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紅光脹滿整個高臺。
姬嘉樹正被嬴抱月想要去砍自己手的舉動嚇得心臟停跳,耳邊卻傳來哐啷哐啷的擊打聲。他眼角餘光一瞥,發現身邊身着青衣的男人揮起手中巨劍正向黑霧而生的屏障狠狠砍去。
就在東方儀失手和守經奴被彈飛之後,此時本已經無人敢再靠近那詭異的黑霧。
畢竟祭臺上的情形透着十足的邪門,誰知道出手會受到何等反噬?如今連天階修行者出手都尚且要掂量,看着高臺外毫不猶豫揮劍向黑霧砍去的男人,所有修行者愣在原地。
昭華君這是瘋了嗎?
隔着青銅面具衆人看不到他的臉,但從面具中露出那雙漆黑的眼睛卻無比清明,只能看到認真。
清瘦的男人真的沒有絲毫的猶豫,砍完了一劍身形都會往後一步,但他死死踩在最後一階上一步不退,生生踩碎了石磚,下一刻卻再一次揮劍重重砍去,沒有一絲停歇一瞬間居然已經砍了十幾劍。
而就在這時,祭臺邊籠罩的黑霧屏障居然顫動了一下。
看着這一幕,想起剛剛穿過黑霧毒箭,姬嘉樹瞳孔一縮顧不上其他,惡向膽邊生,抓起地上掉落的毒箭,向李稷身邊的黑霧猛地一刺。
衆人睜大眼睛。
怎麼連春華君也瘋了?
這是在幫昭華君?
黑霧屏障雖然在顫抖卻一直未曾被打破,兩個地階修行者的努力在黑霧面前如同無用功,祭臺上交纏的黑紅光芒愈發扭曲,像是在嘲笑少年人們的不自量力。
然而就在這時衆人只聽見極其輕微的一聲破裂聲。
誰也不知道李稷是怎麼進去的。
縈繞在祭臺上的暗色邊緣有一瞬間的黯淡,下一刻身着青色祭服的人影出現在放置黑盒的石臺前。
就在嬴抱月右手吃力地拔出落日劍時,耳邊忽然傳來低沉的男聲。
“別衝動。”
“嗯?”嬴抱月右手反手一劍正要向左手刺去,聞聲微微偏頭。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她的身邊原本沒有任何人,而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她身後。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他,她有一瞬間的分神。
雖然分神,但她沒有失去控制的右手速度依然很快。看着左手掙扎着再次擡起,嬴抱月眸光一深,右手反手挽了個劍花就向左手刺去。
“都說了你別衝動!”
這時一隻大手穿透籠罩在她身上的黑霧,猛地握住她的右手。
臺上依舊籠罩在電閃雷鳴中,周圍風聲愈發尖利。於狂風中嬴抱月擡起頭看向閃到她身前的人,李稷睜大眼睛,發現她在這種場合下居然還在笑。
少女的額發被吹起,於狂風中向他微微一笑,“我沒衝動,我很冷靜。”
“冷靜到要去剁自己的手?”李稷胸膛起伏,瞪着她喝道,“我記得我早和你說過你砍手是沒用的!”
在前秦第一次發現她身上詛咒的時候,李稷就記得她問過他,如果把這隻手砍掉能不能解決詛咒。當時他雖驚愕於這個女子的決然,但更決絕地否定了這種可能。
她現在居然還……
“哎?我要砍自己的手?”李稷的氣話還沒說完,卻只見眼前的少女神情驚恐地反問。
李稷胸中一口氣堵住,有一瞬間的愣神,“你不是要砍自己的左手?”
“誰說我要砍自己手了?”嬴抱月淡淡笑了笑,下一刻趁着李稷愣神猛地抽出右手,李稷之間眼前劍光一閃,伴着少女冷靜清脆的聲音,“我只是要將它扎個對穿,讓它動不了罷了!”
這有什麼好慶幸的?李稷簡直說不出話來,看着落日劍迅速從他眼前滑過,他猛地向少女那雙正在瘋狂掙動的左手手腕伸去。
一直冷靜的嬴抱月神色終於變了。
“別碰!”
她猛地向後退了一步,但這一次是原天階修行者的速度比較快。
黑紅的光芒中,李稷握住了她鼓脹掙動的手腕。
滴答滴答。
身着青色祭服的男人握住了身着漆黑祭服的少女的手腕。
祭臺下的修行者們睜大眼睛,愕然看着高臺上滴下的鮮血。
下一刻有無數鮮紅的血液從李稷握住嬴抱月手腕的那隻手的指縫中滲出,空氣中瀰漫起焦糊味。
握住那隻手腕之時,鑽心的疼痛就從掌心襲來,但李稷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看着怔然看着他的少女,男人伸出另一隻輕輕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平心靜氣,不要動怒。”
他看得很清楚,最初嬴抱月手上的詛咒被激發的確因爲和黑盒中的陣法發生了碰撞,雖說詛咒發作與否的確受宿主情緒的影響,但一般情況下詛咒宿主無力控制已經發作的詛咒。
但李稷很清楚他眼前的這個少女不是一般人。
如果是一般人,就是如今他感受到的劇痛就足以讓一個女子昏迷。
但她不但沒有昏迷,反而選擇孤身一人站在臺上與詛咒對抗。
如果沒有那三枝毒箭,她也許已經將詛咒壓了下來。
李稷深吸了一口氣,他剛剛靠近嬴抱月後敏銳地察覺到少女身上氣息的不穩,如果他沒有猜錯,她正在憤怒。
能讓這個女子憤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此時已經來不及追究她到底因爲什麼而生氣,但最重要的是她必須穩定下來。
現在是生死攸關的關頭。
“你不會有事的。”
他不會讓她有事。
他從不說謊,他說她最多可以活一年,那麼這一年內他絕不會讓她死。
“調整呼吸,抱元守一。”李稷輕聲開口,他知道她能聽懂他的意思。
說完李稷感到掌心微癢,嬴抱月的睫毛動了動,下一刻他感覺她身上的氣息真的改變了。
以前總有人誇他不簡單,但此時能這麼快理解他的意思做到這樣的事她顯然更不簡單。
這時周圍黑盒上瀰漫出的黑霧忽然再次濃郁起來,山林中響起野獸的嚎叫,那隻不聽話的左手居然再一次掙動起來。
看着嬴抱月的手再一次向黑盒而去,臺下衆人目眥盡裂,就在這時嬴抱月和李稷一起抓住了那隻手。
祭臺上狂風大作,狂風將兩人的袖子鼓了起來,一條小花蛇從嬴抱月的袖子裡被吹出來,正在半空中飛舞。
嬴抱月眼前一亮,就在小花蛇爬到她手臂的時候,她猛地喝道。
“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