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拓跋尋帶着自嘲意味的話,王竹升難掩臉上的驚訝。
雖然他第一次見到拓跋尋的時候,也實實在在驚訝了一把,還以爲是帶路的弟子在跟他開玩笑。
當時眼前的那一幕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誰能想到。
畢竟北寒閣閣主的大弟子,北魏第一公子拓跋尋,是個雙目失明的瞎子。
從一般人的常識看來,這件事乍一聽實在匪夷所思。
要知道北寒閣實力至上,大弟子這樣的名號並不是一個虛名,而是必須要有能夠傲視羣雄的實力才能坐上的位置。
而在尋常人眼中,瞎子走路都看不見,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何談能夠成爲以一敵百的修行者?
想也知道沒有可能。
在進入北寒閣之前,王竹升也是如此認爲的。
他並不是個真正的北魏人,而是爲了逃脫徭役從前秦逃到北魏的難民。父母都累死在徭役之中後,他再也無心服役,仰仗身上有的那麼一點境界,他一路逃出了前秦。
但就在他逃到北魏洛陽之時卻被同伴出賣,一時間走投無路,被衆多修行者圍攻。即將中毒身亡的時候,是北寒閣救了他。
而救了他的人,正是眼前的這位盲眼公子。
他當時奄奄一息並沒有看清救他之人的容貌,等他清醒之時已身處北寒閣之中。當醒來央求普通弟子帶他去見他的恩公之時,王竹升以爲他會見到一個北魏大漢。
因爲當時雖他視野模糊,但恍惚中看見救他的人一擊便擊退了六名修行者。
能做到這樣的事,必然是位草原上的壯士。他如此作想。
然而但被弟子帶到那人面前之時,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五大三粗的壯士,而是個白綾矇眼看上去甚至有些文弱的公子。
那一幕簡直震驚他一整年。
後來他拼死通過了北寒閣的考覈,成爲了一名最底層的弟子,當初救他的恩公成爲了他的師兄。這時王竹升才明白,當初救他的人根本不是什麼文弱公子。
而是洛陽城內令所有人修行者聞風喪膽的,北方最年輕的神舞境修行者。
王竹升凝視着面前的坐在椅子上少年。
縱然目不能視,拓跋氏和耶律氏一般人丁興旺,拓跋尋爲四房出身本身在拓跋家內部出身也不算高,但這個少年的強大有目共睹。
在北魏國內,他與北魏大王子嫡長子光華君耶律華並稱雙傑,如果不是耶律華出身更高年紀更小,拓跋氏爲了避嫌處處讓耶律氏一頭,王竹升一直覺得戰國六公子的名號應當落到拓跋尋而不是耶律華身上。
三年前上一屆的南楚初階大典,拓跋尋更是唯一能和南楚春華君姬嘉樹分庭抗禮的修行者。
雖然最後不敵姬嘉樹與魁首擦肩而過,只拿了第二名亞魁,但以拓跋尋雙目皆盲的身體,以那個春華君爲對手能做到如此,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身體健全比他弱小的修行者比比皆是,王竹升不明白爲什麼這種情況下,拓跋家依舊不把拓跋尋當回事。
雖是姑侄關係,但容夫人拓跋容絲毫不關心這個侄子,平素對其呼來喝去。而其獨生女北魏聖女許冰清更是對這個表哥沒有任何尊重,向來不願多看一眼,只是在有事用他之時纔會過來說幾句話。
“拓跋家的人就是這樣,”感受到王竹升難以理解憤憤不平的目光,拓跋尋只是笑了笑道,“拓跋家的人向來追求完美,能打動他們的只有最強的東西。”
比如南楚六公子的名號,比如初階大典的魁首。
只可惜這些最終都和他擦肩而過,無論是在競爭南楚六公子上,還是在搶奪初階大典魁首上,他永遠都是第二名。
但說實話他現在的處境比他小時候真的要好太多了。
“對拓跋家的人來說,光是容忍我這個缺陷就已經用盡全力了吧。”拓跋尋摸了摸眼上的白綾淡淡道。
他並不是天生的眼盲,而是在八歲覺醒天生等階之時忽然真元逆流發生了意外,他當時不懂掌控等發現的時候已經眼角流血眼前一片黑暗。
他的父親平素對他沒有絲毫關心,只是在得知他可能覺醒較高的天生等階之時才產生了關心,導致他的母親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了他的那次覺醒上。
就好像他覺醒了較高等階就能徹底改變四房的地位一般。
不知是不是這一切導致他過度緊張的原因,最後他的確覺醒了比正常人都要高的等階八的天生等階,但與之同時卻失去了視力成爲了瞎子。
世家極少能接受身體殘缺的子孫,一旦出現在出生之後就會立即抹殺。看着世家子比普通人更光鮮健康,事實上是因爲他們在出生之時已經抹殺過一遍了。
當時洛陽城內不少人嘲諷是拓跋氏家主做多了虧心事才報應到了兒子身上,他的父親惱羞成怒,將他帶到了永夜長城之上,提起了他的腳腕,差點想把將才八歲的他扔下去摔死在長城下。
如果不是當時有人路過救下了他,他的生命也許就在八歲之時就結束了。
救他的人告訴他看不見也可以修行,撿回一條命卻被趕出家門的他至此拼命修行,最終獲得了他的叔父北魏國師許滄海的看重,成爲了北寒閣的大弟子。
在那之後拓跋家又把他認了回去。
但既然能趕出去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
在追求最強者的拓跋家人的眼中,拓跋家和北寒閣最重要的聯繫依舊是北魏國師許滄海。
而他,則無足輕重。
不過,畢竟人家一個是等階二的神子,比不上也理所當然。
而他,雖然以許冰清的境界,按照北寒閣的規則,身爲師妹的她沒資格差遣他。
但偏偏許冰清有個愛女如命的母親。
偏偏最近國師閉關,沒人能限制她。
如果他膽敢拒絕許冰清的要求,拓跋尋已經可以想象他的叔母會如何憤怒地衝到這裡了。
“話說爲什麼非要公子在這個時間點去南楚?”王竹升無奈地說道,“個人戰第一輪輸都已經輸了,師兄你去又改不了結果。”
“這個我倒是心裡有數,拓跋尋微微擡起頭笑了笑。
“畢竟這個人戰第二輪,剛好是我擅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