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出其不意
邊境線上,一片人跡罕見的叢林水澤,一條只有一米多寬的無名小河,在星羅棋佈不知深淺的水潭之間,靜靜流淌。
黑得發亮的河水,散發着幽幽瘮人的死亡氣息。此時幽黑的河水在風暴強勁的狂風吹襲下,正在黑浪翻涌着。若是在平時,平靜的河面之下,兇狠的食人魚在河裡成羣的遊弋,張着滿口恐怖的尖牙,隨時等待着誤入水中的生物成爲它們的美味大餐。
這種身型細小卻兇殘無比的脂鯉科魚類生物,能在短短几分鐘之內,把一頭成年的野水牛啃嗜得只剩下一副蒼白的骨架。在不算深的河牀底,散佈滿了各種動物的骨骼殘骸,這些骨頭腐化後產生的蛋白質,讓這條原本清澈的河水變得濃黑如墨。
雖然這條小得不能再小的河面僅僅只有一個人身高的距離,卻像一條難以跨越的深淵,橫亙在眼前,又像一扇敞開的地獄之門,讓人不得不望而生畏,不敢輕易向前趟過它。
河邊那些看着非常不起眼的小水潭,有些卻是深不見底。有可能一腳踩下去,就會被水沒過頭頂,然後被那些深藏在水潭底的水草纏住腳動彈不得,活活溺死在那一汪潭水之中。早已有無數的動物失足踩入,變成了潭底的一堆白骨。而那些動物屍骸化成的“肥水”又滋養了水潭周圍的水草,使它們長得異常的油綠豐美。
這是一條死亡的界線,也是一條兩個國家之間的天然的分界線。
此時水澤周圍的低矮灌木叢,雖然不至於會被狂風連根拔起,還會稍稍降低狂風橫掃地面的攻勢,但卻助長了狂風吹襲發出的吼叫聲,將那些低沉呼嘯的音波變成了猶有實質的尖銳利嘯,就如同地獄裡的鬼哭狼嚎,刺激着人的耳膜和神經。
在距離這條界河十來米外的一片茂密的叢林帶裡,一個刻有鮮紅印記的界碑旁,花彪正貓身躲在一塊巨石和灌木構成的“樹洞”裡避風。說是“樹洞”,其實也就只是個稍稍避風一些的地方,真要下起雨來也是根本不管用的,花彪已經在這裡等了整整一個下午。
自從接到刀疤的電話,說人已經在路上了,花彪便提前摸到了這片叢林帶。這個地方他沒來過,又不能帶嚮導,只能憑藉刀疤給他的一張地圖自己摸索着進來,又好巧不巧遇上了風暴襲來。
花彪一邊抽着悶煙,一邊在心裡咒罵着這個鬼天氣,不免心裡也埋怨起刀疤:接了任務這麼長時間都沒見他有動靜,沒想到他不動則不動,一動吧卻選了這麼個“好天氣”,到時候要怎麼走出這裡還是個問題,那條黑呼呼的小河他可沒膽量趟過去。
花彪來時不是直接穿河而過的,而是走通關口岸入境,但等到刀疤把人帶來後要再走原先那條路可就是不可能了,他很不明白刀疤爲什麼會選擇在這裡交人。當初合同上說好的是刀疤要把人帶出國境,但是在這裡,他要怎麼出去?真的是要趟那條小河過去?花彪想到這,身上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只是花彪心裡埋怨歸埋怨,卻不能多說什麼,因爲他對刀疤的行事手法多少有些瞭解,他也知道要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人弄來,機會非常重要,正巧碰上這種鬼天氣,他也只得認了,誰讓家裡的小姐也是催促得緊,都快要發狂了。
花彪想起家裡那位任性刁蠻的花子小姐,短粗的眉峰不禁緊鎖成一團,瘦長的臉上也顯出一團陰鬱。從刀疤傳來的信息那裡得知,花子小姐要對付的這個女子的身份可不一般,花子小姐招惹她那後果是難以想象,這件事情最後小姐要如何收場呢?但是不管這事怎麼收場也是要他去持行完成,花飆想想就覺頭痛。
花彪心裡也在犯難,事情再這樣發展下去,就只是自己一個人怕是應付不了,驚動這邊的警方可不是鬧着玩的。這次回去是不是要跟會長先生說一下呢,萬一小姐真惹出什麼大事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花彪越想頭越痛,越想心裡越不踏實,身側呼嘯着的風聲讓他心煩意亂。他決定不要再在這個鬼地方瞎等下去,再等下去天完全黑下來就更難行動。於是,花彪離開那個暫時藏身的“樹洞”,鑽進了被狂風吹得左右搖晃的灌木叢裡,消失在漸漸變黑的夜幕中。
“雞精強”把車開到樹林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風更大了,還開始飄起了零星的雨點,刀疤讓“雞精強”把車開到一處廢棄的農居外停了下來,前面已經沒有能讓車通行的路了。倆人在已經塌了半截但還能勉強遮風擋雨的泥磚房裡升起了一堆火,“精雞強”在火堆上烤着食物,刀疤則走到角落裡給花彪打電話。
因爲廢棄的農居里沒有能夠讓林佩佩躺的地方,躺在地上太潮溼了也不好,刀疤便沒把林佩佩移到農居里來,仍讓她躺在越野車的後座上。
林佩佩被一陣刺痛感痛醒過來,輕輕哼了一聲,動了一下身體,想擡手揉一揉還在發痛的額頭卻覺得手有千斤重怎麼也動不了,猛的動了一下身體卻從車座上摔到了車底,頭再次撞在車門上“咚”的一聲響。只是車外呼嘯的風聲,將這一聲輕微的聲音遮蓋住,使得刀疤和“雞精強”並沒有發現林佩佩已經醒過來。
頭上再次傳來的疼痛讓林佩佩的神智回籠,終於發現自己是在一輛車裡。有那麼一瞬間的怔神,然後想起自己之前是去找顧全的,然後來了兩個人,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怎麼會在這裡?顧全那小子倒底對我做了什麼?
林佩佩沒有像別的女孩子那樣,在發生這種事情之後會驚慌失措胡亂呼救,她明白自己被顧全算計了。她等身體稍稍有些力氣,勉力的爬起身來,透過車窗觀察着窗外,除了那間半塌的農居里透出火光,四周其他地方一片漆黑。火光中,一個細長的身影正在火堆旁烤食物,在稍遠一些的陰影裡還有一個身影看不清楚。
林佩佩認出那個在火堆旁的細條身影,好像就是那兩個人中那個站在自己身後的細高個,那麼站在陰影裡的那個人,應該就是當時站在她面前跟她說話的那個臉上有紅斑的中年男人,她記起那個人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林佩佩靠在車門上喘着氣,頭很暈,嗓子有種火燒的感覺。好亂,很多地方想不明白,腦子裡是一團糨糊。卻又極力的在腦子裡將事情的經過想了一遍,拼湊起整個事情的輪廓,她第一直覺,她被綁架了。但是那些人爲什麼要綁架她?和顧全又是什麼關係?他們準備要做什麼?
另一邊的側車門傳來的一陣輕輕刮擦聲音引起了林佩佩的注意,她的神經“嗖”的一下緊張起來,用力把自己的腳縮了起來,一臉戒備的盯着那個側門。
“啪”,車門上的保險鎖被打開了,門慢慢的打開了一條縫,門外帶着水氣冰冷的風猛的灌了進來,吹得林佩佩打了個激靈。車外的世界漆黑一團,風在猛烈的呼嘯着,黑暗中,一隻手慢慢伸了進來。
車門被打開得更大了,那隻伸進來的手慢慢露出更多的地方,手臂,肩膀,就在肩膀上的頭要露出來的時候,林佩佩緊縮的腳用力的踹了出去,然而,全身痠軟的她踹出的那一腳雖然是用盡全力卻是一點力道都沒有,就像躺在牀上伸了一下腿。那隻手一下子就輕鬆的抓住林佩佩的腳,握住她的腳腕子猛得用力往那側門外一拉,林佩佩一下子就被拉到了那側門邊,同時那手臂上的頭也露了出來。
林佩佩被拉住腳時候,心裡已經升起一陣恐懼,再被拖着滑動時就禁不住驚恐得要叫出聲來,只是那“啊”的聲音還沒有發出來,嘴就被一隻有些冰涼的大手掌捂住了。
“佩佩,別怕,是我!”
捏着嗓子輕輕的聲音傳入林佩佩的耳裡,林佩佩的眼淚差點就飆了出來。雖然捂住她的嘴的手有些冰涼,但她的心裡卻瞬間熱了起來,裴劍,是裴劍!他來救我了!
裴劍是在終點出口處追上了刀疤,刀疤的那輛越野吉普正在收費車道其中的一條中,被夾在車流裡,在那排隊等候通行。裴劍從軍警專用車道很順利的通過了出口,並沒有刻意的留在出口處等刀疤,而是把車停在一個有樹被吹倒的路口,裝成是正在處理的模樣等着刀疤出來,再遠遠的跟在刀疤的車後來到這處廢棄的農居。
裴劍將車藏在一處茂密的灌木叢裡,四下漆黑一片,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不會有人發現那裡會藏了一輛車,而且這個地方距離刀疤停車的地方也有一段距離,在這種天氣下,刀疤也不會想着要四處查看一番,而且刀疤也沒那個時間來做這種事情,他只會想着抓緊時間快些摸出這片林帶。
裴劍悄悄的把林佩佩扶了下來,拉着她就往一旁的樹叢裡跑。林佩佩下了車只走了兩步腳下一軟,就摔在了地上。裴劍發現了她的異狀,心裡一緊,也顧不上什麼避忌,急忙上去一把抄起她扶着她的腰架着就走。
刀疤和花彪聯繫上,得知花彪已經離開邊境正在往他的方向來,覺得有些突然,這樣一來就打亂了他原先的計劃,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心念一轉,隨即告訴花彪他現在的位置,讓花彪來找他。
刀疤掛了電話,走回到火堆旁,“雞精強”將已經烤好的食物遞給他。刀疤接過吃了一口,眼皮突然一跳,心裡的那種不安更加強烈,想想,覺得還將那丫頭移進來放在眼皮下看着安心些,便讓“雞精強”去把林佩佩帶進來,“雞精強”應聲走了出去,不一會就一個人跑了回來。
“刀哥,不好了!那丫頭不見了!”
“什麼?!”
刀疤震驚的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可思議。那丫頭身上的藥效過了?就算是過了她也不可能走得掉,除非…
“看來,我們是真的被條子盯上了。”
“什麼?條子?!不可能啊!就算那丫頭被發現失蹤了,他們怎麼可能那麼快就知道我們在這裡還追了過來?除非我們走的時候那條子就跟了過來。也不能啊!當時那個地方我之前已經查看過了,不可能有人在那附近,除了那小子沒別人知道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小子一回去就把我們給賣了!”
刀疤沒有理會“雞精強”的嘮叨,臉上佈滿了陰霾,兩眼像閃着綠光的狼眼,死死的盯着漆黑一片的四周,鼻翼猛得扇動幾下,突然對“雞精強”道。
“條子只有一個人,他們也沒走多遠,我們去追,一定要把那丫頭追回來!”
“刀哥,這要怎麼追啊?你確定條子只有一個人?再說,這外邊可是開始下雨了,風又那麼大,伸手不見五指的,怎麼追啊?你知道他走哪個方向?”
“雞精強”聽得刀疤說要出去追,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刀疤,那雙雞眼都瞪成了鬥雞眼,指着外邊那正吹着狂風漆黑一團的地方,對着刀疤嚷嚷着。
“我當然能確定條子只有一個人,如果不是一個人的話,你認爲他們會讓我們那麼輕鬆的在這“逍遙”?外邊是黑,是有風,但是有一樣東西不是那麼容易能讓風吹走的,從時間上看他們也沒走出多遠,帶着那個丫頭他們也不可能走得快,而且,他們不能用手電,可我們能用,速度上就會比他們快。走,趁他們還沒走遠,我們去把人追回來。”
刀疤說完就要衝出去,又被“雞精強”一把拉住。
“刀哥,你倒是先告訴我什麼東西不容易被風吹走啊?也讓我好有個準備。”
“用你的鼻子好好聞聞就知道了,那丫頭身上的味道在這種溼度飽和又清冷的空氣裡會特別的清晰,就算風再大,那種味道也會殘留一段時間,別問了,快走,再晚些可就真被風吹散了!”
刀疤有些煩燥的扒開“雞精強”的手,轉身沒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今晚一切都超出他的預料,他也不免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雞精強”也只怔了一下,跟着跑了出去,先跑到車上找出兩把手電,追着刀疤的身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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