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吳人?”
歸辰猛地回頭,果不其然在不遠處的樹林間看到幾個探頭探腦的人影。
就在賀蘭承問出那句話後,有一個少年摸着腦袋走出來,看向他們尷尬地笑了笑。
“賀蘭公子?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歸辰睜大眼睛,看着眼前那人熟悉的面容。之前聽說個人戰第一輪每個方向會放一個繼子,但因爲繼子只有六個方向有八個,歸辰本以爲他們這個方向沒有繼子。
卻沒想到居然有一個。
居然還是這個人。
“我等剛剛路過,不過葉大公子賀蘭公子你們這是在……”
那人一貫底氣不足的聲音從林間傳來,嬴抱月扶着歸辰肩膀微微睜開眼睛,看向帶着兩三個東吳人神情微妙地站在樹下的某位在初階大典中堪稱最沒存在感的繼子。
東吳繼子,趙光。
在如此艱難的境地下有人經過,還碰巧是位繼子,要是在平常情況下正是求救的好時機。然而此時看着出現在林中的那個少年,歸辰只想絕望扶額。
哪怕來的人是陳子楚也比這人要強些……歸辰看着當初在前秦聽嬴抱月叫他趙光但到了南楚卻又搖身一變成爲東吳大司馬嫡子田光的少年,在心中無力地嘆道。
他至今也不知道這個少年的真實身份,但不管是趙光還是田光,歸辰唯一清楚的是這個少年在戰鬥能力上……幾乎等於人畜無害。
而知道這件事的不光是他一人。
“田公子?”做着搶劫藥材這一勾當被人撞見,賀蘭承面上卻沒有絲毫驚慌,也許曾有那麼一絲,也在看清來人是誰後徹底消失了。
初階大典中繼子是衆人目光的焦點,經過三輪衆人戰後,各國繼子的秉性能力已經被摸了個一清二楚。
除了實力一騎絕塵的北魏繼子和因衆人戰排名變得引人注目的前秦繼子……還有一位出名的繼子。
其出名不是因爲有什麼與衆不同,反而是因爲他太……無所作爲。
弱國繼子無所作爲沒什麼,但強國的繼子不一樣。
賀蘭承面無表情地看向不遠處一臉撞破不該看的東西神情尷尬的趙光。
這個底細不明突然出現的東吳繼子一開始還曾經引起過北寒閣的注意,但這份注意隨着得知這人是個風法者就已經消散大半。
而隨着衆人戰進行,除了馬球戰上發了一次狠,東吳的表現在初階大典中可謂平平無奇。
如果說前秦公主是個花瓶,那麼這位東吳繼子大概就只能被稱爲花土。
不過縱然懦弱無能,但東吳人好歹有國家作爲靠山。即便自身實力軟的像個柿子,也不能隨意說滅口就滅口,還是個挺麻煩的存在。
“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碰上了東吳的繼子大人。”
想到這裡,賀蘭承臉上完全沒有惡事被撞破的緊張,反而泛起一絲和煦的微笑,看着趙光客氣道,“田公子剛採完藥?”
“是啊……真巧,”趙光眨了眨眼睛,看向地上的嬴抱月,“前秦公主這是怎麼了?哪裡疼嗎?”
“誰知道呢,也許是被蛇咬了。”賀蘭承閒閒道,但下一刻他看向趙光身後拿着五味子的一個東吳人,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不愧是東吳修行者,果然區區五味子不在話下,我們北魏也得抓緊時間,可不能被你們超了過去。”賀蘭承微笑道。
“你們不是也……”趙光聞言遲疑地開口看向手上也抓着一棵五味子的賀蘭承。但還沒等他細看,賀蘭承就迅速將從嬴抱月那搶來的五味子塞進懷裡,掃了一眼身邊人喝道,“走!”
隨他這一聲令下,林間的北魏人和南楚人頓時如潮水般瞬間退去,劈下一根根樹幹墊腳率先向林子外跑去。
“喂……”趙光伸出手,卻只看見那些人的背影。
“繼子?”他身後的兩個東吳人遲疑地問道,“我們還不跟上嗎?”
同樣拿到了藥材,那麼接下里就是要比出林配藥的速度。很顯然賀蘭承是發現他們也拿到了五味子,不顧剛剛還想幹的什麼事,立馬決定出林配藥。
“追也沒用,反正比速度我們也比不上北寒閣,慢慢走不用急。”趙光聳聳肩,看向樹下的那對主僕。
即便拿到藥材,尋常人也趕不上北寒閣弟子製毒的速度。
而本來唯一有希望能趕上北魏人和南楚人速度的人……看來現在也不行了。
面對北魏人時手足無措的神情從他臉上褪去,少年微微眯起眼睛。
他趕到時候賀蘭承已經得手了,雖然只看到了後半段但不妨礙他猜出剛剛發生了什麼。
這個女子的藥材……看來是全被搶走了。
不過被北魏人和南楚人同時圍攻,保住命都算奇蹟,是個人都保不住藥材。更何況這女子纔等階七,身邊這個護衛進階還更低,怎麼可能護得住。
只不過……
趙光看向樹下那個將頭埋在臂彎中的少女。
“明月?你還好麼?”歸辰顧不得拿到手的解藥,焦急地搖晃嬴抱月沒受傷的那邊肩膀,“還疼的厲害麼?這賀蘭承留下的解藥……”
他看向賀蘭承臨走前故意扔在污泥中的解藥,眼中劃過一絲憤怒,但看着剛剛喊疼的少女歸辰着急地伸手想要去挖。
但下一刻一隻纖細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而就在這時,趙光扶着樹幹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叫歸辰來着?別擔心,你家這位公主殿下……”趙光頓了頓神情微妙道,“她大概沒事。”
“什麼?”歸辰一怔,皺眉看向這個剛剛纔到這裡還什麼都沒做的東吳繼子,“賀蘭承劍上抹毒,你怎麼知道她沒事?那是能讓劇痛的毒藥,你如何……”
“不是……我不是說她沒中毒……”趙光神情愈發微妙,看向一邊的嬴抱月,“也不是說她不疼,不過她這模樣……”
“趙光。”
這時,一個清越的女聲打斷了趙光的語無倫次。
嬴抱月從臂彎裡擡起頭來,側目看向他笑了笑,“你到底想說什麼?”
歸辰聞聲看向身邊少女,趙光身後的兩個東吳人在看到這一幕時也微微一愣。
她的肩膀上帶着血跡,身上沾着沼澤的黑泥。
但就在那個少女擡起頭的瞬間,之前臉上的痛楚與驚慌已經消失無蹤。
與剛剛陷入危難中的少女判若兩人。
嬴抱月直起身,沒有看泥水中賀蘭承丟給她的解藥,而是拿過歸辰手上那顆在鼻尖微微一嗅,隨後順手塞進歸辰嘴裡,“你這解藥是真的,可以吃。”
歸辰嚥下口中解藥,只覺得胸口的疼痛逐漸退去,視線也清晰起來,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
站在他身前的那個少女臉上沒有絲毫中毒的痛苦,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剛剛那個驚慌失措的女子彷彿是他的幻覺。
“果然如此,”趙光看着拍了拍膝上的泥點靜靜站起來的嬴抱月,“賀蘭承可是被你騙得徹底。”
“我沒騙他,我的確是中毒了,”嬴抱月看向一邊的東吳少年笑了笑,“只不過這反應不是真的。”
“只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她看向趙光不解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歸辰聞言心頭一跳,連他明明之前和她商量過會發生的事,也被這女子突然毒發的情況驚到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人如何得知還來安慰他?
“看出來的不是我,”趙光看向嬴抱月靜靜道,“是有人曾和我說過一句話。”
趙光目光微深。
他的二哥在離開前曾告訴他一句話。
“在接下來的個人戰,如果她喊疼,你一定要小心,記得離她遠一點。”
因爲……
趙光的眼前浮現出李稷說那句話時複雜的神情。
“因爲那個少女,絕對不會說自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