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的命也是命,其實不用我說,大家心裡都清楚,各大殖民地都有定居的白人移民存在,在非洲,法國移民羣體在阿爾及利亞是最多的,剩下的或多或少都有。”
艾倫威爾遜看向比利時外交官,“這個問題,相信也會讓比利時頭疼吧。如果採取堅決鎮壓的態度,我們要一邊和蘇聯對抗,一邊抽調兵力組成遠征軍,這還要看美國人是不是願意維護大家的利益,最後一點還是一個未知數,阿蘭德先生認爲呢?”
被艾倫威爾遜點名的阿蘭德,沉重的嘆了一口氣,“這不是明擺着的麼。美國人和蘇聯人在殖民地上的區別,只不過是嘴上不說而已。”
“法國政府對此是最清楚了。”艾倫威爾遜並非存心奚落,但口氣也差不了太遠,“戰後歐洲遭到重創,任何一個單獨國家,在殖民地問題上和美國以及蘇聯的其中任何一個對抗,下場都是註定的,所以我們要合作,這也是歐共體成立的一大目的。”
這不是針對任何一個在場外交官代表的國家,而是全部,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時、荷蘭的外交官也都點頭認可。
“英國一直在盡力協助盟友穩固局勢,但是也不得不考慮局勢惡化的應對之策。一旦比屬剛果不得不在外部壓力下獨立,採取鎮壓的方式不奏效怎麼辦?這也是一個巨大的問題,很多移民都在呢。類似的問題英國殖民地也有,比如說羅德西亞。”
這不是某個國家面臨的難題,這個難題遍佈整個非洲,法國還因此在阿爾及利亞大打出手,對這個問題最有發言權。
問題在於法國本身就處在戰爭當中,無法給比利時的鎮壓行動予以協助,支撐阿爾及利亞戰爭已經讓法國很爲難了。英國呢,英國拿得出手的是海軍,就比屬剛果那個位置?把戰列艦開進剛果河?
法國受困於戰爭,英國不以陸軍力量爲長,難道讓葡萄牙和西班牙幫比利時一把?西班牙好不容易回到國際社會,現在是低頭做人的時候。
至於葡萄牙和荷蘭,這兩個國家的人口和比利時處在一個層面,手中剩餘的殖民地面積還很大,控制自己的殖民地都勉爲其難,哪有這個餘力?
“威爾遜先生說的很有道理。”阿蘭德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是沒有國家能夠幫忙。
“所以我們不能解決一切問題,我們願意照顧當地的移民,但也要當地的移民自己努力才行。”艾倫威爾遜敲了敲桌子,鄭重的道,“到了那種時候,分治可能是不得不用的辦法。我就直說了,一旦比屬剛果獨立,我希望這個新獨立的國家不具備帶動周圍局勢的能力。”
“同時出於保護白人移民的利益,防止大量移民回國造成社會問題,以分治的辦法應對,從英國近年來實踐的例子分析上是絕對可行的。”
“印度和巴基斯坦分治之後就打了一場戰爭。”阿蘭德看着艾倫威爾遜反駁道。
“至少他們互相殘殺,沒有打擾到其他國家的安寧。”艾倫威爾遜不鹹不淡的道,“卡西亞斯先生,葡萄牙和巴基斯坦的關係很好,有果阿的影響在裡面麼?”
“威爾遜先生,如果我說沒有的話,那一定是在撒謊。”卡西亞斯笑了笑道,“果阿的穩定還指望英國的鼎力支持,這一點葡萄牙和英國有着共同利益。”
“大家合作起來互相都有好處,在整個非洲的問題上也是如此。英國當然是希望,比利時能夠度過這一次危機,順利將反抗聲音壓下去,如果不能,就要考慮未來的問題了。”
艾倫威爾遜雙手一攤,一副迫不得已的口吻道,“大家不要小看這個問題,看看今天美國的黑人運動,就知道這個問題是很嚴重的,只不過礙於美國當前對歐洲自由事業的支持,我們不好意思直說罷了,黑人人口這麼增長下去,四五十年之後,美國說不定會出現大問題。”
現在馬丁路德金在美國已經成氣候了,馬丁·路德·金去年邀請了一百一十五名南方的黑人領袖在蒙哥馬利開會,建立了南方基督教領袖會,馬丁·路德·金當選爲主席。
現在黑人運動已經不是小打小鬧,在座的都是各國的外交官,對當前美國發生了什麼,心裡都一清二楚,絕對不是艾倫威爾遜在危言聳聽。
“法國還是支持比利時強硬應對,事情還不算太糟,現在談如何撤退的更有臉面,還是太早了。”阿蘭德沉吟了一下,也同樣爭取其他國家的認可,“非洲問題並不侷限某一個國家,在座外交官的祖國人人有份。一旦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倒下,可能會帶來連鎖反應。”
艾倫威爾遜不由得感嘆,法國人竟然把多米諾骨牌理論用到殖民問題上了,美國人也不找法國人要版權,明明是美國先。不過這個理論也確實可以用到任何問題上。
“英國不是反對強力鎮壓,只是指出了各國面對的共同困難。比利時方面可以同時實行兩套準備,如果強力鎮壓成功,自然不用考慮如何撤退了。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可以讓北羅德西亞幫忙,當地可以對比利時移民庇護。”
比利時外交官斯塔利特點了點頭,對艾倫威爾遜和阿蘭德感謝道,“比利時王國,很感謝英國和法國在比屬剛果問題上的支持。只要英法兩國有這個態度,比利時願意爲之努力,最後如果失敗了,可能需要英國出手幫忙。”
“對剛果比利時移民的庇護,英國還是做得到的。”艾倫威爾遜溫和的承諾道,“我們英國的態度是一貫的,不但希望比利時的殖民地穩定,還希望在座各國的領地都能穩定。畢竟問題是共通的,曾經的一些摩擦已經是過往。”
說到這艾倫威爾遜停頓了一下,看向阿蘭德真誠的祝願道,“阿蘭德先生,某種意義上,阿爾及利亞戰爭的結果,決定着非洲未來的格局。歐洲以後是否有機會恢復,都在於法國是否能夠解決阿爾及利亞問題。”
關鍵時刻,還是要給法國帶上高帽,法國人其實還很樂於接受這種角色。
誰讓這些法國人自視甚高呢。不過因爲比利時的殖民地出現問題,計劃沒有變化快,一個之前就要有定論的問題就要換執行人了。
冰島一直活動的魚權市場問題,本來是要安排葡萄牙進行反對的。不過現在比利時正期望得到歐共體的支持,那就有比利時做這個惡人更加合適。
英法兩國同時拿出來兩套方案讓比利時實行,並且願意提供相應的支持。這種事見不得光,怎麼會讓翹首以盼的媒體人知道呢?
法國的報紙側重於法國領導歐洲共同市場的關鍵領導作用。英國的報紙恰恰相反,站在外交大臣哈羅德威爾遜的一邊,猛烈抨擊戴高樂政府的法郎貶值政策,破壞了歐洲國家的金融穩定。
哈羅德·威爾遜本次來到布魯塞爾,主要的目的就是藉着法郎貶值代理的混亂,爲英國的金融融資能力打廣告,他其實應該做財政大臣的。
事實上就連哈羅德·威爾遜自己都這麼認爲,但誰讓他在工黨的資歷沒有蓋茨克高呢?
各自完成工作,艾倫威爾遜和外交大臣見面,兩人彼此交換了各自負責事務的交流過程。
“我猛烈抨擊了戴高樂政府的法郎貶值政策,取得了歐共體國家的支持。”哈羅德·威爾遜興高采烈的自我誇獎道,“你呢,艾倫。”
“我駁斥了法國關於比利時應該堅決鎮壓的提議,主張採用分治的辦法來應對危機。求得體面的結果。”艾倫威爾遜說到這看向外交大臣,露出了一個盡在不言中的笑容。
“呵呵……”快樂會傳染,兩個外交部的主導者,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
不遠處的工作人員紛紛行注目禮,總算是讓英國的外交大臣和外交部常務次長重新找回了紳士風度。
“艾倫,接下來你還有行程?”哈羅德·威爾遜和自己的常務次長肩並肩散步,聽聞艾倫威爾遜還要去吉隆坡,便有此一問。
“哦,馬來亞和海峽殖民地對大英帝國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說,煉油中心已經建立完畢,我也想要第一手的資料,這畢竟是大英帝國的寶貴財富。”艾倫威爾遜滿是爲國爲民的氣概,順便提及了某大國的煉油設備招標,不看着一點,說不定不好操作。
哈羅德·威爾遜秒懂,壓低聲音道,“這畢竟是一件大事,真出現了披露,可能會讓自由世界的盟友出現誤解。”
“我們當然不能讓誤解出現,所以華盛頓方面沒有必要知道。”艾倫威爾遜做出莊嚴保證,“香江是一個很好的中轉站,爲此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你親自關注的話,我相信結果一定會令人滿意。”哈羅德·威爾遜看向不遠處的景色,“多麼美好的一天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