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書記汪建明的指示,東州警方儘量低調處理這件事,在具體結果明朗之前,也沒有發佈任何的官方消息,相關部門也拒絕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
東州文旅局本想趁着這次文旅博覽會的召開一掃過去的陰霾,卻想不到迎接他們的是雪上加霜。
文旅局長李玉山已經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祥預感,比他感覺更不好的是副局長肖東,根據目前掌握的初步情況來看,嘉年廣場建設期間文物被盜掘損毀的事情是真實發生的。
今天下午,肖東參加了鑑定組,親眼見到了張老太私藏的那些文物,無論是漢玉豬還是武侯印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更讓專家激動和振奮的是,在三兩三提供的照片中,看到了不少珍貴文物的影像,尤以其中的一把精美的武侯劍奪人眼目,專家僅憑着那張照片就斷定,這把武侯劍甚至可以和勾踐劍媲美。
流失文物的價值越高,相關責任人要承擔的責任就越重,十年前,肖東就已經在文物局擔任副職了,肖東的心情極度鬱悶,當時文物局排在他前頭的領導要麼已經離世要麼已經離職,如果這件事秋後算賬,出來承擔責任的只能是他。
李玉山急得痔瘡都犯了,下午的時候,由範理達陪同他去長善肛腸醫院看病。
範理達把李玉山交給了鄭培安,這邊接到老同學陸明的電話,陸明約他晚上聚聚。
範理達哪有那個心情,本想拒絕,可陸明告訴他,弟弟陸奇回來了,今晚約了幾個好哥們一起碰碰頭,陸奇那邊喊了許純良和李忠,他這邊只叫了範理達。
範理達想了想,反正自己在文旅局也排不上號,天塌下來個高的頂着,從目前來看,肖東基本上要涼了,至於李玉山,他受命於危難之時,可個人能力所限,也沒做出什麼扭轉幹坤的大事,好不容易等到文廟開工,建設東州歷史中軸線的大號機會,可偏偏這當口又攤上這倒黴事。
陸奇本來這次援疆期限是一年,他去了四個月,表現非常出色,榮立三等功一次,但是他爸腦梗發病住院,單位領導考慮到具體情況,乾脆安排一人和陸奇交換,陸奇這才提前歸來。
陸奇回來有三天了,一直沒有聲張,家裡的事情處理好之後,單位給他安排了一件重要的任務,好巧不巧,把調查東州嘉年廣場建設期間盜掘損毀文物案交給了他負責。
這件案子同時還涉及樑志剛死亡一案,從案情看並不複雜,但是事情過去了十年,許多證人證據都不是那麼好蒐集,領導將這件案子交給陸奇,一是出於對他的信任,二是考驗一下他援疆鍛鍊的效果,當然更主要原因是,這麼棘手的案子局裡不少人都產生了畏難情緒。
許純良和蘇晴一起赴宴,這也是陸奇的邀請。
幾個人來到狀元街的一品居,這裡也算是他們經常聚會的地點了。
許純良開車來到一品居門口,一身便裝的陸奇出來相迎,幾個月不見,他變得又黑又瘦,不過顯得越發精幹了。
陸奇道:“知道過來喝酒還開車啊?”
許純良樂呵呵指着隨後下車的蘇晴道:“我有代駕。”
蘇晴笑着招呼道:“陸哥好,嫂子來了嗎?”
陸奇道:“她今天店裡忙,抽不開身。”其實是他不想於莉知道他一來到就撲到工作上。
許純良走過去拍了拍陸奇的肩膀:“可以啊,結實了。”
陸奇笑道:“都說我現在就像風乾的牛肉乾。”
許純良左右看了看:“我不是最晚的吧?”
陸奇道:“我哥和範哥都沒來呢,還有李忠,他加班得晚點兒。”
他把兩人請到裡面,剛剛坐下,陸明和範理達就一起到了。
範理達手裡還拎着兩瓶酒。
許純良道:“範哥,兩瓶不夠啊。”
範理達道:“我就這兩瓶夢九,我賺點工資不容易,都悠着點喝,再說了,人家陸奇現在不是戒酒了嘛。”
陸明道:“不用你的酒,說好了我結賬。”
範理達道:“小奇大老遠回來一趟,今天這頓必須我來。”
許純良道:“戒酒?”
陸奇笑了笑:“這不打算要孩子嘛。”
許純良道:“回來就爲了這事兒?” 一羣人都笑了起來,蘇晴把目光轉向窗外,只當自己沒聽到,一羣老爺們在一起,難免會開這方面的玩笑。
陸奇這才把自己提前回來的事情告訴了大家。
許純良聽說他現在負責嘉年廣場的那件陳年舊案,這才明白他讓自己把蘇晴一起請來的目的。
幾個人坐下喝了三杯酒,範理達率先嘆了口氣道:“要說嘉年廣場這件事跟我們文旅局真沒啥關係,文旅局才成立了多久?這倒黴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
他說話的時候望着許純良,許純良道:“範哥,您別看我啊,過去我在文旅局,攤上倒黴事可以從我身上找原因,現在我都去傳染病院了,我要禍害也是禍害衛生局,你們那邊失火跟我真沒關係。”
範理達道:“我也沒說跟你有關係,就是覺得這文旅局真是命運多舛。”
陸明跟着嘆了口氣道:“就嘉年廣場這事兒,最近可把我們部門給忙壞了,小道消息鋪天蓋地,自媒體時代,是個人就能往網上發新聞,什麼邪門的消息都有,上級領導要求我們一定要嚴密監控,千萬不能形成輿情,這酒啊,我今兒是不敢多喝。”
他有些心疼弟弟,望着陸奇道:“我不是告訴伱咱爸這邊沒多大事,我自己照顧就行,不用你回來嗎?”
陸奇道:“瞧你這話說的,咱爸也不是你自己的,我聽說他生病了能不回來看看嗎?可我也沒想到領導這麼通情達理,我一申請回來,他們就同意,還讓我提前回來了,本以爲是對我的照顧,可來到之後就派給我這麼一棘手的案子。”
範理達道:“你們領導真會用人,這案子你破了也就是理所當然,彌補了過去的缺憾,你要是破不了……嘿嘿……”
陸明道:“怎麼就破不了?事情不是明擺着嗎?我天天刪小視頻都總結出案情真相來了。”
陸奇饒有興趣道:“哥,您就說說唄。”
陸明道:“那我就說說,你聽聽就行,別拿我的話當法庭證供啊。”
一羣人又笑了起來。
陸明道:“根據我目前掌握的情況,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嘉年廣場十多年前建設的時候,施工方在廣場工地發現了一座古墓,本來是應該向上級部門彙報的,可當時施工方處於某些自私的考慮,一呢,是他們不想耽誤工程進度,二呢,是他們看到古墓裡面的古董寶貝太過珍貴,所以見錢眼開,最後幾個知情人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決定隱瞞不報。”
許純良心說靠譜,真相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陸明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道:“只要有贓物就會存在分贓不均,因爲分贓不均產生了內部矛盾,爲了保住這個秘密,裡面的一些人聯手除掉了樑志剛。”
蘇晴小聲道:“他們怎麼這麼狠毒。”之所以發出這樣的感慨,是因爲三兩三和她的遭遇,如果不是溥建及時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陸奇道:“你們和犯罪分子接觸的少,那些觸犯法律的人什麼下三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我哥分析得蠻有道理的,目前還在調查取證,我們已經聯繫了南江警方,唐經綸本來想出境探親的,被攔截了下來。”
許純良好奇道:“這件事跟他也有關係?”
陸奇道:“當時具體負責施工建設的是段遠鴻,不過這個人目前已經移民了,我們也在尋求國際刑警的幫助。”
許純良道:“像他們這種會判多少年?”
陸奇道:“以牟利爲目的,倒賣國家禁止經營的文物,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當然具體的情況要看倒賣文物的珍貴程度而定,從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一旦查實肯定是五年以上。”
範理達道:“恐怕不止吧,如果證實樑志剛是被殺,那就是殺人罪了。”
陸奇點了點頭,目光轉向蘇晴:“根據許小嶽的交代,當天晚上他打算提供證據給你?你們遭到了綁架?”
蘇晴抿了抿嘴脣,她在那天事發之後並未完全向警方交代情況,當然也是出於保護自身的考慮,現在三兩三什麼都交代了,估計也就無法隱瞞下去了。
這時候李忠趕到了,一進門就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加班,晚了,先聲明,我不喝酒啊。”
陸奇給他準備了一杯茶,現在制度越來越嚴,他們喝酒必須要事先報備。
李忠喝了半杯茶,緩了口氣道:“純良,謝謝你提供的情報,張老太上繳的文物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今天下午專家組鑑定的結果出來了,那些基本上都夠得上國家一級文物,其中有一把武侯劍尤爲珍貴,不過張老太並沒有見過,我們估計是被其他犯罪同夥給拿走了,大案,絕對是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