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羅漢堂。
在十八座猙獰的羅漢像前,伴隨着機杼的運轉聲,無數磚塊分開。
燈火的光芒透出,一個地下世界向嬴抱月等人徐徐展開。
“這裡是……”
姬嘉樹陳子楚等人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愕然佇立於洞口之前。
“歡迎來到禪院地宮。”
楚彥站在洞口前轉過身來,雙目幽邃,“或者說,歡迎來到真正的禪院。”
“真正的……禪院?”
姬嘉樹一字一頓重複着他的話,望着眼前廣闊的地下世界,震撼之餘又渾身緊張。
“等等,我們站在這裡說閒話沒問題麼?”
嬴抱月沒心思和楚彥打啞謎,望着眼前打開的洞口目光微妙。
她還記得上次淳于夜帶她來的時候,他們倆就像過街的老鼠,抓住空隙就急忙閃了進去,躲在棺材裡生怕被人發現。
可楚彥帶着他們就這麼大喇喇站在門口,神情悠閒,毫無顧忌。
“十三長老,您回來了?”
這時兩個黑影從門內悄無聲息地閃了出來,姬嘉樹等人嚇了一跳,險些拔劍。
楚彥神色如常,衆人才僵住沒動。
是兩個身着黑衣的禪院弟子。
面對如臨大敵的姬嘉樹等人,這兩名弟子只是瞥了一眼,絲毫不覺得奇怪。兩名弟子站在洞邊,只是恭敬地向楚彥行禮。
“唔。”
楚彥向他們淺淺一點頭,“烏禪長老呢?”
“烏禪長老清晨就帶人進了刑堂,到現在還沒出來,”爲首的黑衣弟子恭順地答道,“需要弟子讓人去找嗎?”
“不麻煩了,”楚彥澹澹道,“我忙完了自去找他吧。”
說完信步向洞內走去。
兩名弟子連忙閃開,垂手侍在一邊。
嬴抱月目光閃了閃,跟在楚彥身後快步走了進去。
面對並未僞裝的她,兩名黑衣弟子連眼皮都沒擡,彷彿只要是楚彥帶進來的人,不管男女胖瘦都沒什麼好看的。
看着嬴抱月跟在楚彥身後這麼順利地進去了,姬嘉樹等人也連忙跟上。
“我們就這麼進來了?”
直到完全走進地宮,石門在背後闔上,姬嘉樹還是難以相信,他們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進來了。
禪院的守備這麼鬆垮的嗎?和他們之前設想的虎穴龍潭完全不同。
“這些弟子……看上去很信任你。”
嬴抱月望着眼前熟悉的地下鬥獸場輕聲道。
她知道姬嘉樹他們在驚訝什麼,但她心裡清楚,禪院的守衛當然沒有那麼鬆垮,之前她和淳于夜來的時候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鋼絲智商。
可這次的待遇比上一次要好得多。
楚彥回禪院真就像是回老家一般,簡直是悠遊自在。
帶人進入也輕鬆無比,那些原本敏感嗜血的禪院弟子在他面前就像一羣牛羊般溫順。
“他們並非信任我,”楚彥走在前面,聳聳肩,“他們只是不敢反抗我。”
在禪院內部,如果有普通弟子敢質疑長老的決定,那不管誰對誰錯,有異議的弟子會先被抽打一百鞭。
久而久之,長老的威信就這麼建立了起來。
“怎麼樣,和你上一次來時,感覺不太一樣吧?”
嬴抱月心情有些複雜,“是不一樣。”
她原本都做好了脫一層皮的準備,卻沒想到禪院長老的威勢遠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
“跟着我,你們不用想那麼多,”楚彥打開屏障,傳音入密道,“只管大搖大擺地走就行了,若是一直那麼如臨大敵,反而露餡。”
的確是不用想太多。嬴抱月向前方看去,禪院地宮內的鬥獸場還是之前那波模樣,楚彥帶着他們就這麼從門口信步走了進去,周圍有其他弟子經過,也絕不會停下來打量他們一眼。
畢竟他們也沒空去看她和姬嘉樹等人。
大部分的弟子在看見楚彥的瞬間就撲通一聲跪下,腦門抵到地面上,根本不敢擡起。
但也有一部分弟子只是垂手侍奉在一邊,眼朝下看。
嬴抱月注意到這些弟子的手臂上都佩戴着一條鮮紅的布帶。
“這些弟子是紅帶弟子,”楚彥注意到嬴抱月的目光低聲道,“他們都是各位長老的直系弟子,不需要對其他長老行跪拜之禮。”
嬴抱月明白了。
有人地方就有三六九等,在禪院長老以下,大概就是這些弟子最尊貴。
說起來,她之前和淳于夜夜訪之時就遭遇了好幾位紅帶弟子,怪不得之後會引起那麼大的風波,
雖然嬴抱月不是第一次來禪院了,但楚彥從他的視角,給她展示了一個新的禪院。
或者說,真正的禪院。
他們這些外來客也算是親眼見到了在禪院內,十八長老到底有多麼權勢熏天。
“若是你們這些長老,想要反叛呢?”
姬嘉樹跟在一邊,望着跪了一地烏泱泱的弟子,喃喃問道。
既然長老能這麼輕易地將外來者帶進來,那麼萬一有長老生了異心,那禪院豈不是輕易就會潰不成軍?
“反叛?”
楚彥回過頭來,目光奇異地看了姬嘉樹一眼,“我們爲什麼要反叛?”
姬嘉樹一愣。
楚彥現在所做的事,不就是反叛嗎?
注意到姬嘉樹的眼神,楚彥低啞地笑了一聲,“我的情況比較特殊,但我並非想要反叛。”
他並非想要毀了禪院,這裡雖然是個地獄不假,但對於那些生而卑賤的人而言,活在這世上就是地獄。
那些窮苦孤兒出身的弟子,在禪院外的日子未必就比在禪院內要好。
與其淪落成王公貴族的奴隸玩物,還不如在這裡找一份事做。
至於其他長老,更是不可能反叛。
“禪主和我們十八長老,就是禪院本身。”
楚彥澹澹道,“你見過有人會反叛自己的麼?”
姬嘉樹好像明白了,這些禪院長老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自然不可能推翻禪院,禪院沒了,他們的特權也就沒了,只是……
“那你們之中,就沒有人想成爲地位更高的長老,甚至……禪院主人嗎?”
“成爲禪院主人?”
楚彥停下腳步,重複了一遍,像是聽到了極爲不可思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