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烏日娜在看她,嬴抱月猛地低下頭,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到雕的時候她心中就有股不祥的預感,只能在心中不斷祈禱須卜家的人能爭點氣,別讓淳于夜一個人搶了風頭。
畢竟這場圍獵並不只是讓淳于夜一個人輕鬆地射射獵物的表演秀。
沒錯,西戎人熱愛爭鬥,既然是圍獵,那就有對抗。
這時草場上響起另一陣不同節奏的號角,烏日娜所坐這一側的木臺上頓時沸騰了。
一時間臺子上各種西戎語滿天飛,內容基本上都是在叫親戚。
就在淳于夜所率領的那一隊騎兵的正對面,另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馬上場了。
仔細看能發現這一隊人身上的鎧甲更新,在日光下閃閃發光,打頭的一名大漢頭上戴着的頭盔居然還是金色的,讓人懷疑是金子打造的。
“大哥!”
烏日娜也激動起來,站起身向那個戴着金頭盔的漢子揮手。
這一對人馬很明顯都是須卜家的人,也就是烏日娜孃家的兵。打頭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如今須卜家族長的長子,烏日娜的嫡親兄長,淳于夜未來的大舅子,嬴抱月記得好像是叫慶格爾泰。
嬴抱月瞥了一眼烏日娜頭上的金飾,不禁在心中感嘆,不愧是親兄妹,這愛好很一致啊。
她遠遠看着兩隊人馬在草場互相對峙,心中大概猜到了接下來的流程。
之前她事先了解到今日白天的婚禮流程大概分四步,第一步是圍獵,第二步是部落對戰,第三步是新人拜天地拜祖先拜父母禮成,第四步是禮成後親人和賓客獻禮祝福。
後面兩步好理解,前兩步她一直在想到底要幹什麼,現在她終於理解了。
感情西戎人結婚就是讓大舅子暴打新郎官一頓。
不過說暴打也不對,慕容恆這些天一直都在和赫裡一起在馬場上操練,應該就是爲了和須卜家的族兵對抗。
淳于夜帶兵的能力在西戎自然是數一數二,但尷尬的是他那些精兵都留在封地沒有過來,此時他率領的那一隊騎兵裡除了慕容恆和赫裡之外,全都是臨時從白狼王的護衛裡借來的人。
可真正的高手肯定都是要留在白狼王身邊保護自家主君,且看這幾天慕容恆晚上回來時的臉色,嬴抱月推測這些借來的騎兵的實力大概不是很理想。
眼看着兩隊人馬越靠越近,嬴抱月的目光微妙起來。
她現在的心情有些矛盾,既不希望慕容恆和赫裡吃虧,但其實她心裡蠻想看到淳于夜被暴打的畫面。
“薩仁,你覺得哪一邊會贏?”
這時烏日娜看了她一眼,淡淡問道。
嬴抱月看向她,有些驚訝。
“你看什麼看,這裡除了你之外我還能問誰,”烏日娜皺皺眉頭。
雖然坐在親眷之間,但按照西戎的規矩她在成婚之前不能和男性親屬接觸,此時身邊都被一羣侍女和女眷包圍。
雖然她從小喜歡舞槍弄棒,但女眷之中有她這樣興趣的人少見。此時她身邊除了嬴抱月之外,還真沒其他人能看懂場上這羣男人之間的較量。
嬴抱月擡頭打量着場上兩隊人馬,烏日娜的兄長慶格爾泰是等階四的修行者,副手則是兩個等階五的修行者。
單論領頭者的實力,慶格爾泰一方比不上淳于夜這邊。
光淳于夜一人就能碾壓了,更別提還有慕容恆和赫裡兩人在。
只是慶格爾泰身後的族兵個個裝備精良,每名大漢都肌肉噴張,精神飽滿,身上殺氣十足,看得出是精心挑選出來的。
反之淳于夜這邊……
嬴抱月看着那羣略顯鬆散的隊伍,心中苦笑。
看得出慕容恆和赫裡已經盡力了,白狼王這個老子對兒子實在不厚道,給的那些騎兵不是經常上戰場的親兵,只是些普通的守衛。
雖然慕容恆和赫裡一人守住一邊,努力將那些守衛們捏成了一團,那些守衛們顯然不適應現在的編排建制,嬴抱月一眼掃過去,發現總有人的馬想亂走。
這樣的隊伍圍獵就罷了,等下羣體對戰的時候,對面一個衝鋒就得散。
嬴抱月眯起眼睛,不過這種事她能看得出來,淳于夜和慕容恆必然也心知肚明。
今天畢竟是婚禮,兩場對決,淳于夜這邊能贏上一場就足夠了。
全輸的話他作爲翟王臉面丟盡,全贏的話又太不給大舅兄面子。
所以最理想的狀態就是一勝一負。
之後的第二場對戰淳于夜一方沒有勝算,那麼第一場的圍獵他就必須拿下。
嬴抱月看明白了,收回視線,輕聲道,“如果沒出意外,翟王殿下能贏下第一場。”
烏日娜睜大眼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哦?你這麼肯定?”
她的語氣充滿懷疑和不滿。
嬴抱月不禁苦笑,“閼氏,你難道不希望翟王殿下贏麼?”
雖然場上另一方是她的兄長,但淳于夜纔是她要嫁的人。
這種場合本就是讓新郎向新娘展現自己的武力的,正常情況下都會希望自己夫君贏吧?
“哼,”烏日娜冷哼了一聲,“我只希望我大哥狠狠教訓他一頓!”
讓他以後不敢再在她面前擺威風!
嬴抱月搖搖頭,“閼氏,如果翟王殿下贏不了你的兄長,你嫁他又做什麼呢?”
說實話,她並不欣賞須卜家這種既想借淳于夜的勢,又看不起他的做派。
烏日娜聞言一愣。
“翟王殿下這次帶的人不太行,”嬴抱月看向遠處的圍獵場,“不過只比騎射,他是能贏的。”
第一輪圍獵最終是統計每一方人打的獵物的總數量,淳于夜雖然帶着一羣豬隊友,但他一個人打下的獵物數量,估計就能抵上所有人的大半。
兩隊人馬匯合,草場之上下起了箭雨。
隨着鼓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多的獵物掉在地面上。
“拿弓來!”
淳于夜已經拉斷了三把弓,慕容恆還在不斷地給他遞弓和箭。
汗珠從少年下顎滑下,但他依然騎在馬上巋然不動。
遠遠看見着這一幕,連原本只給自家人助威吶喊的須卜家親眷們的注意力都被拉了過去。
“他……”
烏日娜定定注視着這一幕,眸光發直。
“至少在騎射上,我只見過翟王殿下輸給過一個人,”嬴抱月輕聲道。
“輸給誰?”
烏日娜心跳加速,頭也不回地問道。
嬴抱月沒有回答,只是注視着草場上的身影。
輸給我。
她在心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