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味道,他的溫度,他的觸感在一瞬間傳遞而來,融化了嬴抱月到了嘴邊的所有話語。
人的肌膚原來是如此的溫暖。
她不記得她上一次被人這樣緊緊抱住是在什麼時候。
是師父嗎?還是騰蛇嗎?還是在御禱省爲那人治病的晚上?
“不要想起別人。”
“現在是我在抱你。”
李稷的聲音傳來。因爲離得太近,嬴抱月覺得她甚至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聲音是從他的胸腔從他的心裡發出來的一樣,直直傳入了她的身體裡。
雖然她在破境天階的時候遠距離見過他一次,他主動也來幫她了,可李稷此時的這個舉動依然太反常了,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
她從未想過他會主動抱住她。
嬴抱月怔愣片刻,閉上雙眼,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裡。
李稷察覺到她的動作,也有些失神。
他沒有說話,緩緩低下頭。她的髮絲蹭着他的下巴,那是他唯一不戴面具可以被觸碰到她的地方。
“那條髮帶,是怎麼回事?”
他懷中身軀一顫。
像是藏了許久的秘密被人發現一般,嬴抱月的聲音有些結巴,“你說哪條?”
“我在姚女官那裡見到了,”李稷聲音平靜,“那是我的東西,但她說那是少司命在臨終前交給她的。”
“林抱月,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這個名字。
嬴抱月很難形容她聽見這三個字時的心情。她在白狼王庭昭告全大陸的時候,她就知道李稷也會聽見。
當時她完全來不及去想李稷聽見會有什麼反應,她更想不到,她八年前留給那位小宮女的信物,居然會在八年後被李稷自己發現。
“是她拿給你的?”
“不,是我偶然發現的,”李稷道,“她一直信守對你的承諾,將那個東西保護的很好。”
嬴抱月心中百感交集,不等她有感而發,李稷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
“我記得八年前有人告訴我,她沒有看見那條髮帶。”
李稷微微一笑。
“昭姐姐,你能告訴我,爲什麼那個東西會在她手上呢?”
他居然又換了稱呼。
嬴抱月簡直有些招架不住,“這……這個……”
察覺到懷中之人的窘迫,李稷原本鬱結在心的那些怨懟忽然間就融化了。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聲音柔和起來,“你若是不想說,可以不說。”
她瞞了他那麼多年,如果她想要繼續瞞下去,他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失而復得的這個人。其他的他都不在乎,他都可以放棄。
“不。”
嬴抱月心底深處泛起陣陣鈍痛,帶着酸澀的痛意一直上涌到她四肢百骸,讓她愧疚到無可復加。
“我會告訴你,我願意告訴你。”
李稷被操縱的記憶應該還沒有完全恢復。可即便如此他依然選擇了相信她,沒有再被記憶誤導把她當作仇人。
他的心意無論是在八年前還是在八年後,都如金子一般赤誠。
“阿稷,”嬴抱月輕聲問道,“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
李稷愣了愣,“爲什麼這麼問?”
嬴抱月笑着在他懷裡搖頭,“沒什麼。”
她想起八年前,當那名小少年熱情滿滿地告訴她他會一輩子不變心時,她反問他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麼?她當時還說他傻。現在看來,傻的人一直是她。
“阿稷,我的上一輩子,已經結束了。”
嬴抱月把頭埋進李稷懷裡,擡起手回抱住了他。
“謝謝你,一直在等我。”
……
……
夜風起,吹動地上殘破的盔甲和屍骨。
姬嘉樹跨劍站在山海關的城牆上,望向下方基本已經打掃乾淨的沙地。
此時這寂靜淒涼的畫面,令人很難想象這裡幾個時辰前還是一片混亂的戰場。
此時的山海關城內並不安靜。一頂頂在街道隔空地上搭起的帳篷取代了往昔的車水馬龍和商戶小販,傷兵和馬匹到處都是,山海居的夥計穿梭其中,不間斷地送飯和治傷。
身邊傳來腳步聲,一個人走到他身邊。
姬嘉樹瞥了一眼,“這麼晚了,陛下還沒休息?”
走到他身邊的是嬴珣,身後跟着一臉警惕的霍湛。看到姬嘉樹見到嬴珣沒有立即跪拜,霍湛臉上頓時泛起怒火。
“阿湛,無妨。”
嬴珣擺了擺手,姬嘉樹遲早會是天階修行者,而天階修行者見到君王本就不用跪拜。
況且以他們的交情,他也並不想看到姬嘉樹向他跪拜。
“你不用這麼叫我,”嬴珣笑了笑,“我並未正式登基,白天那時候是爲了立威。你我之間還像以前那樣就行了。”
姬嘉樹微微蹙了蹙眉,不知嬴珣自己有沒有察覺,他在言談間已經帶上了上位者的態度。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姬嘉樹道,“白天還多虧了你及時趕來。”
有嬴抱月和李稷的相助,他們未必不能守住山海關,但會造成許多無辜士兵枉死,這是他不願看到的。
嬴珣的身份給了雙方一個臺階下,再加上嬴抱月和李稷的武力威懾,這場衝突最終被平息了下來。
但姬嘉樹心中依然隱隱不安。
“淳于夜真的乖乖呆在大牢裡?”
嬴珣點頭,“我剛剛去看過,加派了十名暗衛看管他。說來奇怪,他一點反抗的跡象都沒有,就一直一動不動地坐在牢房裡。”
姬嘉樹聞言眉頭皺的更緊。
白天就在禁軍大部分將領和兵士都選擇投奔嬴珣的時候,他本以爲淳于夜會發狂或逃走,卻沒想到淳于夜居然乖乖束手就擒,被幾名士兵捆到了嬴珣面前。
這下反而難辦了。
淳于夜這般等級的人質,真是殺也不好不殺也不好。
不殺吧,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來;殺吧,據嬴抱月所說他身上很可能寄生着邪神,如果貿然殺死很可能會喚出可怕的東西來。
進退兩難之下,嬴珣只好選擇暫時將淳于夜投入山海關的大牢內,先關着他。
區區大牢到底能否關住他,實在是一個問題。
唯一能夠慶幸的就是現在李稷和嬴抱月都在,淳于夜如果真的發瘋,這兩人都能制住他。
嬴珣看了一眼姬嘉樹,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問了出來。
“那兩個人呢?”
姬嘉樹閉上眼睛,淡淡道,“在另一段城牆上。”
“他們似乎要談點什麼。”
抱月這下有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