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形勢風雲變幻,連最有經驗的修行者都不敢妄斷勝負。
從赫連晏開始模仿許冰清劍法之時,臺下對許冰清的讚美吶喊就少了許多。只因明眼人能看出來許冰清之前的絕對優勢有赫連晏故意陪着作戲的成分。
形勢雖然逆轉,但模仿終究難以超越原版,赫連晏此時展現出的劍術並沒有許冰清之前壓着他打那麼優勢明顯。
臺上兩人正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只因許冰清有些手忙腳亂,赫連晏一時佔了上風。
不管優勢大還是小,上風就是上風。
況且赫連晏只是靠模仿對手劍法就做到如此,之後必然還藏着大招。
看着臺上不緊不慢和許冰清纏鬥的赫連晏,衆人自以爲摸清了西戎人的如意算盤。
怪不得西戎人那麼悠然自得,原來派了這麼一塊不好啃的骨頭出來!
怪不得非要和六國修行者切磋,果不其然就是想要打中原修行者的臉啊!
當然這些預謀衆人從一開始就能猜到。
畢竟這種場合,國與國提出交戰,自然是奔着折辱對手去的。
西戎人率先要提出切磋,自然有萬全之策,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輸掉?
原本是之前許冰清拿出那麼多劍招身手不凡給了衆人以希望,但現在看來西戎不愧爲六國多年的心頭大患。
藏得夠深,有備而來。
想清了這一切,再看着臺上的許冰清,衆人心中只有慶幸。
幸虧自己沒上,幸虧選了這麼個女修上場。
輸了也就輸了,反正也不怎麼丟人。
反正輸了……
然而衆人沒有想到,就在這時臺上正在和許冰清拼劍的赫連晏,執劍的手忽然偏了偏。
看上去像是手臂上劍傷發作,又像是手臂痠軟無力,又像是一時間被什麼干擾了有些分神。
總之,臺下的高階的修行者睜大眼睛,頓時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好事。
這是個破綻!
不管偏的角度大不大,高手交戰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差一點就罷了,但赫連晏差的足有兩寸之差。只要抓住這個破綻,許冰清就能一劍捅進他的前胸。
好機會!
臺下看出來的修行者握緊拳頭眼含希望,就差向許冰清搖旗吶喊。
然而……
滿眼緊張的許冰清只是牢牢盯着赫連晏的劍,彷彿只能看見他劍上的寒光,卻看不見他胸前的空檔。
哎呀!
臺下爲數不多的神舞境看到這一幕眼睛都差點瞪出眼眶了,摩拳擦掌恨不得以身代之,全然忘記了之前西戎挑戰時沒人願意上場。
看着這樣的破綻,全體高階修行者中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要知道有這麼好的機會,還不如換我上!
然而對戰場上機會稍縱即逝,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等等。
臺下高階修行者瞪大眼睛,看着赫連晏腳底也忽然一滑,手中劍再一次往外偏了兩寸。
這下他的胸口前出現了一個足有拳頭大的空檔。
那個……
臺下的嬴抱月扶額。
這是不是有些過分?
赫連晏也似是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致命危機,臺上身子拼命往內擰動想要躲開要害,然而這時一直盯着他的劍無暇他顧的許冰清似是終於反應過來,眼前一亮,手中長劍猛地刺出,穿過空檔猛地就要穿透赫連晏的心臟。
臺上響起衆人的驚呼,更有修行者喜悅的歡呼。
“殺了他!”
“殺了他!”
這一幕實在是太解氣了!
就在許冰清一劍刺去的順間,赫連晏左腿一掃,高臺上騰起巨大的灰塵。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赫連晏身子側擰,出最後一招之時戴着面具的臉側向臺下。
嬴抱月定定看着臺上那張面具,看着那雙注視着她的碧瞳緩緩被灰塵吞沒
下一刻臺上兩人的身影都被巨大的灰塵掩蓋。
煙塵風暴騰天而起,衆人睜大眼睛。
“誰贏了?”
“誰輸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
煙塵緩緩散去,露出臺中央一動不動的兩個人影。
不,還有第三個。
嬴抱月看着位於最中間的老人,緩緩閉了閉眼睛,並不意外。
臺上的許冰清和赫連晏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許冰清的劍直直插向赫連晏的心口,但長劍中央此時卻多了兩根手指。
那兩根手指上帶着老人斑,卻穩穩夾住了許冰清的劍,她的劍被定在那裡一動不動,劍尖足足刺破了赫連晏胸口衣服的第一層。
嬴抱月卻注視着赫連晏腳下的足跡,許冰清刺出這一劍時,他沒有後退一步。
這說明了一件事。
這個距離也是他計算好的。
簡直像是事先就知道許冰清的劍會在哪個時機被停下一般。
許冰清的劍的確被停下了。
因爲這裡是東吳。
此處是切磋臺,而不是雙方都簽了生死書的對戰臺。
“好了,點到爲止。”
東方儀夾着許冰清的劍站在兩人中間,面無表情道,“北魏聖女可以把劍收起來了,這一場是你贏了。”
她贏了?
許冰清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後變爲狂喜。
其實在赫連晏還手之前她是很自信的,但就在此人反擊之後,許冰清卻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看透了一般,看到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後背有些發寒,心中也沒底起來。
這個人,好像比她強?
她正要按下心中這個讓她惱火的想法,卻沒想到,她居然贏了!
真的贏了?
她娘說的沒錯,她果然是天縱奇才!
什麼西戎,什麼魁首榜首,現在的她想在對戰場上獲勝果然不是難事!
想到這裡許冰清差點按捺不住,下一刻想起母親的囑咐又強逼自己恢復了之前一如既往的冷淡驕傲。她看了東方儀一眼,矜持地點頭,瞥了赫連晏一眼將劍往後抽,不無嘲諷道,“算你運氣好,如果是在對戰場上,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許冰清覺得這句話說得極有水平,很有大國風範。
她沒忘記她是作爲六國代表上臺的,現在她就是六國的英雄,此時所有人都應該捧着她。
然而赫連晏只是低着頭一聲不吭,許冰清看着連頭都不擡的手下敗將心中有些惱怒,但自恃對方應該是被她嚇破了膽,這才連看都不敢看她。
“對於輸贏,赫連公子可有異議?”東方儀神情不變,鬆開許冰清的劍,淡淡問道。
赫連晏靜靜搖頭,下一刻低着頭笑了笑,“這一局我認輸。”
說完他直起身體,走下高臺。
東方儀一揮手,對局結束的鐘聲敲響。
愣了許久沒反應過來修行者們在鐘聲中瞪大眼睛。
許冰清贏了。
西戎人……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