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已經被青龍神佔據了身體的李稷,姬嘉樹完全不知該如何和對方相處。
過去在和嬴抱月他們一起旅行的時候,他不是沒有和神靈分身相處過,比如騰蛇神,在西嶺雪山遇見的花璃甚至還有變成小孩子的應龍神,他都接觸過。
剛開始相處的時候,姬嘉樹也覺得很惶恐,後來也漸漸習慣了。
可青龍神不一樣。
哪怕在八獸神之中,青龍神也是最爲特別的一個。作爲天階四靈之首,青龍神可以說是神靈中的神靈,祂留下的傳說太多,祂太強大也太神秘。
姬嘉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和這位傳說中的古神離得這麼近。
最令他無所適從的是,對方還頂着李稷的臉。
摘了面具的李稷的這張臉,同樣令姬嘉樹很不適應。
如果李稷還在,他覺得他應該會忍不住開口,“你還是把面具戴上吧。”
真的是很難讓人形容的一張臉。
在昏暗的馬車內,那張臉簡直如一輪明月一般,灼灼照亮了車廂的一角,令人無法忽視。
真的是神一般漂亮的一張臉,美得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不過現在也的確不是個人了。
察覺到了視線,端坐如一尊雕像的男人睜開雙眼,漆黑的瞳仁看過來,“怎麼了?”
姬嘉樹內心抖了一抖,立即低頭看書,“沒事。”
他總不能和這位說希望祂戴張面具吧?
青衣男人閉上雙眼,繼續打坐,彷彿天地萬物都與他無關。
姬嘉樹聽見身邊傳來一聲輕笑,擡頭看去,只見慕容飛瀾的視線從書頁上移開,正意味深長地看着自己。
“你笑什麼?”姬嘉樹惱火。
這兩天他漸漸和慕容飛瀾混熟了,說話也隨便了起來。
“沒什麼,”慕容飛瀾笑着將視線轉回書頁上,“你倆這相處方式,挺有意思的。”
“那您和他去聊聊呢?”
姬嘉樹露出一個微笑,“麻煩問問他爲什麼要一起來中唐。”
慕容飛瀾聳肩,“我可不敢問。”
“問了恐怕也不會和我說。”
三天前,當青龍神提出要和他們一起送嬴抱月去中唐的時候,他和姬嘉樹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問,誰也不敢反對。
他雖然擅長揣測人心,可並不擅長猜神靈的心思。
畢竟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在沒有遇見嬴抱月之前,慕容飛瀾對於八獸神的印象都是天上的龐然大物。也就在遇見嬴抱月後,他才發現神靈原來也會從天上下來。
只不過……
慕容飛瀾目光掠過坐在牀尾的青衣男人,眼中浮現出敬畏之情。
作爲一名高階修行者,有一件事必須時刻銘記在心。
那就是不管神靈的模樣有多麼像人,永遠不能忘記祂們的位格要遠高於你。
和神靈相處某種意義上與和猛獸相處時是相通的。不管對方表現得有多通人性多麼友善,都決不能忘記對方是動動手指就能要你性命的存在。
人是人,神是神。
青龍神雖然在過往的傳說中都被描述得善良又正派,但那畢竟只是傳說。
這世上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青龍神。
沒有人真正瞭解這位神靈,也沒有人敢說自己瞭解神靈的想法。哪怕是所謂的神子,也只能算是八獸神的奴僕而已。
在這座馬車,青龍神真正不會動的人,大概就只有嬴抱月一人而已。
慕容飛瀾並不敢多加揣度那位存在,他收回目光,望向沉睡中的嬴抱月。
嬴抱月在清醒的時候,對待這位青龍神的態度也是尊敬而又疏離的,和對待騰蛇神時完全不一樣。
青龍神提出要和他們一起去中唐,她也什麼都沒說,一副聽之任之的態度。
對於這位神秘的青衣男子……姑且稱他是人吧。
比起“他”的真實身份,慕容飛瀾更在意的是嬴抱月對待此人的態度。
說實話這兩人在一起時給他的感覺,真的相當微妙。
這三天來,青龍神在馬車中大部分的時間都這樣一直盤坐在嬴抱月的牀腳一動不動。
但當嬴抱月短暫甦醒的時候,他又會消失在車門外,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等到嬴抱月再次睡着後,他又會悄無聲息的回來,繼續打坐。
慕容飛瀾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腦子有種不夠用的感覺。
如果真如嬴抱月所說,李稷身爲人的部分已經徹底消失,此時佔據李稷身體的是青龍神,那麼該如何解釋青龍神這詭異的行爲?
作爲神靈,既然已經取回了自己的力量,那麼祂當務之急不應該是回到東吳,守護自己的國家麼?
跟着他們來中唐到底想幹什麼?
但如果說李稷沒有消失,此人的一舉一動又和李稷並不相同,那種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威嚴和冷酷不是假的。
慕容飛瀾嘆了口氣,既然想不通,他也不準備去想了。
反正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見到一位遠比他更聰明的人。
他想不明白的事,就交給宋齋去想吧。
……
……
中唐的馬車比姬嘉樹一行人預估的速度還要快,就在夜幕降臨的時刻,一座繁華的都城出現在了道路的前方。
“諸位客人,那就是我們中唐的都城,衡陽城。”
車伕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姬嘉樹伸手揭開車簾。
難以想象的熱鬧景象遠遠地映入眼簾。
中唐都城的城門遠沒有南楚和前秦那般高大,簡直像是沒有城門一般,到處都是攤販和貨車,燈火通明,看得出商業極爲發達。
衡陽城憑江而建,有山有水,秀麗溫婉。
車伕拿出一面金牌,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城,停在江邊一棟極爲風雅的高樓邊。
藉着一盞盞掛在江邊的燈籠的光芒,姬嘉樹看見樓上牌匾上書三個大字。
“風雨樓。”
中唐風雨樓。
姬嘉樹心中一凜,這是在姬家的情報網中受重視程度不下於北寒閣的一個地方。
這裡就是中唐王宋德明名滿天下的弟弟,漁陽王宋齋所執掌的風雨樓了。
“諸位貴客,我們主人等待多時了。”
馬車在風雨樓前停下,一位模樣精幹的管家帶着五名打扮得十分利索的夥計站在門口,滿面笑容。
“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