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指離斷啊。”
“四根都斷了。”
“還是斜着來的,教科書式的斷指啊。”
手術室裡,幾名醫生圍着患者,滿滿的都是好奇。
雖說大家都是見多識廣的大型綜合性三甲醫院的醫生了,四指離斷的患者也不是沒做過——凌然之前就做過幾例,還參與過8指離斷的小姑娘的手術。
但是,多指離斷的概率總的來說是很小的,有點像是撬貝殼,100個裡面都不一定能找到一顆8毫米直徑的珍珠,斜着切斷的,等同於圓潤度極高的。
又圓潤又大的8釐米珍珠,對於採珠人來說,不能說是見所未見,可見到的概率也着實不高,偶爾出現了,自然值得圍觀一番。
當然,最稀罕的珍珠還是9毫米往上的,所謂7分(重量)爲珠,8分(直徑9毫米)爲寶。達到9毫米直徑的珍珠,就好像五指離斷的患者,屬於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野生的。
“正好碰上四指的,這個運氣確實好,我要不是聽到主任打電話,我都以爲是現砍的。”趙樂意雙手抱胸,在手術室裡晃盪着,看看病人,順便看看凌然。
凌然的名氣陡增,不止是在醫生圈子裡,在病人圈子裡都是傳播甚廣。給明星運動員做手術的宣傳力,此時是全面的體現了出來,甚至有沒弄清楚情況的病人跑到雲華來詢問,來請託的親戚朋友更是哪裡都有。
趙樂意開着手術室裡的玩笑,也是希望緩和氣氛。
周醫生呵呵的笑兩聲:“現砍的像話嗎?”
“就機器切出來的這個角度……”趙樂意側身模擬了一下,道:“這是上論文的角度啊,你們看看。”
“應該能寫一篇病情概要,我剛纔拍好了圖了。”餘媛很自覺的站了出來,明顯比以前更自信了。
跟着凌然以後,餘媛也寫了三篇論文了,雖然都是普通水平的論文,也不會比醫院的副主任或主任級的醫生多,但也算得上難得了。
其他醫生畢竟是用長時間積累出來的,餘媛跟着凌然,病例卻是多的爆棚,稍微加工一下,自然很好寫論文了。
事實上,正常的醫生不算氣管鏡、氣管切開或者清創之類的小手術,一年做不了多少個相同類型的手術,不能得到科室全力支持,或者醫院的病人來源不足的話,100例相同手術就是普通醫生的極限了。
這樣一來,普通醫生一年想要湊一篇手術的病例,都是很困難的。而凌然一個月積累兩篇論文的素材,卻是輕輕鬆鬆——寫是沒有時間寫的,但在臨牀醫學系統中,做手術的醫生永遠是核心,寫論文的人只要體現在作者中,就是很和諧的上下級關係了。
趙樂意低頭再看餘媛,心裡涌起了羨慕。
趙樂意的目光,親熱而不失活潑,貪婪而不失收斂,就像是一名牽着小驢的老農,看着別人家的壯年大耕牛似的。
趙樂意現在纔是主治醫生,平時也就是催着實習狗換個藥,寫個病歷,買個飯,讓人家寫論文——那也得寫得出來才行。
餘媛這樣的資深住院醫,主治們只能操作着做點雜活,就像是同村的鄰居借富戶的大牲口,偶爾做點重活也就罷了,寫論文這種費力耗神的事,是不好用別人家的大牲口去做的。自家養的話,趙樂意這樣的主治就沒資格了。
他得能自己寫出幾篇夠分量的論文,做出幾個夠水平的手術,到了準副主任的時候,才能談得上用住院醫來寫論文。
眼下的四指離斷,若能寫成論文,對主治們來說都是蠻有吸引力的。
但是,在場的主治們卻都秉承着謙虛禮讓的風格,既不爭也不搶。
畢竟,他們都不會做斷指再植……
四指的斷指再植就更難了。
凌然繞着病人轉了兩圈,又看了磁共振片和X光片,想了想道:“請手外科派個人來吧。去問問王海洋主任在不在,在的話,請他一起來做手術。”
對於多指離斷的手術來說,組織多人縫合是很正常的,畢竟要儘可能的縮短離斷時間。不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去請其他科室的人,一般的醫生就不一定抹得開面子了。
馬硯麟趕緊答應了一聲,跑出去找人去了。
凌然也不耽誤功夫,將X光片單獨拉出來,喊呂文斌,道:“右手第三,第五掌基底部有骨折,直接的斷面也不是整齊,一會處理的時候要注意固定……”
呂文斌又壯實了一些,洗手服露在外的部分全是腱子肉,一邊聽凌然講解,一邊樂淘淘的點頭。
凌然不在的時間裡,呂文斌的工作量驟然降低,他每天除了日常的工作值班以外,就是滷豬蹄和鍛鍊。
爲了有利於健身,呂文斌還開發了新的輕滷牛肉和輕滷雞胸肉,所謂的輕滷就是較少的鹽和醬,不用老湯,但依舊會有其他調料的做法,比不上白水煮雞肉的純潔,但至少是人能入口的正經食物。
依靠着其本人在健身房的聲望,呂文斌新開發的品種銷售的也很不錯,最重要的是,呂文斌積蓄了充沛的精力,準備應對凌然返回的時刻。
現在,他終於是等到了。
“沒問題的,位置稍微差了一點,但是沒問題的。”呂文斌激動的說話都囉嗦了。
凌然點點頭,又拿着X光片多講了兩句。他剛得的完美級的X光片閱讀,用在此處可謂是大材小用。
不過,對於呂文斌這個級別的醫生來說,專精級的X光閱片就能吊打他了。
就是在場的其他主治醫生,最多也就是專精初級到中級的水平。他們都是急診科的醫生,靠日積月累的增加了閱片量,但是沒有足夠的閱片強度,對於細節的把控肯定是不足的。
凌然並沒有講課的慾望,但是針對眼前的病人,還是儘可能的說明情況。
比起常做的兩指或三指的斷指再植手術,4指的負荷量是要大的多。
不一會兒,王海洋走進了手術室。
“四指離斷?”王海洋戴口罩之前先舔了舔嘴脣。
“斜着斷的。”凌然說着讓開看片位。
王海洋一邊看一邊點頭。
他的閱片能力就要強多了,很快看完,問:“怎麼分配。”
“我做示指,你做環指。”凌然回答。
“你是想把小指留給自己做啊。”王海洋看着只掉了一小截的小拇指,道:“你給我做,我都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