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作爲天生修行者剛剛覺醒的時候,趙光不是沒有幻想過自己成爲神子時的樣子。
但就像這世上許多人幼時都幻想成爲英雄,但長大後才發現自己只能成爲英雄路過時街邊鼓掌的人一樣。
不到十歲,趙光就知道他這輩子不太可能升上等階二了。
不提天賦,修行的苦就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尤其是和李稷一起修行之後,他就發現和這位二哥比起來,他以前的修行強度根本不能算修行。
李稷不怕疼不怕苦不怕累,偏偏他怕疼怕苦也怕累。
得了,他這輩子就當個混吃等死,實現他母親的願望遊遍四海的普通人就好了。
期盼他自己升等階二不如等李稷成爲神子護着他更實在一點。
雖然那個男人成天戴着面具生人勿進的模樣,但趙光心裡很清楚,那是一個一旦將一個人放在心裡就會守護到永遠的人。
可現在偏偏那個人保護不了他,甚至還需要他的護法。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姬墨,趙光神情愈發絕望。他不是沒有幻想過他面對神子時的模樣,但真的發生之時才發現,真的遇見了根本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靠近,連轉身逃跑都做不到。
神子的威壓讓他雙腿如灌鉛了一般,真的很難想象當初在高臺之上,那個剛進階的少女是怎麼敢和這個男人頂嘴的。
趙光瞪大眼睛看着走上臺階的姬墨,感受到了屬於修行者想要臣服的本能。
他知道這不光是姬墨的力量,更因爲此人身上還有八獸神的氣息。
這就是等階二。
這就是神子。
如果不是身上有着青龍神的玉佩,趙光懷疑他在被姬墨的氣息針對之時就已經跪下了。
然而此時聽到姬墨問姬安歌的話,他顧不得想這些猛地挺直了自己的腿。
“她在裡面?”
那個男人如此問道。
來了。
姬墨此行真正的目的終於來了。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她……她是誰?”姬安歌很清楚她父親在問誰,但還是咬牙反問道。
“非要我把話說得那麼清楚麼,”姬墨低頭看着嘴硬的女兒淡淡道,“讓開。”
“這……這是我的房間,”姬安歌等階比趙光更低,在屬於神子的威壓下只覺渾身骨頭都在痛,唯有一絲意志撐着讓她不要暈倒,“您……不能進去。”
“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身着黑衣的男人一聲冷笑,“況且你人不是在房外麼,有什麼不敢讓我看到的?”
姬墨盯着面前少女的眼睛冷冷開口。
“你身爲未出嫁的女兒,難道在房間裡藏了男人?”
聽到父親的話,姬安歌眼睛瞪大了,連耳朵都已經羞憤得紅了,趙光實在看不下去擋到她面前。
“國師大人,屋裡是我們東吳的昭華君,正在爲前秦公主療傷,無傷禮法,還請您不要打擾。”
反正他不說,以神子對真元的感知能力也知道房裡是誰在幹些什麼。
趙光原本以爲搬出他們兩人的名號,姬墨多少會遲疑一會兒,卻沒想到眼前人伸手越過姬安歌的肩膀就去推房門。
原本就只是關上的門吱呀一聲被推出了一道縫。
趙光睜大眼睛透過門縫看見坐在牀上的李稷後頸全都是汗,嬴抱月被他攬起靜靜靠在他的肩頭,依舊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就在房門被推開的瞬間兩人身上頓時涌起不正常的真元涌動,少女的額頭瞬間佈滿了汗珠!
李稷回頭看了一眼房外只來得及從牙縫裡喝出一句。
“出去!”
“住手!”
趙光瞳孔一縮,不顧渾身劇痛從下而上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用吃奶的勁吼道。
“不許進去!”
“東陵郡王麼?”姬墨低頭瞥了他一眼,卻像是看一隻螻蟻。
“你大哥還能跟我比劃兩下,區區一黃口小兒也來螳臂當車。”他淡淡開口,“去一邊待着吧。”
男人話音落下,趙光只覺渾身被一股大力擊中,下一刻他整個人都被掀翻,一頭栽倒了臺階之下。
“趙光!”姬安歌看着被她父親的真元只一擊就被重重衝起的少年,驚叫出聲。
趙光聽見自己的骨頭磕在臺階上的聲音,他的身體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但眸光卻還來得及去看那扇門。
這時候他還真的慶幸自己是個最善自保的風法者。
他腰邊的劍鞘有風流衝出,墊在他的身下,保證他不會一頭摔死。
但他的這些本事,卻完全無法用來戰鬥。
他往後摔去,眼睛靜靜看着姬墨再一次伸手推門,門前只有一個渾身顫抖的姬安歌。
一切正如姬墨所說。
“礙事的人終於都走了,”姬墨淡淡開口,看向門縫後緊閉雙眼的少女,“你覺得你逃得掉麼?”
她逃不掉。
半空中靜靜墜落的趙光閉上眼睛。
雖然不知理由,但在被南楚國師盯上的那個瞬間,那個少女就逃不掉了。
南楚國師的權威是絕對的,能和他對抗的人在這片大陸上曾經有且只有一位。
而那個人,現在已經不在了。
已經不在……
“你走開!”
然而就在這時,門前傳來少女一聲厲嘯,趙光猛地睜開眼睛,隨後看着眼前的一幕瞪大眼睛。
原本被推開一道縫的房門,合上了。
砰的一聲,趙光重重摔在地上,但他不管渾身劇痛撐起半邊身體,愕然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房門合上了,姬墨的手也離開了門扇。
就在南楚國師姬墨再一次推門的那一瞬間,他被人推開了。
那個除了同爲等階二的神子,再也無人能讓他後退一步的朱雀神子,東皇太一姬墨。
被人推開了。
同時。
一個瘦弱的,渾身顫抖的少女背抵門扇張開雙臂,擋在門前。
“不要靠近她!”
趙光瞪大眼睛愣愣看着這一幕。
他看着做出這件事的少女自己回過神看着被她推開的男人也愕然看向自己的雙手手。
怎麼可能?
爲什麼一個等階七的修行者能推開等階二的神子?
感受到姬墨身上氣息的僵硬,趙光明白姬墨剛剛根本沒有收手,除非他自己後退,不然姬安歌根本不可能推的動他!
但事實上就是姬墨被推開了,被自己的女兒推開了。
“你……”站在門前的男人愣了愣,“書……”
但下一刻,看着面前少女柔弱顫抖的眼神他回過神來。
這不是她。
那個女人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眼神。
男人的眸光冷了下來,變得更加憤怒。
“讓開。”看着擋在門口的少女他淡淡開口,“你以爲我不敢殺你嗎?”
趙光心底一寒,看向門口那個明明害怕得都難以站立的少女張口正要呼喊,然而下一刻他眸光一怔。
因爲他看見,擋在那道門前的少女,眼神忽然變了。
她的眼神,不再顫抖。
趙光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柔弱的,只懂依靠她大哥的少女露出過這樣的眼神。
但背抵着門板,她沒有再後退。
她有她要保護的東西。
一個人何時最強大?
趙光耳邊忽然響起李稷和他說過的話,“等你有了你想保護的東西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一個人如何變得強大?
“你……”姬墨死死看着面前的少女,渾身騰起磅礴暴怒的真元向她伸出手去,看着這一幕趙光目眥盡裂尖叫道。
“姬安歌!”
然而下一刻,趙光瞳孔一縮,看着姬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父親,我知道你能殺了我。”
在神子磅礴的真元下,從未修行過的少女就像狂風中的小草,弱得不像話。
可她一步未讓。
“我不是你的對手。”
姬安歌猛地拉下了臉上的面紗,站在房門前張開雙臂,直面着面前的男人靜靜開口。
“但你想進去,想傷害她,那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