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鵰者。
一個只要是在永夜長城上駐紮過的大秦官兵就永遠忘不了的身份。
不過這只是一個身份,並不是一羣人。
哪怕是在張弓射箭宛如與生俱來的本能的西戎人之中,射鵰者也極爲少見,某種意義上比高階修行者更爲稀罕。
她有多少年,沒有遇上射鵰者了?
“生長邊城傍,出身事弓馬。少年有膽氣,獨獵陰山下。偶與匈奴逢,曾擒射鵰者。”嬴抱月低低吟出這首詩,眸光微深。
錢伯方在一邊靜靜聽着這首他也很熟悉的詩,這也是大司命林書白帶來的一首長城邊廣爲人知的邊塞詩。
但現實並非詩句所寫的那麼美好。
別說一個尋常的邊城少年能擒獲射鵰者,哪怕是飽經風霜經驗豐富的老兵,也很難從射鵰者中逃生。
“你這個消息是從哪得知的?”嬴抱月問他。
“是從山海居在汝陽城的分店裡,”錢伯方道,“酒醉的西戎人和北魏人都有提過射鵰者三個字。”
雖然沒有一方承認直接本國的隊伍裡有,只是言語中提及的,雖然這一切可能是少年人喝醉後的吹噓,但錢伯方教導手下蒐集情報向來就是一切往最壞的方向考慮,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當然,他獲得情報的途徑不光是酒樓一條。
“另外昨日水戰結束後,汝陽城內的賭坊開始針對第二輪兵戰和第三輪六藝開始下注,”錢伯方看了嬴抱月一眼,“和第一輪一樣,目前針對春華君和昭華君的贏率是最高的,只是北方修行者尤其是西戎人下注者少了很多。”
“賭坊啊,”嬴抱月若有所思,當初初階大典的時候,南楚也有很多賭坊下注,讓她都忘記還有這一茬了。
不要小瞧賭坊,其下注的人數和結果往往能反應很多問題。
不是所有百姓都住得起酒樓,但只要家裡有個銅板的百姓就能進的了賭坊。
順便一提,在嬴抱月的記憶裡,酒樓和賭坊正是錢多多的兩大產業。
“多多,”嬴抱月看向錢伯方好奇地問道,“汝陽城內的賭坊……有多少是你的?”
“六國的都城基本上都有兩到三個最大的賭坊,”錢多多輕描淡寫道,“一般都會有一家是山海居注資的。”
“屬下牢牢記得將軍的話,”錢伯方認真地看着嬴抱月,“不要壟斷任何一國的產業,所以屬下就把生意的面鋪開了。”
不壟斷的意思就是長城內六國遍地開花嗎……
酒樓和賭坊,以山海居總店爲首,這已經形成了一個遍佈六國的情報網。
嬴抱月當初讓錢伯方出去做生意,的確也有建立自身的情報組織的意向,不過產業這種事需要一步步鋪開,崛起太快會遭到地方勢力和同行打擊,故而她只安排了一個開頭,剩下一切都交給了錢伯方。
但不到十年的時間,錢伯方做到的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當初和他一起種下了第一棵樹,而這個男人幫她養出一片森林。
“殿下,”看着嬴抱月注視着他,山海居的錢老闆看着她笑了笑,“屬下做得對嗎?”
“嗯,”嬴抱月點頭,“很厲害。”
“不過接下來,你也要小心,”她沉吟道,酒樓和賭坊雖不如真正的情報組織那樣打眼,錢伯方採取的方式也隱蔽,但他畢竟如今再一次進入官場,並和她見了面。
她重生至今,一直有一種被注視着的感覺。
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最大的秘密,她和師父上輩子到底是何人,或者說是被哪個組織所害,至今還沒有解開。
如果被針對她的那些人察覺到錢伯方的存在,察覺到錢伯方暗中控制着那麼多的酒樓和賭坊,會引來想象不到的危險。
“屬下明白,”錢伯方點頭,“每個產業都是分人打理,我已經多年不出面,而在我來東吳之前,我已經通過多種渠道通知各方,各個產業都務必保持灰色和低調。”
也就是凡事不要出頭。
山海居的分店可以是一個城市內第二大的酒樓和賭坊,但絕不能是第一大的。
也就只有當初渭城那般的邊境小城,他纔會收購第一大的酒樓,不然人流量不夠。
畢竟是看着他出師的師父,嬴抱月立刻理解了錢伯方的意思,“也就是說,汝陽城內現在第二大的酒樓和賭坊,背地裡都是山海居控制的嘍?”
“對,”錢伯方露出一個微笑,“順便一提,當初將參加初階大典的地方,南楚丹陽城內也有山海居的兩家分號。”
“哦?”嬴抱月眨眨眼睛,“那初階大典的時候,賭坊的收益如何?”
“託一個人的福,那可是賠慘了,”錢伯方看着她無奈地苦笑。
南楚初階大典是她的初露崢嶸,除了衆人戰第一輪,後來的每一輪結果都震驚了整個山海大陸。
聽到有女人要參加初階大典後,丹陽城內的所有賭坊都立即開出了賠率極高的賭局,結果被這個女子賠的差點吐血。
本來以爲根本沒多少人會押她贏,纔開出了那樣的賠率,事實上第一輪也的確也沒幾個人押她贏,但隨着輪次的往下,開始秘密押她贏的少數人開始出現。
比如南楚大司馬陳家,比如夢陽先生家的二女兒,比如南楚國師家的那對私生子,比如客居在南楚的嬴珣公子……
最終的結果是,押寶押的越早的人血賺,賭坊血賠。
“我當時看到下面呈上來的流水都驚呆了呢,”錢伯方看着她微笑。
不過那些賭局,也有他放任的成分在內。
他想看看那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能讓他的賭坊賠那麼多,最後又會讓他賠多少。
只是他沒想到,最後的結果是他將自己都賠了進去。
“當初的賭局我也賺了不少呢,”嬴抱月聞言哈哈笑起來,“掙了不少來東吳的路費。”
從自己身上賺錢還是很愉快的,故而每次聽到賭坊沒人押她贏,她更加愉快。
“那麼如今的中階大典,有人押我贏了嗎?”嬴抱月問道。
“也很少,”錢伯方搖頭。
即便從南楚到東吳,她已經贏了不少,但對於愛進賭坊的人而言,他們認爲押一個女子會贏有損他們的“尊嚴”。
“從第二輪開始,向北魏修行者和後遼修行者下注的人明顯增多,”錢伯方道,“對於第二輪的榜首,坊間最熱門的人選是春華君和風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