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蛇神情嚴峻,看着她這般模樣,姬安歌莫名有些害怕,她壯膽去拉騰蛇的袖子剛想開口,遠處忽然傳來嬴抱月的驚叫聲。
“怎麼了?”
趙光等人都聞聲看去,發現李稷倒下後均大驚失色。
李稷在他們這羣人裡一直給人以沉穩和強大的印象,永遠像座高山般擋在他們身前,可這時這座山忽然倒塌了。
“二哥!”
趙光一聲尖叫就向山坡那邊衝去,高地和山坡下頓時陷入一片兵荒馬亂,看到突然昏倒的李稷,穆容青和穆七也慌了神,這時遠處角樓上忽然傳來穆由的聲音。
“年生,開門。”
穆年生重新打開暗門,快步衝向嬴抱月,不出片刻就來到了嬴抱月身邊。
“公主殿下,”穆年生肅然看着嬴抱月面前渾身滾燙的李稷,“還請入內,穆家會安排郎中給昭華君診治。”
嬴抱月看向他,點了點頭。
她吃力地攙扶起已經昏迷的李稷,姬嘉樹也上前一步,但就在他伸手的瞬間,他嘶了一聲看向自己掌心。
就這麼片刻,他的掌心居然已經被燙紅。
“昭華?”
姬嘉樹遲疑地看向昏迷的李稷,看着一直沒有鬆開手的嬴抱月,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但下一刻咬牙伸手隔開嬴抱月的手。
“嘉樹?”
姬嘉樹一把將李稷背到了背上,“不能耽擱了,走!”
“好,”嬴抱月點頭。
衆人再次回到穆家。
……
……
李稷被安置在穆家一間冰室之中,看着已經融化了半房間的冰塊,趙光焦急地看向牀邊一位滿頭白髮的老郎中,“大夫,他是出了什麼事?”
老郎中隔着三塊絲帕纔沒被燙爛指尖完成了診脈,聞言只是捋着鬍鬚不說話。
“你倒是說話呀,難道是怕我們付不起診金不成!”
趙光急得跳腳。
“趙光,”一隻纏着厚厚繃帶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別急。”
他能不急嗎?趙光回頭就想罵回去,但看到身後之人卻又說不出話來。
任誰看到這個人的手也不忍心責怪她。
“殿下,你的手還好嗎?”趙光看向嬴抱月幾乎被砍斷的左臂問道。
“還好,”嬴抱月揮動了一下,“骨頭沒斷,沒有大礙。”
對她而言只要骨頭沒斷就不是什麼大事了麼?
趙光已經無力說些什麼,嬴抱月擦去他額頭的汗水,“別急,讓大夫慢慢說。
這時牀邊的老郎中終於開口,老人渾濁的眼睛看了眼嬴抱月被燙傷的指尖,緩緩開口,“公主殿下,你在送此人來的路上應該已經把過脈了吧?”
嬴抱月眸光一凝,點了點頭。
“那你應該明白老夫也無能爲力,”老郎中搖頭,“此人脈息平穩強健,肉身無礙。”
“怎麼就無礙了呢?”趙光聞言氣結,“你摸摸他身上都多燙了?這麼燒下去,腦子都要燒壞了!”
“請恕老夫直言,”老郎中淡淡道,“如果這牀上躺着的是個尋常之人,在老夫來之前,他腦子早就該燒壞了。”
這般熱度,正常人早燒成了個傻子,還持續這麼久,人早該沒氣了。
趙光一愣。
老郎中已經從牀邊站起,向嬴抱月拱了拱手。
“公主殿下,老夫雖受老友所託來給這位公子診治,但老夫畢竟只是個給尋常人看病的凡夫俗子,這般屬於修行者的病症,老夫並不擅長。”
“更何況聽說前秦公主在初階大典醫毒戰中位居榜首,你都看不出來的問題,老夫才疏學淺,是絕不敢說自己能治的。”
“老人家您太擡舉小女了,小女知他這情況極爲罕見,不求藥到病除,”嬴抱月上前一步,“但您老人家見多識廣,能不能給些建議?”
趙光不知道但她知道,穆由這位老友,在前秦曾有醫仙之稱。
正因如此,在她爲李稷把脈看不出什麼不對勁的時候,她纔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了這位醫仙身上。
老人長嘆一聲,回頭看向躺在牀上的李稷。
“修行者的病症,向來是找更高境界的修行者解決,昭華君如今這症狀,要麼找比他境界更高的修行者來,要麼就只有一個法子。”
嬴抱月一怔,“什麼法子?”
“等,”老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天階修行者可是沒那麼容易死的。”
“如果昭華君不是水法者的話,恐怕這時候老夫就已經有幸看到八獸神了。”
站在人羣最後的騰蛇聞聲渾身一震。
八獸神。
沒錯,如果沒有八獸神的允許,天階修行者是無法尋死的。
“但水法者的神靈現在……”嬴抱月欲言又止。
“老夫知曉,所以現在只能賭他自己的生命力了,”老郎中看向牀上的李稷,“天階修行者的恢復能力到底有多強連老夫都無法預估,如果運氣好的話,他自己就能醒過來。”
“可……可如果醒不過來呢?”趙光緊張問道。
“醒不過來,那就是命,”老郎中淡淡道,“還有個法子,那就是找比他境界還高的人給他換命。”
老人瞥了一眼屋內大大小小的地階人階修行者,語氣諷刺,“可你們有誰比他境界還高嗎?”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躬身一禮,“我明白了,謝謝老人家指點。”
“不謝,”老郎中向嬴抱月擺擺手,“接下來這三天是關鍵。”
“三天內醒不過來,恐怕人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說完老人就提着藥箱走出了冰室。
三天。
嬴抱月一怔,立即看向趙光,“趙光,用你的鴿子給東吳國師送信。”
“我知道,可東方叔身體大不如前,恐怕沒法那麼快趕來,”趙光咬緊牙關點頭道。
“我們也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嬴抱月苦笑一聲,看向躺在牀上的李稷,“現在他身體裡發生的事,沒有一個人知道。”
趙光注意到嬴抱月的眼睫上已經結起了霜花,尋常人在這冰室中待上一刻鐘都凍得受不了,更何況嬴抱月還身受重傷。
“殿下,你要不先出去吧,我來守着。”
嬴抱月搖搖頭,“接下來我們輪流換班吧,你也去休息。”
姬嘉樹走到她身邊,“我也給我爹送封信吧。”
雖然他很清楚他父親恐怕不會幫忙,但總是聊勝於無。
“謝謝,”嬴抱月笑笑。
姬嘉樹搖了搖頭,“你永遠不用對我說謝。”
“況且……”姬嘉樹看向躺在牀上的男人,“他不光救了你,更救了我們所有人,我們做這些是應該的。”
他們這羣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親戚和朋友的關係,唯有李稷,除了趙光之外沒有一個親友。
但他還是承擔起來保護他們這羣人的責任,如果不是爲了將他們都安全送出去,他不會在那個時候不在嬴抱月身邊。
更何況……
姬嘉樹看着沉睡的李稷,在心中默默道。
他絕不允許李稷用這種方式退出他們之間的競爭。
你一定,要醒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