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霍從軍壓低了聲音,在凌然耳邊說了一句。他怕凌然是在夢遊什麼的——雖然說,夢遊跑出來縫人確實是太過於獵奇了,但如果是凌然的話,誰說得上呢。
凌然輕輕“恩”了一聲。
旁邊的小護士的心臟猛的一顫,牽線的手都抖了抖,這個聲音,這個聲線,這個音色,這個音調,這個磁性,這張臉……真的是太……
她不好意思的擡眼看看兩邊,就見病人的女朋友也是表情豐富,不由心下一鬆。
“這個縫合做完了,就去睡覺吧。”霍從軍再低聲說了一句。要不是在處置室,且有病人家屬在場,他都有心把活接過來,交給別人做了。
凌然卻是搖搖頭,道:“我也不困,不着急。”
“怎麼可能不困,你這是……過頭了。”霍從軍緊緊皺眉,他也不能說“你都30多個小時沒睡覺了”,萬一病人是個敏感的性格,轉頭就給舉報了,還得醫政科過來囉嗦。
凌然順着霍從軍的話,很自然的道:“您再看……”
說話間,凌然單手打結,以兩倍於剛纔的速度,將病人的耳朵給細細的縫合了起來,而且是皮下縫合。
耳朵的皮有多薄,想也想得出來,哪怕是被老媽揪了三十幾年耳朵,又被老婆揪了好幾年耳朵的男人,耳朵皮也厚不過老鼠皮,一般醫生真是沒本事給它做皮下縫合的。
凌然技術雖好,縫合這麼薄的位置,也是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換言之,凌然目前的狀態,就算沒有處於巔峰,也是處於他的平均值上的。
凌然再起身,將包紮的活兒交給旁人,向霍從軍放出一個“請發言”的笑容。
霍從軍噓了口氣,卻是笑了出來:“你中間偷空休息了?”
說到這裡,霍從軍又擺擺手,道:“你自己感覺好就行。做醫生的,確實要學會偷懶,我當年的時候,還給自己偷偷的弄了個鋪,藏到庫房裡面……咳咳,不說這個,總而言之,咱們當醫生的,不管多忙多累的時候,都不要把自己擺到太高的高度,永遠記得,救了一個人,後面還會有人要救,又斷指要縫,有流血的傷口要縫合……做醫生的留一口氣,對自己好,對病人也好……”
凌然聽着霍從軍絮絮的說話,也只是安靜的聽着,表情平和。
跟前幾名醫生,本來都有些情緒的起伏,這會看着凌然,竟也是平靜下來。
“得了,我扛不住了,先去睡一覺,科室這邊,你再看着些。”霍從軍看看凌然,笑道:“年輕人,擔子重也得接着,是吧?”
凌然點點頭,他對急診中心的掌控力原本就是僅次於霍從軍的——其他三個治療組的組長,最多隻能管好自己的一攤事,他們要站出來管理科室,既難服衆,也會互相制肘,就是下面的小醫生,都不敢像是凌治療組的小醫生那樣,全面的支持各自的組長。
說到底,雲醫急診中心的另外幾名治療組的組長,在醫術和權力控制方面都有明顯的短板,除了年紀和資歷,他們已是全面落後於凌然了。
像是雲醫這樣的地區頂級醫院,拿不出全國級的技術,又沒有全院級的權力,那要全面的控制一個科室是很難的。
所以,當霍從軍不在科室裡的時候,凌然能夠輕易的將全科室統合起來,甚至協調另外三個治療組的醫生做事,另外三個治療組的組長卻是完全做不到這一點的。
霍從軍對此是很滿意的,他是相信天才和天賦的,雖然說,其他三個治療組的醫生,以普通人的標準來說,也可以稱得上是天才了,但是,以國家級的,世界級的眼光來看,這些俗氣的天才與凌然這樣的天縱之才,是有着本質上的差異的。
霍從軍放心的回到休息室,倒頭就睡了,這時候開車回家不安全,回到家裡更危險,還不如就睡在科室。
凌然順便叫上週醫生和趙樂意,道:“正好,這邊有兩個病人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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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話,凌然就將周醫生和趙樂意用了起來,自己又轉身找了個啤酒瓶子砸破臉的,一針一線的縫合了起來。
此時此刻,系統頁面已是囤了三隻中級寶箱,看着就令人滿意。
周醫生沒想到自己一個不留神,就有了新活,他一邊慢吞吞的,以病人和家屬機器滿意的細緻的態度做着檢查,一邊嘆口氣,對趙樂意道:“沒想到啊,咱們倆竟然被凌然給安排了。”
“我就說,凌然這傢伙狼子野心!”趙樂意難得找到這樣的同仇敵愾的機會,聲音都響亮了起來。
周醫生瞥他一眼:“想屁吃呢,凌醫生是狼子了,霍主任是什麼?”
趙樂意猜到了周醫生想表達的意思,卻不願意承認,扭捏的道:“老霍離退休還得小十年呢,你現在搞太子這一套,太早了。”
“早也不早,你說呢。”周醫生笑笑。
醫院科室的繼承過程,向來都是極其複雜的,但通常來說,科室主任選定的繼承人,是有較大機會成功的。而選定繼承人的時間,通常也就在科室主任退休前三五年的時間。
三五年的時間,足夠科室主任將繼承人扶上馬,再送一程了。
而想到這個經常淪爲大清洗的過程,趙樂意不禁膽怯,重複道:“沒到時間呢。”
“主任剛纔可是連加擔子的話都說出來了。”周醫生笑了笑,又淡淡的道:“再說了,咱們現在可不是急診科了,是急診中心了。”
趙樂意一愣,急診中心比急診科的行政級別是結結實實的高出了一截的,這其實也意味着,科室內的人員,都有了一定的上升空間。
“會上位?”趙樂意言簡意賅的問出一句。
周醫生聳聳肩,道:“你能拿出反對的理由?”
趙樂意看了眼不遠處的凌然,緩緩搖頭。
凌然連續工作30多個小時,霍從軍是忙糊塗了不相信,他們這些現場的醫生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不用說別的,凌然手下的進修醫生和住院醫,全都是換過一茬的。光是這樣的工作態度,急診中心有一個算一個,能拼得過的,一個都沒有。
就算趙樂意心裡有些小別扭,他也說不出一個反對的理由來。
啪啪啪。
護士長踩了一個餘媛腿那麼高的凳子,拍了五下手,再笑麼麼的道:“今天比較忙啊,大家換班吃飯,從左邊這裡開始,大家依次序到小食堂啊……”
她這麼一喊,病人和家屬微微騷動,但也沒人多說什麼。讓醫生別去吃飯這種話,一般人還是說不出來的。
周醫生迅速的加快手裡的動作,三下五除二的做完了手裡的病人,再湊到護士長跟前,笑道:“一個晚飯的事,您怎麼親自出馬了?晚飯吃啥?”
“周醫生你是真機靈。”護士長笑了:“雲利的田柒小姐送來的漢堡和披薩。”
“有特別的?”
“牛肉餅都是澳洲和牛做的。”
周醫生拱拱手:“在下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