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就像是手術室裡的紗布,沒有肯定是不行的,但它的供應量實在是大,所以,主刀不爽了會踢實習生出來,助手有需要了會派實習生去做,護士看着手術室里人多了,會趕實習生出去……
被病人踢出來……其實也是經常的。
查房的時候,總有病人不喜歡被圍着,大部分人都不會多說,但也有脾氣大行動能力強的,三兩句就將實習生們給罵出去了。
項學明直面中年大媽的眼神,瞬間判斷出她的威力,然後,默默的離開了處置室。
他又捨不得走,就站在門口,聽着裡面的聲音,如同在實習期一樣。
“縫合做到這一步了,就該考慮解剖方面的問題了。”凌然的聲音很有穿透性的傳出來:“瘢痕組織的問題非常複雜,已經不是單純考慮表皮、真皮、皮下組織這樣的解剖問題就能解決的了。還要觀察皮脂腺,汗腺,立毛肌甚至皮囊……”
“這是做不到的吧。”苗醫生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懷疑。他自從離開醫院就做美容針的業務討生活,要不是知道凌然不會信口開河,現在大約會笑出聲的。
凌然亦是拉出了長音:“做到的話,應該就是完美級了吧。”
“那肯定完美。”苗醫生笑了出來。
“恩,總的來說,要是能做一些理化檢查,對縫合也是會有幫助的,至少對醫生的操作能起到一個指導作用……”
“病人不可能同意的。”
“恩。”
“這時候就該羨慕人家老外的免費醫療了。醫生想做什麼檢查就做什麼檢查,不用因爲錢的原因,商量來商量去。”苗醫生嘖嘖兩聲,他現在就這麼一條學習路線,除了精益求精,也就無路可走了。
在門外傾聽的項學明聽出了一些端倪,不禁心有所感。
“好了。”凌然很快完成了縫合,用剪刀剪短了線,給對面的病人說了一句。
苗醫生飛快的跟着道:“我來包紮。”
凌然“恩”的一聲站了起來,對病人道:“別沾水,別用力,很快就好了。”
“留疤嗎?”
苗醫生用更快的速度道:“留不留疤和你的體質有關,不是單純的縫合的問題……”
他巴拉巴拉的說了一串,因爲每天都在說,熟練地不得了。
病人被說的有點蒙圈之際,凌然已是走了出來。
他再看看門口的項學明,問:“你剛纔說手術,求救?”
“是這樣的,我到滄平區醫院上班了,被派駐到八寨鄉分院,總共就兩個人……”項學明快速的說了兩句介紹,再道:“我考慮着,能不能請凌醫生您派兩個人,定期到我們八寨鄉分院做手術。”
“你們是滄平區醫院的分院,不是應該讓滄平區醫院派人去做手術嗎?”凌然奇怪的問了一句。
“按說是這樣的,但區醫院能做手術的醫生本來就少,他們又怕被留在分院了,所以都不願意去。”項學明說到此處,又小心翼翼的道:“再一個,區醫院到分院去做手術,等於是正常的工作,別的醫院來的話,我們可以算是請飛刀。”
這還是項學明第一次請飛刀,做的是無比的生澀。
凌然倒是習慣了,對他來說,醫學院同學或者實習生,又或者某個縣醫院的主任醫師,區別都不是太大。
凌然略作思忖,問:“你們有相應的手術條件,對吧?有多少張病牀和護士?手術室設備呢?”
“20張病牀,5個護士,都有證,經過手術室。設備能做開腹,能做腹腔鏡,還有X光機,耗材的話……是不是可以請醫藥代表送過來?”項學明知道的其實並不多,但也只能強行裝作自己知道不少的樣子了。
下溝診所裡的常駐醫生,熊醫生似真似假的從旁路過,插話道:“你們用的耗材太少,人家醫藥代表是不送的。”
項學明勉強的道:“我見過送一顆克氏針的……”
“那是要看送給誰了,我還見過凌晨3點鐘,送一罐黑人牙膏給主任的醫藥代表,你能嗎?”熊醫生對小實習生項學明毫不客氣,順便對凌然道:“小老闆,咱們診所剛裝修好,做什麼都賺錢的,何必再跑去小地方開飛刀。”
“不用勞煩凌醫生,當然,凌醫生要是願意來那最好,別的醫生也可以的,只要做得下來手術就行。”項學明計劃的是一天三臺手術2000塊,等於一場才600塊,而凌然現在出去開飛刀,是10倍於此的價格,外加助手費和差旅費。
凌然無所謂的道:“有特別的案例也可以找我,或者送到雲醫來。20張病牀倒是不少了,要是滿效率的運作起來,夠兩名主治使用了。”
“我們現在能拿出來10張牀。”項學明趕緊補充了一句。
他真怕凌然按20張牀來用,到時候沒牀位了。
對手術病人來說,10張牀5個護士,已經夠緊張了。
“10張,好吧。”凌然再看看項學明,問:“你想要誰?”
在場幾人都能感受到凌然迅速消減的興趣。
10張病牀的話,對凌然來說,也就是兩天左右的事。若是全做腔鏡手術,1個小時左右一臺,10個病牀一天就能填滿……
對於八寨鄉分院這樣的小醫院,10張病牀填滿了,天知道多久才能騰出來。
加上護理水平的差距,讓凌然去八寨鄉分院飛刀,可以說是沒什麼意義的。
不過,總有醫生是願意的。
項學明早就想好了一人,此時趕緊道:“我想請張安民醫生。”
凌然擡擡下巴,道:“張安民是肝膽外科的。”
“您只要同意,我就去找他說。”項學明有點緊張的說話。這是他思前想後,感覺最合適的人選。
比起凌然治療組內的其他成員,張安民掌握的技術更全面,經驗和資歷也更老大,能夠省去很多麻煩。
而比起非凌然組的主治們,張安民又更好請一些。
最重要的是,張安民還很窮。
項學明需要的是一名技術全面,有獨立解決問題能力的,願意每週末奔波6個小時,再工作8小時,只爲了賺2000元的主治……
老實說,就算是去請張安民,項學明都覺得需要凌然的大旗。
“我打個電話問問張安民吧。”凌然說着就掏出了手機。
項學明瞬間更加緊張起來,同時,又懷着相當的期待。
凌然的電話,和他去找的效果,顯然不盡相同。
凌然挪遠了兩步,再走回來,就掛掉了電話,道:“張安民之後會試試看,你再跟他聯繫就好了。”
“這就好了?”項學明反而愣住了。
“這就是派系呦。”熊醫生忽然唏噓了起來。
凌然和項學明都看向熊醫生。
“醫生的派系,不明白嗎?”熊醫生反問。
凌然和項學明齊齊搖頭。
熊醫生想解釋解釋,賺錢一想,失笑道:“我一個糟老頭子知道些什麼,對了,凌然,給你爸說說,醫院都裝修了,該給我加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