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遠航的內心變得非常糾結,他一向視醫生這個職業是極其神聖的,純潔的,眼裡容不得沙子,在他的眼中病人的利益高於一切,所以纔會得罪檳城的拿督黎宗源。
舒遠航在職業操守方面追求完美,這樣要求自己,也同樣要求他的團隊,這次的反腐讓他看清了現實,他有些心灰意冷,甚至無法想象怎樣和這樣的團隊繼續合作下去。
許純良看出了他的糾結:“遠航哥,如果你覺得不順心,可以換個地方,以你的水平在國內任何一家醫院都能夠受到重用。”
舒遠航道:“有區別嗎?”
許純良笑道:“我今晚見證了一個理想主義者到悲觀主義者的蛻變。”
舒遠航終於笑了起來:“你就當我發發牢騷吧,其實多數醫生還是好的。”
許純良道:“我們傳染病院正在籌備一家綜合性醫院,準備按照三甲的標準打造。”
舒遠航道:“伱跟我提過。”
許純良道:“地已經批下來了,我們打算分成兩期工程建設,一期是傳染病區,也就是目前的傳染病院新院,二期是綜合醫療區,就是我們全新打造的綜合性醫院,本來是打算掛東州傳染病院的牌子,可考慮到老百姓的認知問題,打算淡化傳染病這三個字,你可以理解爲是一家我們醫院參股獨立運營的醫院。”
舒遠航道:“你可怎能折騰啊,純良,不是我說你,你這麼厲害的醫術不去救死扶傷,整天搞這些是不是有些捨本逐末了?”別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父親的白血病得益於許純良,連妻子這個血液病專家都搞不清許純良用了什麼魔法治好了父親的病。
許純良道:“咱們打個比方,你一天做兩臺手術,全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休,你一年最多也就是治療七百三十個病人,假如你工作四十年,每天保持這樣的工作強度,滿打滿算最多也就是接診三萬不到,可建設起一家醫院呢?”
許純良拿長興醫院舉例,長興醫院去年門診量296萬人次,出院人數19.93萬人次,手術人數7.2萬人次。也就是說舒遠航開足馬力,不眠不休地幹上四十年也比不上一個醫院半年的手術量,而且許純良還是照着極限給他估算的,事實上舒遠航平均下來一天做不到兩臺手術,甚至連一臺不可能。
舒遠航聽許純良分析完之後,嘆了口氣道:“是我格局小了,我爸就常說你是個做大事的人。”
許純良道:“佟叔那是擡舉我,我啊,主要是坐不住,不然我就繼承爺爺的衣鉢接過回春堂了,噯,你別給我打岔啊,我跟你聊正事兒,現在赤道資本那邊已經決定投資了,你要不要加入,讓佟叔投點錢,建設一個國內第一流的心胸外科中心,團隊人員你自己挑選,到時候準保沒那麼多煩心事兒。”
舒遠航道:“你少給我畫餅,你們那邊還是塊大空地呢。”
許純良道:“你是不信任我咋地?我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我許純良是不是言出必行?”
舒遠航道:“信,我不信自己朋友信誰?可是趙院對我也不錯,我要是現在把長興給丟下去了你們那邊是不是有些不仗義?”
許純良道:“你有沒有搞錯啊,當初你是奔着我來的長興醫院,不是什麼趙飛揚,他對你好,是看中你的醫術和影響力,我也沒讓你現在就撂挑子走人,等這邊新醫院建起來,你該還的人情也還差不多了。對了,我聽到風聲,華年集團很可能要把長興的股份轉讓出去,也就是說你們醫院換後臺老闆了。”
舒遠航對醫療以外的事情並不關心,無論誰成爲長興醫院的老闆都跟他關係不大,他還是做好自己的工作。
許純良道:“老闆一換,說不定趙飛揚都要走人,到時候你還死守着長興不走嗎?”
舒遠航道:“我沒那麼死心眼,不過,咱們一碼歸一碼,你別把我爸給牽扯進來。”
許純良道:“行了,真當我惦記你爸的錢?我們不缺投資,好幾家大資本都搶着給我們投資呢,用誰的錢我都得考慮。”
舒遠航笑了起來:“你就吹吧,還不是墨晗,你們倆的關係可不一般。”
許純良道:“你別胡說八道啊,我們倆可清清白白的。”
許純良的手機響了起來,東州地邪,說曹操曹操就到,這電話就是墨晗打來的。
許純良接通電話:“唷,第六感蠻準啊,我跟舒博士喝酒剛好提到你呢。”
墨晗道:“你們提我準沒好事兒。”
“你又猜對了。”
墨晗這次打電話過來是通知許純良,明天欒玉川要去他們那塊地實地考察一下,讓他安排一下接待工作。
許純良覺得有些突然,這種事情不應該提前幾天通知嗎?難道欒玉川是一時興起?不過大金主來了,這邊肯定要好好接待,許純良掛上電話馬上通知了幾位院裡的主要領導,院長嚴回意聽說赤道資本的老總要過來,激動地又開始結巴了,他打算馬上安排做好接待工作,提前在工地弄個儀式。
許純良讓嚴回意不用太注重形式,赤道資本也不是做慈善的,人家是因爲有利可圖纔過來投資,這世上有錢人多得是,現在主動權握在他們的手裡,也就是說,你赤道資本想投,我還未必樂意要。許純良這通電話打了十多分鐘,掛上電話,向舒遠航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突發情況。”
舒遠航道:“大忙人一個,我真佩服你的精力。”
許純良端起酒杯道:“平時也沒那麼多電話……”
手機又響起來了。
舒遠航示意他先接電話,自己也沒什麼事,有的是時間等他。
這個電話有些陌生,許純良道:“哪位?”
“我!”對方是個女人。
許純良覺得有些耳熟:“你哪位啊?”
“你把我車開走好幾天了,賠償款也給你們醫院打過去了,怎麼?不打算還了是不?”
許純良這才意識到是夏侯木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你啊,我覺得聲音這麼耳熟呢。”
電話那頭的夏侯木蘭明顯有些失望,這纔過去幾天啊,他居然連自己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其實也不怪他,大家原本就不算熟悉,看這廝的模樣,就是個大寫的渣字,他身邊還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呢,別的不清楚,跟他一起過來的花逐月和他肯定有一腿。
許純良隔着電話都能覺察到夏侯木蘭有些不爽了:“那個,我這兩天有些忙,本想親自給你送過去的,實在是抽不開身,這麼着,我明兒就找人把車給你送過去。”
夏侯木蘭道:“不用,我剛巧來東州談業務。”
“是嗎?那太好了,你在什麼地方,吃飯了沒有?”
夏侯木蘭說了句謝謝關心就把電話給掛上了,心中實在是不爽,這廝怎麼能撂爪就忘,真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啊。
許純良感覺夏侯木蘭這電話打得沒頭沒尾的。
坐在對面的舒遠航意味深長地望着他:“什麼情況?是不是招惹哪個姑娘了?”
許純良道:“沒有,就是在譙城借了一輛車,忘了還了,人家不放心親自追過來要車了。”
舒遠航道:“那是得要,車跟女人不能借,人家大老遠來了,你是不是要盡地主之誼啊?喊過來一起吃飯唄。”
許純良道:“就你選得這破地方也太沒儀式感了。”
舒遠航道:“真朋友就不會計較這些形式上的東西,你嚷嚷一聲,人家不來,你也算盡到地主之誼了,如果人家願意來,就證明也沒跟你見外。”
許純良道:“我怎麼覺得你是在套路我滿足你強烈的好奇心呢?”
舒遠航這會兒心情完全好了,哈哈大笑,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許純良想了想,他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夏侯木蘭就在東州,無論怎樣,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總不能全部抹殺掉,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畢竟深入交流過,不能抽身無情啊。
許純良於是給夏侯木蘭發了一個位置,地圖上這家手擀麪居然沒標註,最近的地標性門面是計生保健用品商店。
許純良疏忽了細節,直接發了過去,傳遞了一條信息——過來唄,我請你吃雞。
夏侯木蘭現在心中已經非常不爽了,聽到信息聲,看到地理位置,氣得差點沒吐血,請我幹什麼?許純良這個臭不要臉的當我是什麼?我夏侯木蘭可不是什麼輕浮的女人,你當我跑了二百多公里就爲了這事兒?
夏侯木蘭氣得在套房內來回踱步,如果她不見到許純良把心頭火給發掉,她真的會鬱悶整個晚上,夏侯木蘭決定去找他,甚至設想見到這廝之後,朝他臉上啐一口唾沫,然後霸氣十足地罵他一句流氓,應該再補上一巴掌。
其實許純良沒指望夏侯木蘭過來,因爲他背朝門口,所以夏侯木蘭走入這家小店的時候,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夏侯木蘭進來的時候怒氣已經消了一大半,她真去亮這粉紅色燈光的計生用品商店轉了一圈,許純良沒在裡面,出來之後方纔留意到旁邊的手撕雞店,意識到自己可能錯會了許純良的意思,許純良應該沒有戲弄她,人家真是要請自己吃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