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搖了搖頭道:“他哪有那個資格?是我們村姓周的集體申請,當時還報到了縣裡,當時我們屬於南水縣,南陵是十年前從新調整區劃,才並過來的,當時縣裡幾位主要領導都不同意,是我們新來的縣長力排衆議才獲得通過,我們斜陽村被劃爲文保單位也多虧了他。”
許純良道:“上個世紀末縣領導就意識到文旅的重要性了,這位具有超前眼光的領導叫什麼?”
老者道:“他姓喬,好像……好像叫喬遠山。”
葉清雅聽到這個名字也是一驚,雖然她曾經嫁入喬家,但是喬家對喬遠山這個名字諱莫如深,每個人都避免提及這三個字,所以葉清雅對喬遠山的履歷並不瞭解。
許純良心中暗忖,現在的南陵是南水和西陵合併,南水縣在地圖上早已不復存在。
當初在這裡發生過怎樣的事情?喬遠山和杜長文、唐經緯之間又有過怎樣的交集和故事?也許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只是杜長文的出現到底是偶然還是有心爲之?這個人時隔那麼多年重新出現在故鄉不知是爲了一慰鄉愁還是抱有其他的目的?
許純良和葉清雅回到周家,周老太和侄女已經準備好了早餐,看到他們倆平安回來,老太太憤憤然道:“我找他去,居然敢爲難我家親戚。”
許純良笑道:“大娘,您別生氣,開始人家不知道,後來我報出您的名號,他馬上向我們道歉,他還說是您本家侄子呢。”
周老太道:“狗屁的本家,一幫無利不起早的傢伙,斜陽村的名聲都快被他們給敗霍完了。”
葉清雅道:“過去我常來南皖一帶寫生,早期基本上都不收門票的,可最近這幾年,基本上都開始商業運營,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遊客多了,想要維持各方運營肯定要走向商業化。”
周老太道:“弄啥子景區噯,過去沒搞景區的時候,我們還不是一樣過日子。”
許純良道:“這裡遊客好像也不多。”
周老太道:“不多才好,萬一都跟那些熱門景點一樣,到處都是旅遊團,就沒得清靜了。”
許純良微微一笑,老太太想得是在老家過安安靜靜的田園生活,可當地多數村民還是想搞活經濟,剛纔他和葉清雅只是在村子裡大概轉了一下,就發現有不少地方正在施工建設,這座傳統的小山村逐漸走向商業化已經難以避免。
吃過早餐,兩人陪着周老太聊了一會兒,周書記特地委託許純良,讓他幫忙勸勸老太太,希望老太太能去京城和他們一起生活。
許純良剛一提起,周老太就搖頭道:“不去,我在這裡好吃好住,去京城做什麼?我在這裡呼吸的是新鮮空氣,喝得是山泉水,吃的是土豬肉,青菜都是自己種的,京城那裡氣候又冷,空氣又不好,我要是過去肯定要少活幾年。”
許純良知道老太太脾氣倔強,沒那麼容易說動她,當然其中還有一個原因是她和兒媳婦舒瑤不怎麼對乎,生活習慣不同,過去在東州的時候就沒少生氣。
許純良道:“這裡好是好,可您老一個人住,身邊畢竟少人照顧。”
周老太道:“我有手有腳不用別人照顧,他當他的官,我當我的老百姓,我不管他他也別想管我。”
許純良道:“大娘,跟您打聽個人,杜長文您認識嗎?”
周老太道:“認識啊,他是李寡婦的兒子,小我幾歲,我過去當民辦教師的時候還教過他,說起來他還是我的學生呢,你怎麼想起打聽他?這個人好多年沒見過了。”
許純良把在葉清雅畫展上遇到杜長文的事情說了。
周老太道:“他來南陵了?回來咋不到老家看看呢?”
從老太太的這句話就能知道,杜長文目前還沒回來。
葉清雅好奇道:“他在村裡也有房子?”
周老太太點了點頭道:“就在俺家後面,他爹死的早,家裡窮,走,我帶你們看看去。”
老太太說幹就幹,起身帶着許純良和葉清雅去了杜長文的舊居。
和周家這種大戶人家不同,杜家就是土坯房,放眼斜陽村也是最貧困的所在,因爲年久失修,房子已經成了危房,院子裡蒿草遍地,滿目瘡痍,院牆也是土坯,多處坍塌。
村裡臨時用繩子拉了一圈避免閒人進入,以防遇到危險,據周老太說,村裡已經將這裡列爲拆除改造的範圍了。
杜長文家旁邊的一處老宅掛着對外出售的牌子,葉清雅出於好奇進去轉了一圈,想不到裡面別有洞天,卻是一棟三進三出的宅院,前方的庭院近半畝地,後院更是有兩畝之多。
房子雖然老舊,可磚雕木雕極其精美。
周老太太介紹說這裡曾經當過村小學,後來這家人經過努力要了回去,不過老人都已故去,現在的主人都在省城生活,哪有時間回來住?平時無人居住疏於維護,房子的狀況自然不好,索性對外出售,其實村裡有不少人家都是這個情況,本來村裡想整體收購,可他們給的價格太低,所以大家還是寧願自己找買主。
葉清雅看到這麼大的宅子才賣五十萬,不由得有些心動,許純良看出來了,幫忙聯繫了一下房主,剛巧房主在,過來談了一下,最終以四十五萬成交。
葉清雅可不是一時興起,她本來對南皖的山山水水就情有獨鍾,來到斜陽村對這裡的環境非常滿意。
草簽協議之後,葉清雅就開始琢磨如何改造,看着眼前諾大的宅院,不由得有些發愁:“純良,這宅子雖然買的便宜,可改造要花費不少的功夫呢。”
許純良笑道:“這些事情你不用管了,過了正月,我讓丁四帶工程隊過來,你只管設計,其他的瑣事都交給他。”
葉清雅聽他這樣說頓時豁然開朗,只差沒說出有你真好的話來。
周老太全程參予,不過她也沒想到葉清雅說買就買,她對葉清雅感覺也是極好,想起以後多了個美女鄰居,也是喜氣洋洋。
幾個人站在老宅門口規劃之時,遠處一名老者拄着登山杖走了過來。
許純良目光犀利,那老者一出現就認出是杜長文,因爲這裡是他的故居,杜長文在此出現也不稀奇。
杜長文先在舊宅駐足了一會兒,目光投向許純良幾人,這才繼續走了過來。
周老太望着杜長文,畢竟過去了數十年,她不太敢認。
杜長文率先開口道:“是周老師嗎?”
周老太點了點頭道:“是我,你是……”
“我是杜長文啊,周老師,您不認識我了?”
周老太激動了起來:“長文啊,剛剛我們還提到你。”
杜長文笑着和許純良、葉清雅打了個招呼:“真巧,你們也在這裡。”
周老太告訴杜長文他們都是自己的客人,杜長文聽說葉清雅買下了鄰居的老宅,笑道:“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投資家鄉,回報鄉親們呢。”
周老太一聽投資就有些害怕,在她看來投資就意味着商業化,也就意味着改變,年紀越大越不想改變。
老太太邀請杜長文中午去家裡吃飯,杜長文欣然答應,周老太和葉清雅先行回去準備了。
杜長文主動提出和許純良一起在村裡轉轉。
許純良故意提起了文峰塔,說在上面見到了杜長文的名字。
杜長文道:“你要是不說我險些都忘記了,對的,上世紀末我最後一次回家鄉,受到了當地領導的接見,當時他們專門提到了文峰塔,我聯合從南陵走出的一些志願者集資捐獻,不過文峰塔建成之後我就沒有回來過。”
他眺望文峰塔的方向,喃喃道:“這塔和過去還是不一樣。”
許純良道:“杜先生還記得當時促成這件事的領導是誰嗎?”
杜長文道:“自然記得,喬遠山,當時他還是一位青年幹部,有熱情有能力,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前途無量,可沒想到,後來聽說這個人犯了錯誤,真是太可惜了。”
許純良道:“杜先生後來和這個人有沒有聯繫過?”
杜長文看了許純良一眼:“你是他什麼人?”
許純良笑了起來:“我和他沒有什麼關係,甚至都沒見過面,只是感到好奇罷了。”
杜長文道:“我所認識的喬遠山在書法上造詣非凡,你和他的書法風格非常相似。”
許純良笑道:“有嗎?”他心中非常清楚,昨天杜長文從葉清雅的書法作品中就看出她受到喬遠山風格的影響,見字如面,如果杜長文能夠認出喬遠山的書法風格,想必突然失蹤的通惠和尚十有八九就是喬遠山。
根據通惠和尚的經歷,不難判斷出他喪失記憶的這些年都在渡雲寺渡過,他之所以離開渡雲寺,想必是重新想起了過去。
杜長文道:“昨天我拿着你的那幅字反覆端詳,我發現那幅字應該不是你本來的風格,從中能夠看出幾分刻意。”
許純良道:“杜先生是說我的那幅字寫得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