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手術檯前的凌然,動作再次變的嫺熟而輕鬆起來,用略微誇張一些的語言,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如有神助了。
就好像是一名帥氣的好學生,在考試期間去了一趟衛生間,並重新複習了一遍小抄歸來似的。如有神助!
那不僅僅是做的快,做的好,還有一種氣勢!一種必勝的氣勢。
許多觀看視頻的普通醫生,尤其是那些尚未觸及到肝臟的醫生,總是喜歡用自己做闌尾或膽囊的經驗討論,只是覺得凌然做的蠻快蠻順,覺得自己似乎也能做的快一些,順一些……
但是,當凌然渾身迸發出這種必勝的氣勢來的時候,普通醫生的膝蓋立即就軟了。
何謂必勝的氣勢,就是選定位置不挪移,一刀到底不猶豫。
說着簡單,做的太難。
許多人切蛋糕都不到這點,更別說是人體了。
他們就像是沒帶小抄又不會做題的學生,眼中帶着迷茫,爭分奪秒的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橡皮擦骰子來,然後瘋狂的投擲,以節省時間,?演算第二遍。
至於真正會做的,如普外大主任這般的,表情都是越來越凝重,說話越來越少。
肝臟以及與之相關的部位,結構情況都太複雜了,其中的血管膽管和神經等等,就好像埋在房間裡的複雜管線,撬開地面,必然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
更艱難的是,這些管線要是撬斷了,面前還可以修理,大面積的替換卻是想都別想。
在普外手術中,找不到闌尾的醫生,在肝臟手術中,面對的必然是“這是啥“,”那是啥?”,“啥在哪裡?”,“我是啥?”的天問連天。
能夠正確分辨路徑的醫生已是難得,而能完成天問的醫生,就可以說是一流了。
至於說,全程勻速做手術的醫生,簡單手術中常見,複雜手術中就很稀罕了。
凌然現在的速度可是不慢,但他做簡單的部分,可以保持流暢,做複雜的部分,也保持一模一樣的流暢,這就非常難以令人接受了。
“你們凌然做肝切除,是真的切出經驗來了。”普外大主任也忍不住讚歎:“切了有上千例了吧。”
“早就超過了。”霍從軍很滿意普外大主任所言的“你們凌然”,表情都變的和煦起來:“說起來,我們應該給凌然弄一個千例切除的研討會吧,探討一下肝切除,也是挺不錯的。”
普外大主任哈哈一笑:“你們願意的話,當然好了。”
開研討會是很容易的,問題是要花錢和精力。
而且,低級別的研討會,一般人也不是太樂意參加,意義不大。
不過,對凌然這樣的年輕醫生來說,任何一場以其爲主角的會議都是難能可貴的,換在其他醫院,年輕醫生哪裡有這樣的機會。
霍從軍有了想法,卻是已經開始思忖起細節來了。
錢,急診中心有的事。
“凌醫生現在開始做另一塊的轉移竈的切除了。”餘媛站的前面一些,大聲的介紹手術的進城,醫生們因爲看不到人,只覺得像是廣播似的,無形中增加了一點信任度。
“現在做的還是血管的結紮,凌醫生以前最擅長的就是做血管吻合,現在做血管方面的操作也都非常快的,而且,凌醫生對血管方面的解剖結構的理解,是遠超常人的。”餘媛停頓了一下,又道:“尤其是長考以後,凌醫生做的手術細節都會非常棒。”
衆人用“你逗我呢”的表情看向餘媛,但大部分人都失敗了。
餘媛的聲音,繼續在參觀室的上空飄揚:“你們現在可以看到,凌醫生剛剛避開了一個小血管……恩,這是跟凌醫生做手術的時候,比較常見到的情況,就像是我剛纔說的,凌醫生對血管的位置的判斷,偶爾會非常的精準,異乎尋常的精準。”
“像是作弊了一樣。”一名年輕醫生,忽然來了一句。
有人接話,立即就有人跟着說了起來:“聽說老美有什麼成像技術,能把血管之類的位置都顯影出來,就跟心臟造影差不多的,安全性還更高一點的……”
“你記得住嗎?”冷冷的問句,像是冰雨一樣,胡亂的往某位醫生臉上拍。
後者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
別說不同人的血管位置各有不同,就是淋巴那麼明顯的區域性的組織,大部人還不是不會掃嗎?
“這麼想,凌然是怎麼做到的?”這一次,問題就是奔向餘媛了。
大家坐在這裡看手術,顯然都是有目的性的,而最根本的目的,還是想知道:我能不能做。
餘媛尚未說話,另一名在場的女醫生,已是幽幽的開口:”凌醫生只有做手術的時候作弊嗎?”
衆人的目光落入手術室裡,隔着玻璃,數米的距離,無影燈的光線,口罩和帽子的阻隔,依舊能夠感受到凌然飄散於外的作弊感。
“有的人動不動就能作弊,有的人做不作弊,都是一個倒黴樣子。”一聲感同身受的嘆息,將參觀室的氣氛,帶到了谷底。
手術室裡,氣氛卻是越來越好了。
中途經過了“虛擬人”的再次補充,凌然的手術做的更加順暢起來。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手術做的順,已經是非常習慣的事了,尤其是肝切除這樣的手術,凌然可謂是駕輕就熟。
但是,病人小戴的身體狀況太早,腹腔內更是一塌糊塗,能否將根治術堅定的根治下去,凌然也是沒有太多信心的。
事實上,他是一直存着轉作姑息性手術的心思的。
做姑息性的手術,病人也許命不久矣,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但至少可以趁着清醒時間,與家人朋友道別。
根治性的手術,是凌然所追求的目標。如果不是爲了挑戰根治的可能,凌然根本不會給病人安排外科手術。畢竟,根治術完成,也不意味着生存時間就能有多長久。
一切都是概率性的。
但是,根治性手術的生存概率終究是要高一些的。而且,存在着徹底治癒的可能。儘管這個可能性無比的低,但這種可能性存在,本身已經是一個質變了。
然而,根治性手術的要求也是如此苛刻,以至於凌然不到最後一刻,都無法確定手術能否成功。
“會成功的。”凌然心裡默默想着,再微微揚頭:“擦汗。”
護士連忙擦去他額頭上的細汗,就見凌然已是重新投入到了手術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