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兄弟似乎突然認清了現實,老老實實扮演起了孝子賢孫,出殯前的一夜,他們兄弟倆主動承擔了守靈的責任。
許純良認爲這倆貨肯定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心底並不認同爺爺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方法。
梅如雪勸他要以大局爲重,現在這種時候儘量不要節外生枝,安安生生把葬禮辦完。
許純良看到周家兄弟在靈堂裡面表演,不禁有些心煩,一個人來到街口,眼不見爲淨。
正看到父親許家軒一個人站在一棵大槐樹下打着電話,看上去情緒不錯,咧着嘴笑得頗爲開心。
許純良雖然能夠理解父親對伯祖父沒多深的感情,可他這幅樣子要是被爺爺看到,非得大耳刮子伺候不可。許純良悄悄湊近他的身後,想聽聽老許跟誰聊得這麼開心。
許家軒極其警覺,許純良剛一靠近他就已經覺察到了,手捂電話轉過身來,看清是兒子之後瞪了他一眼,對電話道:“有人來了,下次再聊。”
許純良一臉不屑地望着他:“幹什麼地下工作呢?還見不得人啊?”
許家軒理直氣壯道:“我就不能有點隱私?我說你怎麼這麼八卦?跟你媽一個德性。”
許純良道:“幸好沒隨你,不然我寧願一頭撞死。”
“怎麼說話呢?在伱心裡,你老子就這麼不堪?”
許純良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感覺他的外表輪廓和周仁和還真有那麼點相像,提醒道:“老許啊,這兩天收斂點,就你剛纔那興高采烈的樣子,要是讓爺爺看到後果不堪設想。”
許家軒聽他提起老爺子,趕緊向周圍看了看,確信父親不在周圍這才放心,嘆了口氣道:“還想怎樣啊,我大老遠飛過來,犧牲好幾天的時間,我對這位大伯也不瞭解,要說失落有點兒,可真不是太傷心,你爸我這個人比較真實,不善於僞裝。”
許純良知道他說的也是實情。
許家軒掏出一盒煙自己抽了一支,許純良幫他點上。
許家軒咧嘴一笑,寶貝兒子總算孝敬自己一次,他抽了口煙道:“你怎麼出來了?”
許純良道:“客人都來差不多了,沒什麼事情。”
許家軒低聲道:“是不是看不慣那倆貨噁心的樣子?”知子莫若父,他對兒子還算是有些瞭解的。
許純良點了點頭。
許家軒道:“周老爺子把遺產留給你,看似你落了大便宜,可實際上卻留給你一個大麻煩,咱們許家雖然不是什麼頂級富豪,可也不差這仨瓜倆棗。”
許純良笑道:“口氣挺大啊,伯祖父留給我的可不是仨瓜倆棗,房產現金都加起來也得有五千萬,最關鍵是仁和堂的商標。”
許家軒道:“咱們自己有回春堂不過這樣一來你就成了周家兄弟的仇人,他們可不是什麼善類,以後還不知會琢磨什麼陰招對付許家。”
許純良道:“許家的事情你擔心過嗎?”
許家軒被兒子問住了,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這些年我知道對不起家裡,兒子,我聽說周老爺子是被人害死的?”
許純良把周仁和遇害的經過都說了一遍,現在濟州警方也正在追查這件事。
許家軒道:“你覺得誰最可疑?”
許純良道:“沒證據的事情不好亂說。”
許家軒道:“要是有證據呢?”
許純良詫異地望着他:“你好像知道點什麼?”
許家軒趕緊搖了搖頭道:“我就是那麼一說,總覺得這件事有些可疑。”
“你倒是說啊!你懷疑什麼?”
許家軒道:“咱爺倆哪說哪了,我總覺得沒那麼湊巧,這座老宅我也觀察過了,一般人誰會對這裡感興趣?幹這件事的人十有八九是知道內情的,而且趁着周老爺子不在想查清這老宅裡面的秘密。”
許純良點了點頭,別看許家軒玩世不恭可頭腦非常的情形,其實他也是這麼認爲,許純良道:“警方調查表明這裡應該沒丟什麼東西,說是有人入室盜竊,恰巧被伯祖父看了個正着,歹徒急於脫身,推倒了伯祖父。”
許家軒道:“你伯祖父大概率是沒看清歹徒的樣子的,歹徒應該是做了僞裝,否則他可能會殺人滅口。”
許純良道:“這跟殺人滅口也差不許多。”其實他首先懷疑的就是周家兄弟中的一個,但是伯祖父甦醒之後並未指認他們,許純良認爲或許周仁和有念及父子之情的原因,臨終之前,他要和周義文和周義武斷絕父子關係,究竟是什麼讓他做出這樣的決定。
許家軒道:“老宅沒有監控嗎?”
“有,但是壞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許家軒道:“可以調查一下他們兄弟倆當時在幹什麼。”
許純良道:“警方已經查過,他們兄弟倆也都提供了不在場的證明。”
許家軒道:“不在場的證明還不好辦,利用曼德拉效應可以輕易造成自己不在場的假象。”他所說的曼德拉效應是一種集體錯誤記憶現象,指的是大量人羣對某一事件或事物的記憶與實際情況不符。
許純良道:“你不用瞎琢磨了,等伯祖父下葬之後,我會查清這件事。”
許家軒道:“其實查清這件事很簡單,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許純良有些詫異地望着許家軒:“你好已經想到了辦法?”
許家軒道:“我畢竟是拿過心理學碩士的人,我知道怎麼利用普通人的心理。”
許純良感覺許家軒越來越有意思了,微笑道:“說來聽聽。”
許家軒道:“說得再好不如行動,今晚咱爺倆配合一下,查清這件事的真相,不能讓你伯祖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
凌晨時分,古巷老宅陷入一片寂靜,只有靈堂內亮着燈,起風了,夾雜着細雨落在帳篷上,發出春蠶吃桑葉般的沙沙聲。
這個時候只剩下周家兄弟守夜。
周義文打了個哈欠,看到坐在他身邊的周義武正打着瞌睡,用手肘搗了他一下,讓他去檢查一下長明燈,差不多該往裡面添油了。
周義武有些鬱悶地伸了個懶腰,起身去添油。
周義文蹲下燒黃紙,嘴裡小聲唸叨着:“爸,您一路走好,無論你對我們怎樣,我們兄弟倆可都來了啊。”
周義武添完油,也過來蹲在他的對面往裡面扔黃紙,拿起一張點燃的黃紙把煙點燃,卻被煙迷了眼,扔下黃紙,一邊抽菸一邊揉眼睛:“老頭子未必領咱們的情。”
周義文道:“他領情也罷,不領情也罷,咱們求個心安。”
周義武冷哼一聲道:“他倒好,兩腳一蹬什麼事情都不管了,撂下一個爛攤子,留下這麼多的麻煩還不得咱們兄弟倆處理?”
周義文道:“隔牆有耳,小心說話。”
周義武不屑道:“聽到又怎麼了?我纔不怕他們。”他起身來到父親的遺像前,指着周仁和的遺像道:“你要是真有在天之靈,動動腦子吧,仁和堂是你創辦的不假,可發展到今日之規模是靠我們兄弟倆的努力,你憑什麼將本該屬於我們的東西留給別人?”
周義文雖然對老爺子也恨得頗深,但是他不至於像周義武表現得這樣不敬。
周義文低聲道:“義武,別胡鬧。”
周義武道:“我胡鬧也是他逼的,我真是搞不明白了,你以爲咱們低頭讓步,就能感動許家人,許純良就會將本該屬於我們的東西還給我們?你做夢去吧,咱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周義文道:“人言可畏,你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說不孝吧?”
周義武咬牙切齒道:“他能不仁憑什麼我們不能不孝……”他的話尚未說完,靈棚內的燈突然滅了,兩人內心同時都是一沉。
長明燈仍然亮着,不過靈棚內的光線瞬間黯淡了下去,周義文望着搖擺不定的火苗,不禁皺了皺眉頭,低聲道:“讓你別亂說話,你非得不聽。”
周義武雖然心底也有些發毛,不過他仍然強裝鎮定,呵呵笑了一聲道:“不就是停電嗎?你還真相信什麼在天有靈的鬼話?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神。”
周義文懶得跟他廢話:“你去看看,是不是停電了。”
周義武心中有些不情願,可還是離開了靈棚,電是從老宅裡面臨時扯出來的,
老宅大門敞開着,周義武走入老宅,看到裡面漆黑一片,今晚留守老宅的是許純良父子,其他人都去附近的賓館休息。
周義武向堂屋看了看然後才向東邊的廚房走去,電線是從廚房裡面接出來的。
周義武推開廚房的大門,伸手去摸開關,打開開關,還是沒有反應,他估計是保險爆了,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亮的時候,背後有人推了他一把,周義武踉踉蹌蹌衝進了廚房裡。
隨後聽到身後的兩扇房門關上了,周義武想要呼救黑暗中一道光芒閃現,看到一個頭發雪白的老者穿着壽衣背朝自己站在那裡。
周義武嚇得魂飛魄散,想轉身往外面跑,可兩條腿此時根本不聽他的使喚如同定住一般立在原地。
那背朝他的老者陰測測道:“我死得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