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以動之,風以散之,雨以潤之。
雷者,最爲迅捷。
馮燕尚未反應過來,兒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他是那麼快,她只看見一道黑影倏然穿梭在對面的人羣中,下一刻出現在拓跋良娣身邊。
“你……”
驟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影如黑塔一般,拓跋良娣的驚叫聲都吞在嗓子裡,她搭在椅背上的手中一直捏着一根銀針,她猛地向耶律朗脖子刺去,針尖剛剛刺入就被耶律華一腳踹了出去。
針尖一歪刺到了旁邊的位置,耶律華猛地將其拔出丟在地上,拉下耶律朗的衣領。
耶律朗滿是深紫色紋路的脖頸出現在衆人面前,拓跋良娣倒在地上一聲尖叫。
“快來人!護駕!”
“護什麼駕!”耶律華一劍劈開她面前的地面,怒不可遏。
“拓跋氏向我父王下毒的證據就在這裡!我看誰還要和這謀朝篡位的逆賊勾結!”
這一劍如平地一聲驚雷,所有拓跋濤陣營裡的大臣們都愣住了。
不少老臣神情複雜地看着耶律朗脖子上的紋路,臉色變了變,都往外退了三步,帶着自己的護衛和拓跋濤劃清了界限。
拓跋濤當機立斷和自己的護衛以及假的“許滄海”退至另一側,只把拓跋容和拓跋良娣丟在原地,看着眼前這狼藉的局面,他眼珠瞪得通紅。
他怎麼都沒想到原本對他有利的局面就變成了這樣。
“你……你這小兒……”
望着站在人昂首挺胸站在耶律朗身邊的耶律華,拓跋濤滿是皺紋的臉上忽然涌出了笑容。
“逆賊?我們是逆賊?”
他哈哈大笑起來,“這王位,本來就是拓跋氏的!”
如果沒有那個秦國皇帝該死地橫插一腳,這北魏本就是拓跋氏的天下。
“嬴皇帝都死了八年了!”拓跋濤面容扭曲,“這王位,你們耶律家也早該還回來了!”
耶律華眸光微凝,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不管王位屬於哪個家族,這都不是你們勾結外族的理由。”
“勾結外族?”拓跋濤大笑,“如果沒有那道長城,誰是外誰是內?老子只認強者!”
他輕蔑地看了一眼昏睡在椅子上的耶律朗,“要老子認這軟腳蝦爲王,絕無可能。”
耶律朗早年是帶過兵,但一個沒有經歷過殺母立子的王,不過是個軟蛋罷了,根本沒有北魏人的悍勇。
更何況耶律朗當年讓他嫡女爲妾的屈辱,他可是還記得清清楚楚,耶律朗如果要真的上位,拓跋家恐怕連口湯都沒得喝。
“你……”聽到有人侮辱他父親,耶律華眼中涌起怒意,他望向他身後漸漸聚集起的臣子,他舉起手中劍,雷霆在他的劍刃上聚集。
“哼,你難道以爲你贏了嗎?”
拓跋濤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了隱秘的笑意。
望着他的笑容,嬴抱月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禪院的大人,你們聽到了嗎?”
拓跋濤憋住一口氣,眼珠都凸起擡頭向四面八方大喊道,“你們再不出來,是要看這小崽子上位嗎?”
嬴抱月心頭一縮,忽然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抱月!”
這時原本在門外坐在擔架上剿滅拓跋氏勢力的李稷忽然衝入了屋內。
“李稷?你腿沒事了?”嬴抱月剛想說話,卻只見李稷出手擲出了巨闕劍。
咔嚓一聲,巨闕劍扎入一根粗柱上,微微顫動。
“光華!”
這時孟詩一聲尖叫,嬴抱月猛地回頭,看見耶律華前方不遠處躺着一把匕首。
匕刃烏黑,顯然塗了劇毒。
李稷剛剛擲出巨闕,正是彈飛了從暗處飛向耶律華咽喉的這把匕首。
看到這驚險的一幕,耶律華身後衆人幾乎被嚇得失去呼吸。
誰都沒想到在這麼多人的保護下,居然還有人能向耶律華出手。
四名死士立即用身體層層將耶律華圍住。
“沒用的,”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男人的輕笑,“區區肉體凡胎,只要我想刺,穿幾個都行。”
衆人愕然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從拓跋濤身後的後門處,走進來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
看到他,嬴抱月閉了閉眼睛。
淳于夜的目光在嬴抱月的面上停留了一瞬,瞥向李稷。
“昭華,你還是那麼喜歡壞我的事呢,”他惋惜道,“明明我的飛刀最先朝向的是阿月的方向,你怎麼知道我要殺的人不是她?”
因爲那個瞬間,嬴抱月看向了耶律華。
李稷扶着門框,黑眸冰冷,只在心裡作答,沒有理睬淳于夜。
淳于夜也並不尷尬,在衆人異樣的目光下向嬴抱月等人走過去,但走到一半他的腿忽然被人拉住。
“鬼,鬼華君,”拓跋容死死拽住此人,“我女兒的解藥在哪?你不是答應給我解藥的嗎?”
“我說過,那是在你夫君答應我提的條件之後,”淳于夜憐憫地看了她一眼,一腳將她踢開,“再說了,你女兒現在也用不上那解藥了。”
也就是說嬴抱月說的事是真的?
拓跋容如遭雷擊,渾身癱軟了下來。
“別再過來。”
看着淳于夜還要往這裡走,耶律華提起劍指向他,“你就是所有事的幕後黑手?”
“所有事?”淳于夜忍不住笑出來,“光華君這就有點擡舉我了。”
他一攤手,“小弟我不過是個辦事的。”
“是嗎?”耶律華眸光冷酷,“那真正的黑手是誰,就讓你乖乖吐出來吧。”
“這一次,你別想走出北魏。”
淳于夜目光微涼,忽然噗嗤一聲笑了,“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如果我還沒記錯,北魏還不歸你這個還沒冊封的太子管吧?”
淳于夜眸光流轉,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根竹笛。
看到這根竹笛,嬴抱月忽然瞳孔一縮,“昭華,屏障……”
然而她的話還是晚了,淳于夜橫笛於脣,笛聲響起。
坐在椅子上的耶律朗,忽然睜開了眼睛。
“寡人這是……”
耶律朗睜開雙眼,吃力地扭過頭,環視了一圈。
“父、父王?”
耶律華僵立在椅邊,怔怔看着甦醒過來的父親。
“陛下!”
原本站在耶律華身後的重臣呼啦啦跪下,耶律朗原本空茫的眼神漸漸清晰起來。
他的目光從馮燕身上拂過,最後停在耶律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