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那是什麼?”
嬴珣聞言一愣,下一刻他腳下一個搖晃,險些沒有站穩。
頭頂的巖壁和腳下的水岸驟然震動起來,整條暗河水波盪漾,咕嘟咕嘟猶如要煮沸一般。
“怎麼回事?地動了?”
嬴珣大驚失色,卻只見銀髮少年站在原地,神情複雜地注視着洞頂。
“七年了,終究還是有人來了。”
七年?
嬴珣聞言心頭一跳,這個時間間隔,難道說上一個來這裡的人是……
銀髮少年一揮手,一幅散發着淡淡光芒的圖景出現在半空中。
嬴珣發現出現在眼前居然是冰崖頂端的景象,他震驚不已,“這……這是怎麼辦到的?”
“一點小技巧罷了。”
銀髮少年攤開手掌,清風在他的指尖繚繞,一點點匯入半空中的景象之中,淡淡開口。
“不過我也只是在這座山上才能做到。”
不管怎麼說,此情此景只能用神通廣大來形容。嬴珣睜大眼睛,怔怔注視着眼前的畫面,當看清畫中之人人,他忽然心中泛起酸澀。
“果然是她啊。”
注視着孤身坐在冰崖上的少女,銀髮少年的神情也複雜起來。
七年過去了,一直未曾打開的天梯,再一次迎來了有緣人。
……
……
“抱月!”
在身後李稷的推舉下,姬嘉樹吃力地翻上冰崖,凍僵的手費力地收劍入鞘,看清眼前的景象,他心頭一痛。
嬴抱月彷彿不知道冷一般,抱着腿坐在冰崖上。
歸辰則站在離她十步開外的地方。
姬嘉樹原本還在奇怪爲什麼歸辰站得那麼遠,直到靠近幾步他才明白。
嬴抱月的身邊環繞着一圈薄薄的水流,這層水流將她和外界隔開,她就一個人出神地坐在裡面,彷彿已經與這個世界隔絕。
歸辰站在一邊垂着頭,雙拳握得極緊,青筋都暴起,整個人安靜如石頭。
想起之前他們在下面看到的景象,姬嘉樹的目光微微黯然。
不怪嬴抱月和歸辰會有這樣的反應,那種有人從自己手中墜落的感受,他比誰都明白。
而且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了。
“抱月。”
這時李稷也爬上了冰崖,他走到嬴抱月的身邊,靜靜注視着她身邊的水膜,他沉默了一瞬,伸出手覆蓋了上去。
噗的一聲,宛如水泡被戳破。
環繞在嬴抱月身邊的水流撲簌簌墜落在冰面之上,猶如人沒能流出的眼淚。
嬴抱月如夢初醒,眨了眨眼睛,緩緩回過頭,看向站在她身後的人。
“阿稷?”
李稷沒有出言安慰她,只是彎下腰,檢查着她臉上的傷口,“還能撐得住嗎?”
嬴抱月點了點頭。
是嗎?
李稷看着她的眼睛,黑色眼底猶如幽黑的潭水,他就這麼注視着她,無法離開目光。
自從離開永夜長城之後,她就再也不願意哭了。
她要是能哭出來多好。
“沒事的話就好。”
李稷微微低下頭,剛想向她伸出手,眼角餘光看見姬嘉樹的身影,他手臂僵了僵,將手掌藏入袖子。
他直起身體,溫聲道,“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嬴抱月仰頭看着他的眼睛,這時身後傳來孟詩宋謙等人的呼喚。
“殿下,你們沒事吧?”
“沒事,”嬴抱月回過頭來,忽然覺得沒有那麼冷了。
耶律華趙光等人都爬上了冰崖,看着孤身一人坐在冰面上的嬴抱月,衆人的神情都有複雜。
他們小心翼翼地靠近嬴抱月,誰都沒敢提起嬴珣和霍湛。
唯一興奮的大概就只有那兩個後遼人,望着不遠處浮現在雲層中的石梯,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終於上來了,爬上去我們就贏了吧?”
兩人瞥了一眼圍聚在一起的嬴抱月等人,急切地向冰崖前方的雲霧中衝去,但下一刻砰的一聲,兩人的身影倏然從裡面飛了出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後遼天階反應較快,用劍撐住了身體,驚懼地望着眼前的雲霧。
遠處通往峰頂的石梯看上去近在眼前,只要穿過這片霧氣就能走到,但就在他們進入其中之時,卻猛地被推了出來。
“怎麼了?”
嬴抱月從地上站起來,走近冰崖上的雲霧,她猶豫了一下,將手探入其中。
“抱月?”
看到之前兩個後遼人的下場,李稷和姬嘉樹都緊張起來。
嬴抱月回過頭來,目光有些怔忡,“沒事,是陣法。”
這種地方還有陣法?
李稷一怔,和姬嘉樹對視一眼,趙光站在後面頓時愁眉苦臉起來,沒想到走到這地方還要破陣,這又要發生什麼。
但就在這是,一陣震動忽然從衆人的腳底傳來,趙光頓時大驚失色。
“這又怎麼了?地動?”
但不等他驚叫,趙光忽然都睜大眼睛。
所有人都怔怔望着前方。
“這是……”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另一名後遼修行者從地上直起身,愕然看着眼前的情景。
嬴抱月站在雲霧之前,以她的身影爲界限,龐大霧氣緩緩散開。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開。
就像是一位隱藏在深山之中的女子揭開了自己的面紗,大幕拉開,一座巨大的石梯出現在衆人眼前。
說是石梯並不準確,每一級階梯都覆蓋着堅實的冰面。更讓人驚奇的事,每一階石梯都是騰空的,每一階下都能看到深不見底的裂縫,就像是建在冥淵之上的階梯。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
嬴抱月注視着石梯下深淵,心頭微微震動。
走到這裡,她已經推測出雲首峰的內部有不少空洞,至少有一條深不見底的暗河。
“這……這石梯是怎麼建出來的?”
看着眼前每一階都騰空的階梯,趙光全身發冷。
他終於知道爲什麼這地方叫作百里雲梯了,建在雲裡的石梯,可不就叫雲梯麼?
這要是有一級沒踩穩摔了下去,絕對會摔死的!
“這不是人建的,”耶律華牽着孟詩的手走到他身邊,仰望着眼前看不到盡頭的石梯,他神情無比複雜,“這應當是白虎神用神力所建。”
霓爲衣兮風爲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以風爲馬,以云爲梯,隔開與塵世之間的界限。
這就是虎神的力量和心意。
白虎神將祂最珍重的人,就藏在了這天梯的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