劍。
等到他練得沒力氣了,就不會問了。
顧留仙慢慢的長大,柳鴻覺得自己終於可以輕快了,可是,歲月終歸不饒人,十餘年的蹉跎,讓他再也無法使出自己成名絕技,驚鴻一劍。
但是,老的驚鴻提不得劍了,新的驚鴻一劍卻開始在江湖上嶄露頭角。
慢慢的,顧留仙發現其實江湖很大,大到每個人就像是浩瀚銀河中的一顆星辰,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
江湖還是那個江湖,不會因爲一個人而改變。
特別是他有一次,學着大俠們的模樣,劫富濟貧,把鄉鎮中一個富戶的銀兩拿出來給村裡清苦百姓分發。
結果第三日,村裡人就被山上一夥兒匪盜殺了個一乾二淨。
那富戶家財萬貫,請了不少好手看家護院,匪盜自然不敢招惹,至於那些百姓,平時就是榨乾了也不會有油水,誰會閒的沒事找他們呢?
而顧留仙將富戶的銀子帶出來,本以爲能讓那些貧苦百姓日子好過些,沒想到卻招來了殺身之禍。
顧留仙心中的大俠夢開始破碎了,此後的顧留仙,有了兩大愛好,美酒和女人,當然,有時候他也會把自己的留仙劍拿出來保養一番,看着寒光凜冽的留仙劍,顧留仙偶爾會慘然一笑,彷彿是對過去的不捨和回憶。
顧留仙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着日子,後來有一日,他遇到了一個姑娘。
他是百花樓的清倌兒,一顰一笑中帶着似乎是別樣的魅力。
有人說,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只需要一眼。
是的,在看到那個叫玲瓏的姑娘的時候,顧留仙的三大愛好改爲兩大了。
玲瓏姑娘美嗎?
不,對顧留仙來說,她不如晴雪的純,不如紅芙的魅,也不如……但對於顧留仙來說,他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讓自己心甘情願淪陷的玲瓏。
玲瓏自小就沒有名字,就連玲瓏這個名字,也是她師父爲她取的,在此之前,她叫二丫。
自打有記憶起,自己就和師父在一起生活了,她師父是百花谷的一位長老,據她說,自己是被賣進來的,至於是誰賣的,百花谷不管。
玲瓏自小就跟着師父學習武功,學習琴棋書畫,學習詩詞歌賦,爲的是培養成一等一的花魁。
和她一起的,還有其他很多姐妹,那時候大家關係都很好,每天一起學習,一起玩鬧。
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玲瓏現在也好想再回到那時候,只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直到有一日,姐妹們看她的眼神變了。
後來才知道,百花谷在虞陰郡負責管理外門勢力百花樓的行走退位了,她師父推薦了玲瓏接替那位行走的位置。
長老開口,自然沒有不成的。
她順理成章的坐上了行走的寶座。
雖然玲瓏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師父會推薦了自己,明明自己沒有晴雪的純,沒有紅芙的魅……
但她還是成爲了行走。
整個虞陰郡她最大,沒有人敢對她說三道四,沒有人逼她做任何她不喜歡的事。
玲瓏很享受這樣的生活,偶爾也裝作是清倌兒,爲某個人彈一首曲子,又翩然而去。
有一天,百花樓來了個浪子,至少玲瓏自己是這麼感覺的,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就覺得對方是個浪子。
就像是話本小說中,那個不拘小節,遊歷江湖的俠客。
浪子感覺到了目光的灼熱,擡頭,兩人四目相對。
“喂,樓上那個姑娘什麼價?”浪子指着玲瓏問道。
老鴇哪裡敢說價喲,“哎呀,那個姑娘是我們小店兒的招牌,玲瓏姑娘,平日裡都是玲瓏姑娘自己挑選客人的。”
看着浪子身後揹負的劍匣,老鴇嚥了口唾沫,“要不,讓我豁出這老臉給您問問?”
浪子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拿着,快去快回。”
“哎好嘞!”得了銀子的老鴇像極了一條得了骨頭的看家狗,搖着尾巴屁顛屁顛的上樓了。
“行走大人,您看……?要不我去回絕那小子,就說您今日身體不適。”
“不用了。”玲瓏笑着開口說道,“他挺有意思的不是嗎?讓他來這兒吧。”
“可是,這不合規矩……”
“我說可以就可以。”
“好吧。”老鴇只能無奈地下樓。
那天,是玲瓏姑娘和驚鴻小劍顧留仙的第一次見面。
顧留仙喜歡待在百花樓那個姑娘的房間,他覺得那姑娘的聲音很好聽,像黃鶯。
還有那房間裡的味道很好聞,淡淡的,只是這次說不出像什麼。
玲瓏也習慣了每天晚上都會有個人像傻子一樣來找自己。
是啊,真是個傻子,哪有人天天來勾欄聽曲兒的?
玲瓏記得曾經有姐妹跟自己說,清河郡有兩個傻子,來百花樓點了一桌上等酒席,叫了一羣姑娘作陪,結果倆人劃了一夜的拳。
玲瓏想着,青樓划拳,勾欄聽曲,似乎都可以歸置到傻子那一類吧?
直到有一天,門內傳來了命令,要求各行走注意自己手下的人物鏈。
百花樓嘛,一向是江湖上各大幫派,朝廷裡大小官員尋歡作樂的地方。
如果說男人之間在什麼地方能夠平等待人,沒有階級之分的話,或許一個是男澡堂,另一個就是青樓的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