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嬴抱月點點頭,這前所未有的送別陣容讓衆人有些措不及防,但既然都要走了,也沒必要在乎太多。
馮燕和她們曾經生死與共,她也很高興在臨走前能再見一面。
至於耶律朗……
嬴抱月沒想到他會來,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前秦公主這就要分別了,本宮還有些捨不得。”
馮燕從耶律華身後走出,饒有興趣地端詳着面前這個讓她久違產生敬佩之心的小女孩。
“見到你,我才知道原來那些傳言非虛。”
馮燕十分感慨,她秘密建立飛燕門多年,也只敢悄悄將那些女修藏起來。卻沒想到七年後,有兩個年不及二十歲的少女,徹底推翻了那座塔。
她在北魏剛聽到南楚初階大典和東吳中階大典上發生的事時,還以爲是人編造的謊言,但看到嬴抱月後,她才知道,這個女孩比傳言更強大。
馮燕的目光同時落在嬴抱月和她身後的孟詩身上,有些敬佩也有着惋惜。
這麼好的女修,偏偏不屬於自己的國家,哪怕留下一個也好啊。
“我也是見到王后娘娘,才知道傳言非虛。”
嬴抱月笑起來,“馮家女果然都是女中豪傑。”
馮燕聞言微微一怔。
這個說法,其實是二十年流傳的,自她姑母那一輩後,漸漸無人提起了。
“王后娘娘,謝謝你在塔內的照拂,”孟詩走上前,有些拘謹地向馮燕行禮。
“一飯之恩,民女永不會忘。”
“算了算了,本宮還是聽你叫馮大娘順耳,”馮燕擺擺手,原本銳利的視線忽然柔和起來,換了自稱,“你也救了我。”
在那段對她而言最黑暗的日子裡,如果不是有這名少女在隔壁苦苦支撐,她也許也沒那麼大的毅力撐到最後。
最後如果不是孟詩堅持留在塔頂,那麼她們誰都跑不出來。
馮燕凝視着孟詩的眉眼,輕聲問道。
“對了,你等到你想等的人了嗎?”
孟詩一怔,她的目光看向嬴抱月,微微扭轉後,點了點頭。
馮燕眼中精光一閃,雖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間,但她發現孟詩的目光有那麼朝她兒子方向帶了一下。
唔……似乎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丫頭,這是什麼?”
這時馮燕注意到孟詩身前抱着一個灰色麻布包。
“這是我自作主張帶來的東西,”孟詩抱着布包的手微微一顫,擡頭看向馮燕,“如果王后娘娘不嫌棄,我想把這個送給娘娘做紀念。”
孟詩將麻布包遞給馮燕,馮燕打開,只見裡面包着一塊燒得焦黑的磚石。
看到這磚石,馮燕怔住,“這是……”
這磚石模樣普通,但對她而言,卻無比熟悉。
因爲在被關押的那一個月裡,她每塊都撫摸過無數次。
這是寧古塔的磚。
望着手中的磚塊,馮燕沉默一瞬,忽然笑了,“怎麼,這不是參加高階大典必須的證物麼?居然能多出一塊?”
寧古塔磚塊雖不少,但那日在許滄海的雷法劍下,不少都被燒壞損毀,之後前秦南楚等國修行者一擁而上,簡直就像是剛好等在那裡一樣,將所有磚塊一搶而空。
“我們這羣人也不是能會上西嶺雪山,已經都按人數分好了。”
孟詩回頭看向身後的隊伍,按照山鬼的說法,只要拿到寧古塔磚就能參加高階大典,但修行者多少都有自知之明,未及神舞境的修行者上西嶺雪山等於自投死路。
嬴抱月在進攻寧古塔之前,就按照所有她能想到的她認識的人中能登上西嶺雪山的人數定下了要拿到的磚塊數量。
昨日分配完後,孟詩發現還多出了一塊磚。
“這一塊是多出來的,”孟詩望着馮燕懷中的磚塊,抿了抿脣,“不介意的話,還請娘娘收下。”
“是嗎,”馮燕瞥了一眼身前有些落寞的兒子,忽然明白爲什麼會多出來一塊。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將磚塊收下,“那本宮就收下了。”
“娘娘,那些救出來的女修還好麼?”
嬴抱月的話打斷馮燕的思緒。
“已經都安置好了,”馮燕道,“願意留在飛燕門都留下,有些想要回家的,本宮也會安排人送她們回家。”
“另外,”馮燕回頭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丈夫,“北魏將在三日後發佈詔令,寧古塔已倒,今後在北魏境內不得再傷害女修。”
嬴抱月一怔,雖然未曾明說女子也可以修行,但北魏此舉已經打開了先河。
她注意到耶律朗身後有不少老臣面露不滿,一切任重道遠,但這已是十分寶貴的第一步。
連對女修最不友好的北魏都已經發布了詔令,其他國家的女修會受到的壓力也會進一步減小。
“公主殿下,還請你記住,這份詔令,有你的一份功勞。”
馮燕注視着嬴抱月的眼睛道。
這名少女不僅推翻了一座塔,自她的名字出現在這片大陸開始,她就在一點點推翻人們心中的大山。
“不光是我一人的功勞,”嬴抱月微笑着看向身後的一衆人,“這是大家的功勞。”
所有人都笑了。
耶律華上前一步,“你之前託付給我的那支隊伍,我已經將他們的番號正式定位北魏義軍。”
站在嬴抱月身後的姬嘉樹猛地擡起頭。
義軍中大部分都是北魏的百姓,自然不可能跟着他們去別的國家,所以嬴抱月在臨走前將這支千人的隊伍託付給了耶律華。
姬嘉樹原本以爲耶律華會解散這支不算正規隊伍,卻沒想到他會選擇將給予這支出身貧寒的隊伍正式的番號,將其納入北魏正規軍內。
“春華君,”耶律華看向他,正色道,“如果有朝一日你願意來北魏,那麼義軍這支隊伍的將軍,將永遠是你。”
姬嘉樹怔住,笑起來,“好,我知道了,謝太子殿下的招攬。”
喂喂,這還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應。
如果南楚國師之子流亡到北魏,南楚修行界就亂了好麼?
陳子楚許義山在後面聽見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在意的人和事都安排好了,到了該離別的時候了。
嬴抱月接過耶律華手中斟滿的酒,一飲而盡,“光華君,我們走了。”
“嗯,”耶律華笑道,“我會在洛陽等你們的好消息,你可一定要再拿個魁首回來。”
山海大陸上可還從未出現過初階中階高階的三元魁首。如果真拿到了,這麼少女就是貨真價實的傳說了。
“好,我會努力的,”嬴抱月笑起來。
“諸君,武運昌隆。”
耶律華將自己碗中的酒也一飲而盡,不知是不是因爲酒意,他俊美的臉龐有些酡紅,微微低頭。
“上車吧。”嬴抱月轉身看向身後人,走向馬車。
孟詩站在原地,慢了一拍,但下一刻她閉上眼睛,轉過身。
直到孟詩轉身,耶律華才擡起頭。
他靜靜注視着嬴抱月等人登上馬車,車伕揚鞭,車輪轆轆滾動。
就在這時,他後腦勺忽然被一塊堅硬的東西敲中,再然後有一隻手,把他猛地往前一推。
“算了,你也跟着去吧。”
耶律華一個趔趄,愕然回頭,看向將他推出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