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多小時的手術,王海洋一口氣做完,竟有意猶未盡的感覺。
他擡頭看看錶,不禁暗自詫異,對於已經快要退休的他來說,這樣的表現,就好像是不吃藥還能征戰於牀榻一樣,可以說是極其難得了,非得天時地利人和,方有可能實現。
王海洋爽的幾乎就要仰天長嘯了。
“王主任,坐着休息一會兒?”關菲剛剛離開了手術室一會兒,就從捱罵中緩了過來,此時再找機會進來,準備重新修正一下自己在王主任跟前的印象。
在醫院裡,每一位主任都是需要維護的權力寶藏,尤其是對實習生們來說,若是能夠得到任何一名科室主任,哪怕是主任醫師的全力支持,都是難能可貴的。
關菲重新化了一點淡妝,再穿上薄薄的洗手服,幾乎能升級到7分的水平。她甜甜的笑着,把跟前幾個年輕小醫生都給看呆了。
王海洋主任卻不是太高興,再一看,又是關菲,不由皺眉道:“剛纔一直坐着呢,都坐了三個小時了,還坐什麼!”
關菲一看,頓時猜測,自己可能又拍到了馬腿。
旁邊的蘇嘉福也不開心,站起來,道:“關醫生,不如我給你讓個座休息?”
“不用,不用……”關菲頓時心虛的不行。
蘇嘉福哼了一聲,坐了回去,小脾氣蹭蹭的往上漲。
今天的手術是針對小孩子的,又有這麼多醫生來手術室,每個人懂的不懂的,都會看着監視器評價兩句,蘇嘉福只覺得精神都要衰竭了,再聽有人要搶凳子,已經是氣的不行了。
關菲心裡其實也有點氣,自從胸部開始發育了以後,她和男人說話就很少被這樣粗暴對待的。
尤其是讀了大學,學會了化妝以後,關菲只要願意,隨時都能有免費的勞動力和讚揚者,如果她決定讚揚某人的話,後者通常都會笑臉相迎的。
在此之前,王海洋主任給關菲的印象,也是笑呵呵的領導臉。不是那麼的親熱和熟絡,但是還算給面子。
然而,王海洋主任今天的心思,根本就沒有往關菲的臉上落。
醫院裡有的是年輕漂亮的小護士,而且來來去去的不斷,王海洋主任平時做手術的時候,都喜歡要年輕漂亮的小護士上手術室,不爲別的,就是看的開心。他尤其喜歡新來的小護士,可以講以前的舊笑話,還可以把小姑娘逗的嬌笑連連,不像是那些老護士,想逗一下還得創新,太累,不划算!
但是,和漂亮小姑娘比起來,今天的手術更讓王主任開心:“三個多小時,你們別說,這個速度,還是可以的吧?”
“太可以了。”旁邊的轉科醫生連忙拍馬屁。
“正常速度應該是4個多小時吧。”
“別說四個小時五個小時了,別的醫生能把這個手術做下來,就要開心死了。”
其他的醫生們慢了一拍,只好深入解構時間和手術,變着法子的贊王海洋。
王海洋快樂的笑聲不斷。
關菲聽着他的笑聲,不禁心思浮動——做個手術做的對女人都不假言辭了,這手術有這麼好玩?
……
王海洋一路做到了末尾,連縫皮都自己幹掉了,才放衆人離開。
他看得出來,一些醫生是有些不樂意自己的時間被耽擱的,但那有什麼關係呢。做了幾十年醫生的王海洋只知道,幾個小時以後,關於10歲孩子示指異位寄養的手術的故事,就會在醫院內流傳。時間被耽擱了的醫生們,照樣得爲他的故事添磚加瓦。
否則的話,那些時間被耽擱了的醫生們的時間,豈不是時間更加被耽擱了。
凌然和王海洋主任交流片刻,自己思考着回了休息室。
從頭培養一項技術是相對緩慢的,尤其是異位寄養這樣的技術,病人少,需求也少,練手的機會自然也少,要鍛鍊純熟,就不能像是膽囊手術那樣,以找機會做手術爲主,而要以思考爲主,以閱讀前人的循證研究爲主,難得的手術機會,更適合用來驗證理論。
“凌醫生回來了。”金學真的父親,竟然還等在休息室裡。
他是院長的小舅子,要進手術區,越就是一句話的事。
凌然也不由的佩服他的毅力,不由道:“你真等得住啊。”
金學真的父親笑了出來:“這算是什麼,凌醫生您是不知道,我們做工程的,要債的時候等人,別說一天了,等一個星期的都有。”
餘媛從凌然背後繞出來:“那不就是蹲點嗎?”
金父反被嚇了一跳:“你纔是蹲點吧。”
餘媛皺皺眉,又皺皺鼻子:“什麼味道?”
“鐵鍋羊肉。”金父嘿嘿的笑兩聲:“我想着大家剛下手術,怕是都餓了,就帶了一鍋羊肉過來。”
醫院手術區內都是有小食堂和就餐區的,以方便醫生們吃飯,不過,醫院能提供的食物通常比較單調,味道也不會太好。相比之下,一鍋羊肉的吸引力,就頂得上盛源飯店了。
“大家都來吃一點。”金父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圍過來。
院長小舅子的光環,合併鐵鍋羊肉的香氣,形成了獨特的領導力。
餘媛等人都不自覺的圍攏了過來。
剛剛的手術,前前後後的加起來,用了4個小時都多,術前吃過飯的還好點,一點東西都沒吃的,現在都該前胸貼後背了。
做手術的勞動量,比起扛大包是要小的多,可比機械廠操縱車牀的工人,也就小的不多了。
就是凌然,也沒有牴觸鐵鍋羊肉的意思。
能裝一個10歲孩子的大鍋,黑亮黑亮的,裡面全都是兩個核桃到六個核桃大的肉塊。鍋裡還剩下小半鍋的水,依舊咕嘟咕嘟的煮着,看着就很乾淨好吃。
“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出來,就沒敢把水給熬幹了。”金父笑呵呵的取了碗出來,和一名戴着白帽子的廚師一起,給碗裡裝滿羊肉,一碗碗的遞給衆醫,口中又道:“主食有米飯,有饅頭,還有烙餅,大家喜歡吃什麼吃什麼,純吃肉更好,一隻羊呢,夠吃。”
轉頭,金父問凌然道:“凌醫生喜歡哪個部位的?”
“羊排。”凌然沒有要客氣的意思。
金父更客氣了,趕緊取了幾個小排,放到碗裡,遞給凌然。
“多謝。”凌然端着碗就走,找了個位置,便吃了起來。
金父趕緊跟上,又給凌然放了一碗羊肉湯,笑道:“原湯化原物,對了,不知道你們西醫講不講究這個。”
“外科醫生就行了。”凌然小小的糾正了一下。
“是,外科醫生,外科醫生。”金父纔不怕語言上的一點點小疏漏呢,再湊趣的道:“凌醫生把剛纔那個小孩子給治好了嗎?這麼大的孩子,真的是一家人的命根子,治好一個,就是救活了一個家呢……”
凌然聽明白了,且用自己的邏輯,重新整理了思緒,問:“你兒子現在怎麼樣?”
金父一下子被問的緊張了,不由笑着緩解情緒:“你們醫生真是直白。我兒子……那個,我知道醫生肯定是盡心,但我覺得,凌醫生的技術是這個……”
他給翹了大拇指,再道:“我還是想讓凌醫生看一看。”
“知道了,我吃完飯就去看。”凌然說完,就低頭開始吃羊排,一連吃了三塊羊排,再喝了一口湯,才覺得胃裡有東西了。
此時,金父依舊發愣,等凌然站起來了,纔不好意思的道:“我還以爲要打持久戰呢,您一下子答應了,我就有點懵。”
“你要我全程照顧,我認爲沒必要。看一下是應該的,今天加一次查房好了。”凌然說着招呼一聲,凌治療組的醫生們,全都呼啦一聲站了起來,抹抹嘴,好像是剛剛吃過羊的小狼們似的。
餘媛格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