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蒼生等觀察使的超級視角,自然不難看出文明星域的全貌,可無論天武大帝如何英明神武,也無法看透那高山荒漠大海背後,到底都有些什麼。
七個絕不相連且形狀極不規則,錯落分佈在西方大陸的海,這個世界的人們將之稱之爲七色海。
黑黑白白數百個城邦聯合體甚至部落分佈在七色海邊緣處,一方面靠海吃飯,一方面沿着蜿蜒貫穿西方大陸的長水河,黃水河,上上下下7的進行着貿易往來。
數百個政體看似紛亂,但因其貿易往來迫切需要的信用、安全、成本時效、有意自利性無意利他性等等思想的指導下,單從水上通商,陸地貨運,工商貿易上來看,儼然成了井井有條的和諧整體社會。
誠信是發自骨子裡的,而無數商道旁邊的國家除了收適量的稅,更爲商人提供便利和保護。
不誠信也有,但是成本高昂,一方面是官方的徹底打擊,另外一方面是同行業的曝光與排擠,還有市場徹底的丟棄,以至於失信後,連在這行業的生存能力都沒有了,除了被歧視的目光趕去務農,可失信的人,連務農種地都變得十分艱辛。
這可不是某個宇宙,某處存在,這樣的場景:一邊呼喚誠信,一邊對失信的問題只會將厲害關係拼命向個體,弱勢羣體轉移風險,而對於強勢的只會官樣文章,寵着慣着,放任不管又或者說敷衍一下就算了事,而後大聲疾呼,都是你們老百姓不爭氣,不要臉……社會才變成這樣子的。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誠信的缺失等同於信仰的缺失,昭示着種羣整體進入到難以逆轉、唯利是圖的敗德時代。
在這個時候,越來越事無鉅細的法律條款恐怕成了尾大不掉,搞得所有人精神疲憊,心靈崩潰的救命稻草。
而這個時候,一切文明的產物與資源,科技的非科技的手段,全成了歇斯底里,圖謀現在的工具。
再也無人看星空,再也沒有人願望未來,去爲未來做些什麼。而所有人活在種羣裡,卻漸漸成了一個個具象化的孤島。
已經沒有了未來!
缺什麼,就高喊什麼,卻總也想不明白爲什麼缺。
其實很簡單,如果幸福真在的話,絕對沒有人會腦袋畸形,搞出幸福指數這麼離譜一個玩意兒。
因爲沒有,所以纔要去忘情賣力的表演。
幸福是什麼?單以三要素論,第一是悠閒。問一個凌晨起牀,午夜才歸,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雙手滿是令人心酸的老繭,滿面燻黑曬紅,風吹雨淋日曬的清潔工,所得微薄,整天被高喊着“需要被關懷”,實則經常被呵斥的羣體,你幸福麼?
請問,你覺得他們幸福麼?
這不是敗德,是什麼?不光敗德,還缺德無腦。也許你僅僅是以底層的幸福感來映射整個社會,凸顯什麼優勢……邏輯很嚴謹,可總帶着刺骨的寒風,吹盡人性的悲涼。
其實不管有還是沒有,實事求是,一點一點做實事就對了,哪怕有一點改善,那麼總歸是好的。
整天唏噓感嘆着,騾子和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可事關前途利益,卻恨不得一天就將星球鋪滿鋼筋水泥……喊一套,做一套,能優秀到地老天荒麼?
……
七色海周圍,錯落縱橫的商道兩側,各種服務業蔚然成風,更爲當地國家,政體帶來了就業和稅收。
而這些,都是穩定的重要因素。
當然,和諧僅就通商而言,不和諧且血腥的也大量存在。
其中又以思想之爭表現最爲殘酷。
七色海的半數城邦,軍民信奉上帝,認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都是上帝給的,必須信仰上帝,在上帝的光輝引領下,纔是絕對正確的,至於之後嘛,當然是上天堂,過上在上帝腳下親吻上帝的腳這種無窮無盡的幸福生活。
而另外半數的政體包括存在狀態保守原始的部落信奉佛祖,尊崇佛道。與傳教士,主教至高無上的上帝聯盟不同,這裡的沙門佛陀,活佛,高僧有着無比尊崇的地位,對於政治,經濟,通商,農業等等,往往有一言而決的權力,當然,只需要說上一句:如是我聞……
在上帝聯盟體下的信徒看來,信奉佛祖的不光形象教條,還很原始,並且泥古不化,更是需要被上帝懲罰的異教徒。
而在佛陀組織的信衆來看,上帝純粹子虛烏有,絕不存在的,上帝聯盟的一切都是虛妄,而那些在苦海中掙扎的衆生,則是需要度化和覺悟的。
怎麼度化?對於沉淪的生命,恐怕任何組織都只有一種冠名各異,實質相同的方式:摧殘攻擊對方精神與信仰;折磨並斬滅對方肉體。
在強大的上帝聯盟與雄厚的佛陀組織之間,還有不少冷門信仰,構成小小組織,在二者之間徘徊搖擺。
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一幫爲神服務具有超強力量,具有玄妙名字的尊使,一條往上爬,最終爲神服務,在神榮光下,無比輝煌且珍惜的上升通道,不外如此。
當然,其中必然大談特談,只要信,個人獲得的好處。至於代價,不妨信了之後慢慢談。
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那就不是比拼誰的理念更先進或原汁原味,哪個思想更深刻,亦或是誰描述的未來更具有先進性和優越性了,而是傾盡想象的互相傾軋與毀滅,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無所不用其極的血腥與暴力,無需贅述,無非毫無人性那點事兒。
在帝與佛綿延數百年的腥風血雨中,一個備受摧殘的組織慢慢誕生,由弱到強,那便是無神主義的秉承者共和聯盟。
他們脫離了神性,保留了人性,由越來越多的工商業從業者組成,其中英明神武,德高望重的成了領導。
對內寬鬆、民主,主張共和共榮,對外苛酷,主張以武力主張更廣大的通商範圍與原材料供應源,同時,因爲工商業的發展以及無法改變,對內民主的政策,否則便會迫使自己的聯盟內的公民倒向本就強大的上帝聯盟或佛陀組織尋求庇護,那麼對於外部的廉價勞動力甚至奴隸的需求,日益迫切。
由此,新世界的探索變得迫在眉睫。
因其優厚的加盟政策,寬鬆民主的生存環境,強大的經濟實力以及逐漸成型的軍事力量,此時的共和聯盟可不是剛剛誕生時候的如履薄冰的情形。
這個屹立於七色海畔的龐大聯盟,不光有着七色海周圍四成大陸面積,近半人口,八成經濟體量,還有一支威震大陸的共和陸軍,人數最多,武器也最精良,有時候上帝和佛不想鬧了,也需要共和聯盟的首腦來調停。這在幾百年前,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而這個時候,上帝聯盟與佛陀組織才睜開猩紅的雙眸,略微清醒的看了一眼這個世界,這才發現,哦,共和聯盟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峰,而自己雙方,成了瑟瑟發抖的山包。
……
……
世界島,一座位於七色海中間,以長水河,黃水河爲周流的巨大人工島嶼,是共和聯盟總部,如今儼然成了西方世界的中樞與驅動中心。
島上綠樹茵茵,繁花野趣,錯落掩映着無數最高不過二層,但無不戒備森嚴的小樓。
一處隨意的小樓,上面爬滿了綠植,裡面燈火通明。千平米的大廳內,站滿了鴉雀無聲的各色人等。
大廳左側,穿着僧衣,閉目唸經,一看品級不低的佛陀們,排成幾列,正閉目默唸經文,黑壓壓,閃亮亮,人數不下數百。
大廳右側,黑衣,白衣,紅袍纖塵不染,連鬍鬚都修剪的十分神聖,大多數看年紀已經步入中老年,怕不有五六百歲的上帝聯盟的高層們,口脣開和,也在念念有詞,只是望着閃亮亮陣容,目光中便有仇恨之光乍現。
中間尷尬位置,數百名面帶微笑,或身披重甲,或長袍緩帶的共和聯盟聯席會議的議員們,端茶遞水,緩和着這種緊張而尷尬的氣氛。
所有人的目光偶爾瞟向百米外緊密的房門,狠狠盯了一眼,旋即轉向他處,而那裡,正展開一場決定西方世界最終走向的討論。
……
房間不大,陳設普通,但氣氛卻很緩和。
上帝聯盟大教皇正在給聖諦佛主倒茶,而共和聯盟聯席會議大執政呵呵笑着,給大教皇倒了杯酒。
互相舉杯,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對抗是給外面的存在找一個表演忠貞,踐行虔誠的藉口,而對立與其說是思想之爭,不如說是因生存空間,生存資源,生存下去的理念不同,而產生的矛盾。
大局觀就是不動聲色間,得到些什麼,付出些代價。是否具有和權力地位有關,和它本身的概念沒有半毛錢關係。
吃飽飯,在大執政口中,就有了憐憫天下蒼生的悠遠意義,而到了聯盟普通一員口中就成了生存的基本需求,毫無高度可言。
而房間裡的三個人,都沒有用大局觀本身這個詞彙以及強加上去的思想內涵鍍金的意思,猶如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小商販一樣,在不動聲色的爭取哪怕一絲一毫的利益。
當然因其地位和權力,以及代表着的龐大團體,這些也就成了大局觀。
都知道單靠哪一方自己的力量,都無法在自身現有的條件下擴展生存邊界,而以各種口號,各種旗號,打着資源有限的大旗,在七色海周圍大肆爭奪,爭搶,爭鬥,甚至展開大規模族戰,國戰,不見天日是可以預見的未來。
如果在最惡劣情況出現在這片億萬平方公里,但被七色海分割的廣袤大陸上之前,光預見了而不去作爲什麼,活在高枕無憂,享受榮華富貴的溫牀上,那也就不是大教皇,大執政,大德高僧了。
世界島的這次隱秘的會議,其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團結起來,集合共和聯盟,上帝聯盟,佛陀組織的力量,徹底整合七色海周圍的全部勢力,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生存邊界的擴張提上日程,從而解決人口與土地之間的矛盾,貿易在地域界限的束縛下,後繼乏力的矛盾,原材料需求與供給之間的矛盾。
三大勢力必然結合,搖擺勢力必須清理整合……這裡面就存在一個主導權和利益劃分的問題了。
但無論如何,結合是不可動搖的大局。
因此,雖然大執政,大教皇,聖諦佛主雖然在主導權與利益劃分上爭的面紅耳赤,但卻絕不會在結合不結合這個根本問題上玩弄什麼智巧。
被畫的五彩繽紛,早已看不清楚形狀的七色海地理圖被大執政不緊不慢的揉成一團遠遠拋開。隨後,他又慢條斯理的將手伸向旁邊的原本裝滿同樣地理圖的鏤空金屬桶。
劃拉半天,大執政扭頭一看,這才驚訝的發現,備好的數十份地理圖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卷。
當他將圖攤開在桌面上壓平的時候,佛主睜開了雙眼,大教皇停止了呢喃,而大執政也慢慢收拾了笑容。
他們一起望着,死死盯着地理圖,高山如天,七色斑斕的西方大陸地躍然紙上。
這是最後一份地圖,他們手中的筆,落下的每根線,都決定了巨量的土地與利益歸屬。
目光在碰撞,在探尋,在這個時候,他們反而不說話了。
紅色的,黃色的,黑色的線條在地理圖上緩緩的勾勒,又是兩天時間過去。
……
大廳的門豁然打開,當組織、教會、聯盟的高層們發現,老闆們牽着手,帶着笑,一臉親切的走出房門,帶着雙眸中的血絲的時候,就都知道,這西方大陸,恐怕要風雲滾滾了。
混到這間大廳這個層次的,沒有哪個是傻子。你見哪個老闆動輒不忘仇恨狂吼亂叫的?
不忘仇恨,那是純粹而堅定,忘了仇恨,互相擁抱,總也是虛懷若谷,心胸開闊,洋洋風範吧。
好在是個誠信社會,竟沒有誰小肚雞腸的玩弄些陰謀詭計以娛後世聽衆。
幸運的也是誠信社會,於安步中,以最小的代價,實現大陸的實質性的統一。以某些存在的尿性,雞毛蒜皮多了去了,整來整去恐怕直到劫滅都整不出個結果。
當佛主迴歸極樂城,大教皇回到天帝居所,大執政重新坐鎮世界島黃金城堡之後,一連串令所有人目不暇接的教皇法旨,佛主法喻,大執政令飛度四方。
護法兵團,天帝騎士團以及從世界島狂奔出來的浩浩蕩蕩的聯盟禁衛軍,以及禁衛軍引領下的遍佈大陸與近海的聯盟陸軍,聯盟海軍皆聞風而動。
當所有搖擺中的中間派喜聞樂見打算給勝利者唱歌,順便痛斥失敗者的罪行,同時有些人心惶惶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這些氣勢洶洶,裝備精良,鋪天蓋地的強大勢力武裝,赫然是衝着自己來的。
又是一番摧枯拉朽般的血雨腥風,西方大陸東到馬紮驢山,西到赤色海,南及大洋,北到荒漠,一切被三大勢力定義爲異教徒(文明破壞者、瀆佛者)之勢力,無論大小,或放棄信仰加入,或粉身碎骨。
包括西方大陸極荒僻之地,商旅不至的河間大峽谷的古巫部落,也在某一天深夜,白骨盈山,血海翻滾。
日夜不斷地烈焰沖天,卻仍舊衝不破那高聳的天。
三個月後,當大教皇,大執政,佛主再聚首的時候,他們含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從高山移動到大海的方向。
什麼都沒有說,可一支由三大勢力整合後的精兵強將組成的遠洋船隊,正悄悄的加快着籌備的進程。
一年,而後又一年,轉眼就是三年後的一天。
當佛,上帝融洽並存,各自有着恰當的傳播界限而互不影響,七色海西方大陸的工商業,製造業,以及基礎農業,在更優良的社會環境,更穩固且不令而行的誠信體系下,蓬勃發展的時候,大教皇,大執政,佛主的桌案上,卻多了三封加急,絕密呈報!
刷着火漆,蓋着象徵着主宰親啓的荊棘花圖案的印信,帶着大海潮溼鹹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