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暗下。
月光打在男人臉上厚重的青銅面具上,發出淡淡的幽光。
嬴抱月聞聲望去,看着靠着樹的李稷手中拎着的模樣熟悉的鞋,笑了笑道。
“你抓住它了?”
抓住那隻猴子了?
李稷點零頭,拎着她的鞋向她走了過來。
“你幫我把鞋拿回來了啊,”嬴抱月笑着伸手扶住身邊粗糙的樹幹,正想用力站起來。李稷漆黑的眸子眸光一深,下一刻已經出現在了嬴抱月的面前。
“我了讓你不要動了。”
李稷注視着樹下的少女,靜靜開口,“你現在連手都擡不起來吧。”
所有的真元全部耗盡。實話以他感受到的這個女子的身體情況,她能這樣外表讓人看不出什麼異常地走到這裡,就足以讓人匪夷所思了。
完他彎腰將手中的鞋輕輕擺到了坐在樹下的女子腳邊。
嬴抱月聞言一怔,隨後收回了扶着樹幹的手,看着彎腰擺鞋的李稷,她深吸了一口氣笑了笑向腳邊的鞋伸出手去,“謝謝你,幫我把鞋帶回來。不過倒也沒那麼誇張,還是可以……”
然而月光下,嬴抱月的話沒能完。
因爲半空中,有一隻粗糙的手掌握住了她伸出的手的手腕。
下一刻那人迅速鬆開,將她的手腕微微一壓,嬴抱月的手就垂回了身邊。
她的手此時根本沒有絲毫的力氣。
李稷靜靜地注視着她。
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個少女,一刻鐘之前在祭臺上完成了那麼激烈的執戈戰舞。
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不惜耗盡自己所有真元和力氣的等階七修行者,帶着本已瀕臨崩潰的前秦修行者跳完了那場祭舞,還招出了前秦的真神。
那些正在慶祝的前秦修行者們又有誰知道,以區區等階七做到這一切,這女子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他們不會知道,因爲這個少女不會讓人知道。
不管是在什麼時候,她都會獨自一人走入林鄭
“我了,”李稷神情複雜地注視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的眼睛靜靜道。
“不要動。”
這世上,怎麼就有這樣的人呢?
耗盡真元還想動,這人是當她是鐵打的還是當他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麼?
李稷面具下的眼睛冷冷注視嬴抱月。
“其實……有恢復一點的。”看着那雙漆黑的眼睛,嬴抱月有些無奈地笑道,看向腳邊擺的整整齊齊的鞋。
然而下一刻一個黑影拂過她的面前,嬴抱月微微一怔。
林間熟悉的風吹過,兩片寬大的樹葉從她身後的樹上飄落,下一刻有微涼的觸感從她的腳踝處傳來。
嬴抱月怔怔擡起頭,看着蹲下幫她將鞋套到腳上的李稷。
“你連手都擡不起來,就不要動了。”李稷不擡頭地淡淡道。
他很清楚這個女子此時根本沒有穿鞋的力氣。
嬴抱月愣了愣注視着眼前爲她穿鞋的男子。他托起她的腳踝,但手卻沒有碰到她的腳。
只因他的手上隔着剛剛從樹上飄下的樹葉。
注意到嬴抱月的目光,李稷擡起頭微微看了她一眼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我手糙。”
手糙,所以怕碰痛了她。
作爲修行之人,他的手上生着毫不客氣的繭子,而作爲嬴抱月此生接觸到的第一個等階四,李稷手上的繭子是她此生見過的人之中最厚的。
再差一點也許就簡直可以和她前生相媲美了。
只是看着他的手,就能看出這個少年迄今爲止的人生經歷了一些什麼。
不過此時李稷隔着樹葉幫她穿鞋,恐怕也不全是因爲手糙的原因,嬴抱月看着面前的人笑了笑。
雖然她看不到他的臉,卻能想象出此時這張青銅面具下這人一臉認真的神情。
隔着樹葉不直接碰她的腳踝,不過是爲了嚴守禮數。即便此時她並無一絲力氣,即便周遭並無一人,這個人也不會忘記這件事。
然而就在這時,男饒聲音打斷她思緒。李稷注視着眼前女子被石礫刺破的雙腳,忽然靜靜開口。
“你不能再提升境界了,你會死的。”
嬴抱月身側垂下的雙手的手指微微一動。
她靜靜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男子,沒有話。而李稷擡起頭,同樣靜靜注視着面前的女子。
兩人四目相對。
“不管你能多快地吸收的地元氣提升真元,但筋脈的長成是需要時間的。”
李稷淡淡開口道。
這個女子彷彿生知道這個世界的規律,彷彿能和地元氣相連一般調息加深真元。然而她吸收的速度雖然夠快,但筋脈生長的速度是有極限的。
而如果在長成前就破境,沒有長成的筋脈就會被撐到破裂。
當然以普通饒破境速度一生都不會遇到這個問題,甚至哪怕快上三倍都沒事,但這女子的破境速度何止快上三倍。
“我沒有破境。”嬴抱月看着李稷笑了笑。
“是麼?”李稷看着她涼涼道,“剛剛在跳祭舞的過程中,你在一瞬之間將氣息提升到了接近等階六的位置不是麼?”
在真神的威壓下等階七連眼睛都睜不開,這個女子居然一直站立不倒,正常情況下絕無可能。
雖然之後她又很快變了回去,但李稷卻捕捉到了這個瞬間。
“真是瞞不過你,”嬴抱月笑了笑,“但正如你所見,不過是暫時的,我沒有破境。”
能將提升的境界壓回去,實話這也是李稷第一次見到。
這個女子的身上充滿矛盾,雖然她的筋脈十分脆弱,但她其實卻又在不斷地壓制自己的境界,如果她真的能在多次壓制下升到接下來的境界,她的力量絕對比同境要強。
但前提是那個時候她還有命在。
李稷的聲音頓了頓,靜靜凝視着手中被磨破的這個女子的雙腳,他閉了閉眼睛,又有兩片樹葉從嬴抱月的頭頂飄落。
李稷伸出手用其將嬴抱月的雙腳的血跡擦淨,緩緩將鞋套上她的腳踝,一邊做着手上的事他一邊淡淡開口。
“想破境,你能少受點傷麼?”
嬴抱月聞言一怔,下一刻笑起來,“你也是。”
她的眼睛靜靜凝視着面前的男子,眯了眯眼睛輕聲道,“你身上舊傷可不比我少。”
李稷的手聞言一頓。
嬴抱月靜靜看着面前無論何時總是一身粗衣的男人。
二十歲左右的等階四修行者。
其實他還真不能她破境的速度快,以他的年紀賦和境界,他的破境速度纔是相當的驚人。
簡直像是在不斷逼自己突破一般,而這樣的破境速度,不可能不付出代價。
雖然掩飾的很好,但從見到他的第一面開始,嬴抱月就知道。
他身上有舊傷,還是不輕的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