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抱月走後,林書白就不怎麼能吃得下東西了。
但爲了不讓身邊人擔心自己過於消瘦,她就硬逼着自己吃下去。
慕容音聽着風聲中傳來的乾嘔聲,緩緩扶着桌子跪倒在地。
她知道這件事沒完。
一天找不到殺害林抱月的兇手,林書白就不會停下,就回不到原來的模樣。
慕容音下定決心要偷偷調查林抱月的死因,但不等她查出些什麼來,永夜長城城破的消息就傳來了。
世事對待她和林書白,比她想象得要更殘酷一些。
慕容音一直在監視着永夜長城和西戎的動向,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可得到了消息,她除了李稷通知林書白後,其他的卻無能爲力。
在林抱月死後,永夜長城就再也沒有出現強勢又有能力的將領。另外因爲二世皇帝忌憚林書白的權力,開始剝奪她的軍權,原本駐紮長城的精銳銀蟬衛和黑虎軍都受到了打壓,銀蟬衛最慘,直接失去了建制,消失殆盡,黑虎軍也被調離了長城上的關鍵位置,整個長城上的防備線都發生了改變。
慕容音不懂兵法,但她曾聽慕容飛瀾在酒醉後憤怒得拍桌怒罵,罵現在的長城防線簡直就是個篩子。
能讓素來儒雅的慕容飛瀾都失態如此,可想而知永夜長城邊亂成了什麼樣子。
原本哪怕是當年的皇長子嬴蘇在長城上佈防時,都會和慕容飛瀾這樣的本地將領商量,後遼人可以自己決定軍隊的佈防,遇到緊急的情況更能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自行出擊。
但大秦二世皇帝登基之後,一派雄心壯志,不再接受長城上的守軍自行安排,所有諸侯國的軍隊都要無條件聽從大秦朝廷的號令,按照朝廷給的佈防圖駐紮,錯一個位置都是大罪,更不能擅自行動,否則就是藐視皇帝。
明明沒有兵法才能,卻自負有雄才大略,凡事都要事事插手。
這就是慕容音對二世皇帝嬴昊的印象。
然而在關鍵時刻,二世皇帝安排的將領和坐在阿房宮內畫出的佈防圖根本沒能保護大秦的邊境。
她當時還沒有於千里之外發動攻擊的能力,眼睜睜看着永夜長城被西戎騎兵衝破,慕容音整個人如同置身冰窖。
長城城破的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人間地獄。
“您怎麼了?”
嬴抱月的聲音打斷了慕容音的思緒。
她低下頭,嬴抱月聽她的話沒有擡頭,乖巧地窩在自己懷中,但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嬴抱月輕聲道,“您的手忽然變得很涼,想到什麼可怕的事了嗎?”
“我想起了長城城破時的情景,”慕容音吐出一口氣,苦笑道,“抱歉,我的膽子有點小。”
那個時候她才意識到林抱月林書白她們這樣的武將有多厲害,親眼目睹西戎騎兵的暴虐和戰場的血腥之時,即便遠在千里之外,她都渾身發抖。
“你知道永夜長城破過兩次吧?”
嬴抱月點點頭。
“那你知道第一次城破時的情況麼?”
嬴抱月繼續點頭,在東吳和孟詩相認後,孟詩曾經和她說過那次城破時的情況。
永夜長城第一次被破之時,孟詩正好在城內。
“聽說,當時城破時後沒多久,我師父就趕到了並堵上了裂縫。”
永夜長城第一次城破之時情況並不嚴重,雖然山海關城被侵入,但大司命帶着黑虎軍及時趕到,力挽狂瀾,立即控制了事態。
“沒錯。”
慕容音深吸一口氣,“那一次多虧了你師父。”
如果當時林書白來得晚了一些,山海關城就要成爲真正的人間地獄了。
人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林書白及時阻止了這一次危機,最終沒有造成什麼大的慘禍,原本城破之時許多人都被嚇得魂飛魄散,但發現沒事卻又重新變得樂觀起來,都人爲這次只是邊關守軍的失誤,有了這次經驗後之後守軍必然會吸取教訓鞏固邊防,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同樣保持這樣一份近乎自大的樂觀的還有大秦朝廷。
沒有人意識到,這一次城破只是開始,更大的危機正在醞釀。
阿房宮內,二世皇帝嬴昊沒有立即追究玩忽職守的長城守將,反而先將矛頭對準了林書白。
“你知道麼?”
慕容音冷笑一聲,“七年前,你們那位大秦皇帝說書白沒有徵求他的同意就擅自調動了軍隊,是擁兵自重,犯了欺君大罪。”
即便到了現在,慕容音都覺得此事簡直荒唐至極!
“慕容音?”
慕容音氣得渾身發抖,嬴抱月伸出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彆氣了,”嬴抱月嘆了口氣,“這倒是嬴昊能幹出來的事。”
“所以他之後,就決定御駕親征?”
“沒錯,”慕容音譏諷的笑了一聲,“真有勇氣。”
是挺有勇氣的。
嬴抱月閉了閉眼睛,嬴昊和嬴晗日雖然毫無疑問都是昏君,但這對父子昏在不同的地方。
嬴晗日是愚蠢又膽小,嬴昊則是愚蠢又膽大。
否則嬴昊也不可能有那個膽子在皇家馬場上對嬴蘇下手。
之後他不但沒受懲罰,反而順利成爲太子後又順利登基,這更加助長了他的狂妄。
恐怕在嬴昊心裡,他纔是從古至今大秦第一戰神,擡擡腳就能滅了西戎。
雖然西戎陳兵邊境,但有嬴昊御駕親征,大司命隨行,大秦國內民衆們頓時信心爆棚,都認爲此戰無憂。
但慕容音心中卻莫名不安。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但不管她如何擔憂,邊境的局勢越發緊張起來,皇帝御駕親征,林書白忙得焦頭爛額,慕容音原本以爲不等仗打完她是不可能見到林書白了。
但就在外面風聲越發緊的一天,她從飛仙峰採完雪蓮回來,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龜背石邊等她。
“書白?”
她揉了揉眼睛,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因爲她的風法完全沒有事先察覺到林書白的蹤跡。
“嚇到你了?”
林書白回過頭來,眼含歉意,“我徹底隱藏了氣息,抱歉沒有提前通知你。”
她認真道,“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來過你這邊。”
“怎麼了?”
慕容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發生什麼了嗎?”
“倒也沒什麼,”林書白笑了笑,“只是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不……”
說完她卻又苦笑一聲,“是我有一些事要向你坦白。”
“坦白?”
慕容音心揪了起來,走到龜背石前盯着林書白的眼睛,“你瞞了我什麼?”
“最重要的一件大概是……”
林書白咬了咬脣,難得顯得有些侷促,“你能先答應我,接下來不管你聽到什麼,你都先不要驚訝,不要懷疑我是在說胡說八道好麼?”
林書白到底想說什麼?
到底是什麼秘密還能嚇到她?
慕容音愈發狐疑起來,但還是點頭道,“我答應你,你說吧,最重要的一件事是?”
“阿音。”
林書白擡起頭,直直望着她的眼睛。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噗通一聲,慕容音手上的花籃掉在地上,雪蓮滾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