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正道緩緩放開了許純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無論怎樣,他都不該遷怒於許純良,如果不是許純良,他就要親手造成一起慘絕人寰的人倫悲劇,他、他的兒女、還有整個汪家哪還有顏面去面對這個世界?
汪正道的目光再度回到那份鑑定結果上,向來多疑的他又開始質疑這份鑑定結果的真實性。
許純良道:“其實最好的辦法是你和梅如雪再做一次鑑定。”
汪正道的聲音低沉而嘶啞:“你爲什麼會想起給他們做鑑定?”
許純良道:“出於好奇,我總覺得喬家對梅如雪一點都不好,喬如龍那麼不爭氣還是得到家族的偏愛,梅如雪再怎麼懂事也得不到家人的保護,如果僅僅是因爲她是喬遠山的私生女,好像也解釋不通。剛開始我只是想調查一下梅如雪和喬家的關係,不過她父母都已經不在了,喬如龍也不在東州,反倒是取汪建成的樣本最方便,所以我就順便幫他們做一個鑑定,只是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汪正道的心在滴血,他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許純良送來的這份鑑定報告是真的,想證實他和梅如雪的關係,只需要再做一次鑑定即可,現在似乎根本沒有這個必要,正如許純良所說,除非汪建成也不是他的親生子。
在這一點上汪正道可以保證,毋庸置疑,因爲他做過親子鑑定,他開始努力回憶過去,越想越是懊惱,自己怎麼會糊塗如此,怎麼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梅如雪和自己的關係。
許純良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本來汪建成和梅如雪的婚約已經取消了,你爲什麼會突然舊事重提,而且是在汪建成的車禍之後,是不是因爲你覺得你兒子的車禍和喬家有關?明知道梅如雪只是一個私生女,你卻選擇她作爲報復的目標,這裡面肯定還有其他的故事。”
汪正道嘆了口氣,等於承認了許純良的猜測。
“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可在這件事上,一定有人故意引導你這麼做,以汪總的智慧本不該中了別人的圈套纔對。”許純良可以斷定汪正道、喬遠山和梅惜情之間當初肯定有一場牽扯不清的狗血孽緣,方纔造就了眼前的混亂局面。
汪正道感覺陣陣扎心,他無疑被人套路了,背後策劃這一切的人早就知道梅如雪是他的女兒,此人何其歹毒,竟然做局讓自己的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他隱約已經猜測到了。
“小許,我希望這件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許純良望着汪正道:“對我又有什麼好處?”汪正道顯然已經相信了這份鑑定報告,所以他纔會態度軟化下來,求許純良保守住這個秘密。
汪正道艱難地說:“如果,如果你這份鑑定報告真實無誤,我大概率是她的父親,我……我承認我和梅惜情曾經有過一段情,可我並不知道她懷孕,更不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已經到了眼前的地步,隱瞞也變得毫無意義,還不如對眼前的年輕人坦誠一些。
許純良嘆了口氣道:“你們年輕的時候挺亂的。”不用問,汪正道和喬遠山都和梅惜情有過一段情,而且都發生過負距離接觸。
汪正道並沒有介意許純良對他的調侃,他現在已經完全亂了方寸,如果不是許純良及時揭穿真相,他肯定會鑄成大錯,梅如雪是他的女兒,這二十多年他竟然一無所知,他越想越是後怕,也越想越是心疼,喬家如此委屈他的女兒,這二十多年,他根本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許純良道:“你要是願意,可以提供給我一份樣本,我找人儘快鑑定你們的關係,當然,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自己找關係去查,我可以爲你保密,但不是沒有條件的。”
汪正道低聲道:“你放心,我會解除他們的婚約,會盡量做到毫無破綻。”
許純良道:“這世上就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你爲什麼要針對梅如雪?如果有人故意引導你這麼做,那麼這個人肯定一早就知道真相。”
汪正道顫巍巍站起身來,彷彿瞬間老了許多,他來到落地窗前,已經沒有了揮斥方遒的霸氣,雙手貼在落地窗上,低聲道:“謝謝,我想好好冷靜一下。”
許純良已經達到了目的,自然沒有逗留的必要,指了指桌上的鑑定結果:“你慢慢想,我先走了。”
等到許純良離去,汪正道用額頭用力抵住落地窗,從牙齒的縫隙中擠出一句話:“喬遠山,我知道,你還活着……”
汪老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和孫兒一起返回京城,汪正道悄悄走了進來。
汪老道:“正道,一整天不見你人,你幹什麼去了?”
汪正道抿了抿嘴:“爸,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汪老看出他情緒不對,也不忍繼續責怪他:“有事就說。”
“爸,這幾天我反覆考慮了一下,在建成和小雪的婚事上我可能做錯了,您說的對,還是應該尊重年輕人自己的選擇。”
汪老有些詫異地望着兒子,今天是怎麼了?態度居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其實汪老在這件婚事上一直持有保留態度,他也知道兒子促成這樁婚事有報復的目的,但是一切既然都已經定下來了,他也懶得去反對。
“你跟建成說過?”
汪正道搖了搖頭:“我打算跟您老商量之後再跟他說。”
汪老道:“我年紀大了,年輕人感情上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你們爺倆商量着辦就好。”
“爸,您說的對,我做事有些偏激,考慮事情不夠全面,我只顧着咱們汪家的顏面,卻忽略了喬家的感受,無形中對兩家的關係造成了傷害。”
汪老淡然道:“沒那麼嚴重,你喬叔也是豁達之人,正道,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汪正道搖了搖頭道:“沒有。”
汪老道:“你不用騙我,其實建明在這件事上看得比你通透,他就認爲這樁婚事並不合適。”
汪正道有些詫異,侄子汪建明可從未在自己面前說過。
汪老道:“建明兩口子對小雪應該比你更瞭解。”
汪正道暗自鬆了口氣,本來他還擔心老爺子接受不了這件婚事反反覆覆,可現在看來老爺子看得如此通透,那就好辦了,至於兒子方面,他本來喜歡的就不是梅如雪,在這場婚事中並不積極,之所以答應下來也是爲了汪家的面子。
汪正道打心底感到慶幸,如果不是許純良及時告訴自己真相,恐怕事情會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他們汪家會淪爲天下人的笑柄。
汪正道考慮如何向喬家提出這件事的時候,助理小心翼翼湊了過來,低聲道:“汪總,樂星集團那邊今天打了不少電話過來,李總想約你見上一面。”
汪正道其實今天也接到了李昌姬的電話,只是他心煩意亂沒有接聽。
汪正道猜測還是爲了中韓產業園的事情,不耐煩道:“告訴她我今天沒空。”
“可她說有要緊事。”
許純良剛回到東州就聽到了一個壞消息,奧體中心方面因爲突發狀況要求他們招商會進行時間調整,原本他們是週二到週四,現在希望他們能調整到週一到週三,或者乾脆壓縮掉一天,起因是原定週六週日上演的演唱會,因爲票房火爆,主辦方臨時決定加演一場,這場演出放在了週五,也就是說,週四就要開始佈置場地進行彩排。
許純良聽說此事之後,頓時就火了,奧體中心管理方是不是分不清大小王?只盯着眼前利益,本來說好的事情都能變?
許純良當即給文旅局長陸明打了個電話,這次的招商會雖然是商委會主辦,可文旅局也是深度參與的,展臺方面有一半都給了文旅局。
陸明這次抱着配合的態度,並沒有想過反客爲主,他非常清楚,這次的招商會是許純良的主場,他們文旅局只負責敲敲邊鼓,並不能主次不分,他也不清楚奧體中心突然要求改期的事情。
“純良,你的意思是招商會從三天變成兩天了?”
許純良明顯有些惱火:“明哥,你不知道啊?”
陸明道:“我真不知道,他們沒有通知我啊。”
許純良道:“我就納了悶了,特麼有啥可牛逼的?租用他們會場是給他們送錢,一點折扣都沒給我們打,我也認了,約好的時間說改就改,我草他大爺,演唱會給錢多啊?招商大會都得給演唱會讓路?”
陸明道:“純良,你先別生氣,我回頭問問情況。”
“有啥可問的?明星來東州開演唱會,你們文旅局不批他們能過來啊?”
陸明哭笑不得,這小老弟分明把這筆帳也算在自己頭上了,他勸道:“純良,你先消消氣,我馬上就問,到底什麼情況,我是真不知情。”
許純良道:“隨你,反正我把話給你撂這兒,我訂好的時間不能改,如果奧體方面非要跟單方面毀約,我找汪書記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