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禱省巡按……”
黑衣仙官喃喃念着金牌上的字,看嬴抱月的眼神像是見了鬼。
周圍其他巡邏的黑甲兵看見這些天對他們耀武揚威,鼻子彷彿都長在眼睛上面的仙官露出這樣惶恐的神情,都吃驚地看了過來。
“喂,大哥,巡按是什麼?”有個年紀輕的兵戳身邊的老兵,小聲問,“比掌事品階更高嗎?”
“俺也不知道啊……”
見多識廣的老兵一頭霧水,“那牌上也沒看見寫有品階啊,仙官大人怎麼嚇成這樣?”
他當了快二十年的兵,見過的最高品階的仙官就是三品。
在大秦只有三品及以下品階的仙官會在宮外行走,一品、二品的仙官都在宮內伺候皇帝和王公貴族,而在一品以上的超品在普通人眼裡就如仙人一樣,都住在雲端上,不是凡人能見到的。
嬴抱月看着眼前的仙官拿着牌子打哆嗦,鬆了口氣。遇到個高品仙官倒也好,至少能識貨,不需要她多費口舌。
沒想到,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黑衣仙官攥緊手中的金牌,懷疑地看向她,“閣下……是黑虎軍?”
嬴抱月一愣,“爲什麼這麼問?”
黑衣仙官頓時提高了警惕。御禱省巡按使並非御禱省內常設的官位,故而並沒有品階。可巡按使這個官位特殊就特殊在,只有超品仙官能夠任命這個官位。
而大秦御禱省內的超品仙官就只有兩位,或者說曾經有兩位。
那就是大司命林書白和少司命林抱月。
在大秦,能夠拿到這枚金牌的只可能是這兩人的親信,可少司命林抱月已經歸隱了,能賜下這枚金牌的人就只剩下大司命。
可偏偏……
“國師大人在一個時辰前帶着黑虎軍十六騎剛進城門,”黑衣仙官捏緊金牌,盯着嬴抱月的雙眼,“請問閣下效忠何人?爲何此時要進城?”
如果來人是大司命的親信,那此人應該先於黑虎軍等人前來,大司命讓親信提前來探路,這樣才正常。
可大司命剛剛帶着黑虎軍進城不久,這人跟在後面來了,這事就很奇怪。
加上不光怎麼探知,都察覺不出來人的境界到底有多深,這讓黑衣仙官心裡涼颼颼的。
這人莫不是殺了原本的巡按使,搶了金牌過來的吧?
那這樣他攔住了對方,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了。黑衣仙官調動起全身真元,如臨大敵地望着嬴抱月。
嬴抱月察覺到對方起了疑心,心中一凜,更讓她覺得不對勁的是黑衣仙官剛剛說的話。
國師大人一個時辰前帶着黑虎軍進城了?
按照李春蘭的說法,林書白不是被支去了西戎麼?怎麼可能剛進城?
嬴抱月不禁混亂起來,李春蘭和黑衣仙官的話語頓時在她腦海裡打成一團。
難道說是李春蘭搞錯了,林書白留在西戎只是虛晃一招,實際上她早帶着親信偷偷趕回了阿房宮?
不對!
嬴抱月忽然一個激靈。
現在不是八年前。她是八年後來的人,可是開了上帝視角的。
沒有任何的情報和記載顯示八年前嬴帝駕崩的時候林書白人在阿房宮。歷史的結果顯示她就是不在。
所以說,李春蘭的情報纔是對的,八年前這個時候林書白沒有回來!
那這意味着……
嬴抱月望着眼前一臉嚴肅的三品仙官。此人沒必要騙她,周圍其他黑甲兵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異樣。
這說明一個時辰前的確有一個林書白帶着一對騎兵來過這裡,這羣人沒察覺到任何不對勁,還讓那羣人通過了關卡。
畢竟那是大秦國師,什麼人敢假扮的呢?
能同時假扮大秦國師和黑虎軍的,又能是何股勢力呢?
嬴抱月心中浮現出一個猜想,心跳加速。
“喂,我和你說話呢!”
“你到底是誰?”
黑衣仙官原本都做好了對方暴起殺人衝卡的準備,卻沒想到眼前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修行者聽完他的話,就定在了當場,沉默地站在原地不說話。
兜帽下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神看得他發憷。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嬴抱月定了定目光,伸手握住了腰邊的劍柄。
那是她從李春蘭腹中拔出的劍,帶着很重的血氣。
她動作很輕,但黑衣仙官卻嚇了一跳,頭髮都快豎起來。男人猛地後退一步拔出佩劍,施展開全身真元,厲聲喝道,“你要做什麼?!”
嬴抱月卻並未拔劍,淡淡道,“別怕,也別動。”
她握着劍柄一動未動,四周卻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大霧瀰漫開來。
周圍的黑甲兵什麼都沒看見,後背卻彷彿壓上了千斤的重量,握着長戟紛紛摔倒,噗通噗通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整整跪了一圈。
黑衣仙官沒有跪,但握着劍柄目眥盡裂,嘴角緩緩流下一股鮮血卻不自知,他像是看着怪物一般望着嬴抱月。
“你……你是……”
“別和我硬扛,”嬴抱月看了他一眼,“筋脈會斷的。”
黑衣仙官臉都快黑了,“你是……”
“我無意難爲你,”嬴抱月收起部分真元,“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
對方沒說自己的名字,但黑衣仙官已經知道了她的一個身份。
一個修行界中,重之又重的身份。
他定定望着嬴抱月,放下劍,緩緩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晚輩禮。
“范陽郡王氏王懷山,拜見……天階宗師。”
“天階宗師?”
周圍跪倒的黑甲兵卸掉壓力滾落在地,紛紛愕然不已。
修行界不論年紀先後,只論等階高低。
嬴抱月破境等階三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正兒八經地下拜,有種終於從荒郊野嶺回到大城市的感覺。
但她心中並無喜悅,畢竟在八年前這對她而言不過是尋常事。
“既然你已知我是天階,想必不再懷疑我的身份了吧?”她淡淡開口,向黑衣仙官伸出手,“牌子還我。”
黑衣仙官猶豫了一下,恭恭敬敬雙手將牌子舉到嬴抱月面前。
不管這人形跡有多可疑,從這人展露出天階級別的實力開始,這事就超過了他的職責範圍。
就算他面前的是個殺人越貨的敵國天階,那也不是他需要操心的。
反正他和這羣黑甲兵也不可能攔住對方,何苦當那墊背的。
好在國師大人已經進城了,就算此人真的心懷不軌,想必大司命也能攔住她。
“駕!”
黑衣仙官目送着嬴抱月騎馬離開,心中依然慼慼然。
“天階的女修,之前怎麼從未聽說過,從永夜長城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