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回去睡了?”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一些廢話,不知不覺天邊隱隱泛起了魚肚白。
嬴抱月望着遠處大漠邊緣的地平線,神情有些恍惚。
她莫名有一種他們還在南楚,她和李稷一起坐在藏書樓的屋頂聊天時的感覺。
然而事實上,他們天各一方,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
明明那個時候也很辛苦,可此時回憶起來,卻覺得那段時光彷彿無憂無慮一般。
“嗯,你快點回去睡吧,”李稷溫聲說道。
雖然還有些戀戀不捨,但他心中之前的煩悶已經全部消失。想到不久後就能見到嬴抱月,他心情更是雀躍,甚至開始懷疑他之前爲什麼會鑽進牛角尖,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
只是和她說話心情就能迅速變好,李稷心中苦笑,他對她的要求看來還真是有限。
“好,我這就去睡了,”嬴抱月凝望着放在樹幹上的手掌。
李稷站在槐樹邊不動,這一次他想徹底等嬴抱月離開後再走。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樹幹上的光芒雖然漸漸暗了下來,嬴抱月的氣息卻好像還在。
“抱月?”
嬴抱月一個激靈擡起頭來,“我真的馬上就走!”
“不是,我又不是在趕你走,”李稷苦笑,“怎麼了嗎?有什麼忘記說了嗎?”
“沒有了,”嬴抱月撫摸着着樹幹,“你也快回去睡吧,耽誤你睡覺了。”
“怎麼會,”李稷笑了笑道,“我們成天呆在這裡也沒什麼事,想什麼時候睡都行。”
他隱隱覺得嬴抱月是不是和他一樣都想等對方先走,他悄悄退了幾步,做出已經走遠的模樣。
果然嬴抱月的氣息淡了不少,但就在這時,樹幹中忽然傳出她的聲音。
“李稷!”
“怎麼了?”李稷連忙上前。
“沒什麼,”嬴抱月僵了僵,“我是想說,你們在那邊也多保重,注意自己的安全。”
“嗯,”李稷點了點頭,他凝視着樹幹上的光芒,“我們會的。”
“那我回去了。”
嬴抱月鬆開樹幹,最後看了一眼這棵樹,轉身向帳篷處走去。
樹那邊嬴抱月氣息徹底消失了。
李稷定定望着院中的槐樹,他面上神情不變,伸手緩緩撫上自己的胸口。
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但他的心臟,卻比任何一個時刻跳得都要快。
……
……
朝陽從草原的地平線上升起,嬴抱月欣賞了幾眼日出,重新走回黑帳篷中。
慕容恆正在擺着衛兵送來朝食,看見嬴抱月走進來,他鬆了口氣。
“你去哪了?剛剛怎麼都找不到你人。”
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衛兵打發走,如果嬴抱月再不回來,估計再來找的就不只是衛兵了。
“出去觀察了一下這附近的地形。”
嬴抱月輕聲開口,坐到了食案邊,“怎麼了?有人找我?”
她雖然被淳于夜禁足,但在周圍轉轉是允許的,慕容恆也應該知道此事,但唯獨這一次他的反應有些大了,估計發生了些什麼。
“沒錯,是有人找你,”慕容恆深吸一口氣。
“誰啊?”
嬴抱月問道,“淳于夜嗎?”
慕容恆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是十二閼氏。”
烏日娜?
嬴抱月恍然大悟,這些天發生的事太多,她都差點忘記她在這裡的正牌身份是烏日娜的侍女了。
“等等,烏日娜現在應該很忙纔對吧?”
婚禮在七天後就要舉行了,西戎的王族婚禮整體的步驟也堪稱繁瑣,需要提前準備。
烏日娜作爲新嫁娘,這些天忙各種事忙得都快傻了,怎麼有心思想起她了?
“就說忙纔會想到你啊,”慕容恆神情更無奈了。
“那邊說人手不足忙不過來了,叫你如果傷好了就趕緊去幫忙。”
“噢,我知道了。”
嬴抱月原本還在想到淳于夜婚禮前的這些天她應該幹些什麼,現在看來不用想了,估計她也有的忙了。
她匆匆吃完朝食,就向須卜家所在的帳篷走去。
……
……
“薩仁,你回來了?”
“身體沒大礙吧?”
嬴抱月走進帳篷的時候,烏日娜正坐在梳妝試首飾。
從嬴抱月的角度來看,她整個人都像是埋在金銀首飾裡一般。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烏日娜轉過頭來,滿腦袋都叮噹作響。
“謝謝閼氏的關心,身體已經都恢復了,”嬴抱月躬身向她行禮,“另外,真的非常感謝您之前借給民婦的馬。”
“一匹馬算什麼,”烏日娜豪爽地揮揮手,“對了,你快來。”
她指向地上的一堆布料,“叫你來,是想讓你幫忙挑一挑花色。”
這些布料無不色彩華麗,做工精細,看一眼就知道每一匹都價值連城。但烏日娜卻就像是堆小山一樣將它們胡亂堆着,看得都讓人歎爲觀止。
“這些布料是用來做什麼的?”
嬴抱月走到布料山邊,看得眼花繚亂,這些布料雖然都價值不菲,但應該不是用來做喜服的。
做喜服的料子只會更貴,顏色也不是這樣。
“這一件是準備做一件我倒是用來招呼賓客時穿的衣服,”烏日娜道,“顏色不要太鮮豔。”
嬴抱月點點頭,低頭在地上找了起來。
就在翻撿的過程中,她忽然發現一匹花紋很特殊的料子。
上面的圖案不是花鳥蟲魚,就是一圈圈從未見過的詭異圖案,圖案長得居然像是羅馬柱。
“閼氏,這些是……”
“哦,你說這些啊,”烏日娜梳着頭轉過身來“應該是車居國進貢的。”
車居國?
嬴抱月愣了愣,這是西戎版圖附近附庸的小國的名字?
“我和淳于夜的婚禮,這一次有不少小國參加,”烏日娜淡淡道,“估計至少能來二三十個國家吧,請柬都發出去了。”
嬴抱月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這麼看來,婚禮當天這裡的人員的確會很混亂。
只是爲什麼翟王的婚禮要來那麼多小國來參觀?
嬴抱月拎起地上一塊布料,“對了,翟王殿下現在如何了?”
從禪院回來後,她就沒再見過淳于夜。
“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