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雕就的塔林密密麻麻樹立在衆人眼前,在日光下折射出千姿萬彩。
每一座冰塔都至少有二人多高,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擠擠挨挨凍在一起,中間沒有絲毫空地,只有陡峭崎嶇的冰面。
“這就是冰塔林?”
即便生在北地酷寒之地,孟詩卻未曾見過如此奇特瑰麗的地貌,“我還從未在雪山上見到過這樣的地形。”
那是因爲這原本並不會出現在北方的山峰上。
望着眼前這片貨真價實的冰塔林,嬴抱月壓下心中疑慮,四處尋找可以走過去的路,但發現冰塔林四周都是陡峭的山脊,也就這邊地勢低一些。
怪不得花璃要他們小心,這片冰塔林是上山的必經之路。
“看來只能從這片冰塔林中穿過去了,”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從身上扯下布條包在手掌上,冰塔和冰塔之間縫隙極小,人是站不穩的,想要穿行必定要扶着冰塔鑽過去。
只是嬴抱月總覺得這片詭異地出現在高緯度地區的冰塔林,恐怕並不只是地勢險峻這麼簡單。
“大家千萬要小心,如果聽到有冰塊碎裂的聲音,不要先跑,站在原地大聲通知其他人。”
嬴抱月轉頭叮囑,其他人紛紛應和,學着她的樣子用布纏着手掌,小心翼翼扶着冰塔走入了這座冰做的叢林之中。
“姐姐,你看那邊!”
就在嬴抱月穿過兩座冰塔之時,身後突然傳來孟詩的驚叫,嬴抱月聞聲看去,發現就在他們前方靠左位置的一座冰塔被削去了大半,冰鋒利的邊緣上掛着淋漓的血跡。
因爲冰塔林高度近似,層層疊疊,後方冰塔被前方冰塔嚴嚴實實地擋住,故而站在冰塔林外完全看不見內部的情況,只有走到一定位置才能看見後面的情景。
衆人腳步一頓,震驚地看着這座染血的冰塔。
“這……這應該還在入口的位置吧?”
被切斷的半截冰塔上只有血跡沒有屍體,但衆人依舊能預料到這名修行者的下場。
鮮血幾乎染紅了大半座冰塔。
沒有任何一個生靈,能承受得了這般大量的失血。
嬴抱月怔怔看着眼前的冰塔,這大概是這一屆高階大典中死去的第一個人。
“怎麼回事?這不是山鬼大人和白虎神所住的山麼?”望着這可怖的血跡,趙光魂不守舍道,“怎麼沒有人救他?”
雖然上山前都簽了生死狀,但一路而來,趙光已經習慣了山鬼的仁慈與神通廣大,一時間難以接受。
嬴抱月沉默一瞬,輕聲開口。
“也許,他也沒來得及吧。”
斷了半截的冰塔上鮮血大面積鋪開,就像一匹血色的錦緞裹在上面一般,如果只是鮮血噴涌,是不會瞬間濺出這麼多的血的。
這證明這個人是爆開的,或者如同這座冰塔一般,被一劍兩斷。
“這……”
在場的都是極爲優秀的修行者,幾乎在一瞬間明白了嬴抱月的意思。
看着面前冰塔上光滑的截面,所有人毛骨悚然。
這樣截面,只有一種武器能造成。
不是爪子不是寒風不是冰雪。
是劍。
只有修行者能握住的劍。
“這不可能,”姬嘉樹走到嬴抱月身邊,“哪怕是天階也不能……”
想要將一個大活人一劍兩斷,哪怕是天階在對戰中都很難做到,除非……
姬嘉樹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你想到了,”嬴抱月目測了一眼她和姬嘉樹的距離,輕聲道,“除非兩人離得極近。”
不是對戰中那般面對面,而是像她和姬嘉樹現在這般,並肩而行,攜手同行。
寒風颼颼從冰塔林中穿過,發出嗚咽的聲音。
將將踏入冰塔林的衆人都愣住了。
他們在入口處就發現了有修行者遇害,而從血跡的分佈上來看,嬴抱月推測出是那名修行者身邊的人下的手。
“抱月,這……”
“這只是我的一個推測,”嬴抱月回頭安撫衆人道,笑了笑道,“不一定正確。”
但她心中知道,這大概是正確的。
只有身邊人猝不及防的偷襲,纔會讓山鬼和白虎神都來不及阻止。
只是此時她如果肯定這個猜測,恐怕會導致衆人對身邊之人的猜疑。
“話說這個人的屍體去哪了?”這時許義山忽然走上前,冷不防問道。
嬴抱月一愣,冰塔上並沒有沾着血肉碎塊和灰燼,證明這人不是炸成了碎片,那麼只留血跡屍身不見的確詭異。
“有可能……”
嬴抱月望着前方泛着瑩瑩光澤的冰塔,忽然語塞。
“可能什麼?”
嬴抱月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她心中其實一瞬間浮現出了個極其詭異的想法,那就是是不是這些冰塔吞吃了人的屍體?
只是這想法太沒根據也太不科學,她只能壓在心底。
“總之大家走分散一些,小心這些冰塔。”
嬴抱月嚴肅地警告道。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能結伴走到這座山的同行者,必然是有着深厚羈絆的好友。這樣的關係怎麼會突然拔劍發難,還用這麼殘忍的方式砍死對方?
這件事太不合常理,唯一能解釋就是這個地方有古怪。
“好。”
衆人心中也泛着嘀咕,立即分散了開來,每個人中間都至少隔着兩三個人的距離。
唯獨李稷站着沒動。
“阿稷?”
嬴抱月疑惑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李稷,“你怎麼了?”
李稷猶豫了片刻,退後了兩步。
說實話他覺得嬴抱月的判斷沒錯,在發現冰塔林上有着相鄰兩人搏鬥痕跡的情況下要求衆人分開無疑是正確的。
只是這冰塔林中一座座冰塔姿態相似,彙集在一起如同迷宮一般。這樣分散開來,後面的人會很容易看不見前面的人身影。
隊伍會很容易走散。
嬴抱月看他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麼。
“阿稷,你是擔心我們走散嗎?”
李稷點頭。
這的確是個問題,嬴抱月頓時有些爲難,不分開擔心同伴之間出現什麼問題,分開又有走散的風險。
“這個法子怎麼樣?”姬嘉樹開口道,“前面的人一邊走一邊留下記號,如何?”
冰塔林都是冰面,用劍尖留下刻痕很容易。
嬴抱月眼前一亮,“好主意。”
衆人拔出腰邊長劍,分散成鬆散的隊伍,繞過那座染血的冰塔,緩步前行。
……
……
就在嬴抱月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冰塔林邊緣時,三名黑衣人的身影出現冰塔林前。
“這就是西嶺冰塔林啊,”烏禪閭笑了笑,“名不虛傳。”
“別小瞧這地方,”淳于夜冷冷道,“據說此地活人很難通過。”
“這倒沒錯,”烏禪閭轉身看向身後神情陰冷的少年,“你知道,這地方還有個別的名字麼?”
“什麼?”
烏禪閭笑了笑,負手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冰林,淡淡開口。
“魔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