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
清晨的餘暉,破開了沉重的鉛雲,帶着恢弘的氣勢,揚灑在皇城的道上,宛如鋪了滿地黃金。
一位位新上位的官員大臣,扶正了自己的官帽,皆是小心翼翼行走,往紫金宮而去。
唐顯生的身邊跟着唐一墨,父與子,行走在陌生的城市道路上。
江漓一身銀甲,赤練跟在他的身邊。
佇立在皇城的白石欄杆邊。
江漓負着手,背後的紅袍在翻騰,安靜的看着那些邁步跨過紫金宮門檻,踏入大殿的百官。
他看到了唐顯生。
隔着許遠,唐顯生便朝着他微微頷首。
江漓也點頭回以了問候。
百官入朝。
宦官尖利的聲音撕碎了黎明的寂靜。
一位位新上位的大臣,帶着惶恐,紛紛立於紫金宮大殿的兩側,這段時間的帝京中的肅清,流了太多的血,小皇帝突然變得心狠手辣,手段鐵血,一言不合就殺人。
朝堂上的官員,幾乎都換了新人。
宇文秀高坐在龍椅上,眯眼看着底下的百官。
雖然都是新面孔,但是宇文秀卻是很滿意。
“陛下,北郡有密報傳來。”
一位魁梧的武臣從百官列隊中行走而出,躬身道。
“北郡澹臺玄發現了新的養龍地,如今正率領大軍前往……”
龍椅上,宇文秀眯起了眼。
他沒有立刻回答這位大臣,而是手指在龍椅上輕輕摩挲,看向了另一側,佇立在朝堂上,昏昏欲睡的唐顯生。
“唐愛卿。”
宇文秀道。
唐顯生沒有反應,宇文秀便加重了語氣,纔是讓唐顯生渾然驚醒。
“北郡又尋得了一處養龍地,唐愛卿以爲大周該如何應對?”
宇文秀也不惱,淡淡問道。
“北郡本有不周峰養龍地,不過,那處養龍地乃大凶之地,澹臺玄在那兒折損了三萬兵,所以不周峰養龍地不足爲慮,但是……這新的養龍地可就不好說。”
“北郡或許會藉助這養龍地而崛起也說不得。”
唐顯生認真道。
“哦?那唐愛卿以爲該如何?”
宇文秀問道。
“伐北郡!”
“搶佔澹臺玄所尋得的養龍地,泰嶺問天峰養龍地!”
唐顯生老邁的身子中,驟然迸發出了一股鐵血之氣。
話語一出,讓整個朝堂似乎都沸騰了起來。
伐北郡?!
以如今大周朝百廢待興之態,如何伐北郡?
“陛下!”
“我南郡十萬大軍已在路上,會成爲先鋒,助大周伐北郡,奪養龍地!”
唐顯生朝着宇文秀拜了下來。
“哦?唐愛卿的十萬大軍?”
宇文秀眯眼。
“不,是陛下的十萬大軍!”
唐顯生擡起頭,正色道。
“懇請陛下讓江漓將軍率軍出征伐北郡,唯有一代軍神江漓將軍方能遏制有墨北客做幕僚的北郡大軍,不能再讓北郡得養龍地,否則後患無窮!”
這唐顯生居然想讓江漓掛帥出征?
宇文秀的眼底下,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郁了。
不過,想到如今的帝京有了黑龍衛,宇文秀倒是有些動心。
若是真的能再度奪下一個養龍地,對於大周朝而言,絕對是大好事,能夠培養出更多的黑龍衛。
況且,如今的江漓雖然是帝京守軍的精神支柱,但是,除了江漓還有一個孔南飛,帝京的防守至少無憂。
若是要伐北郡,那就必須要趁早,一旦晚了,讓澹臺玄從龍門中培育出了修行人軍隊,想要贏下勝利的難度就會成倍的增加。
宇文秀輕輕摩挲龍椅的手掌凝滯。
終於,他吐出了一口氣。
下定了決心。
……
北洛,湖心島。
陸番收起了棋盤和棋子。
身軀倚靠着輪椅,憑欄處,拎一青銅酒杯,小酌着。
湖心島上的一切都顯得有幾分靜謐和閒適。
倪玉在煉丹,她正在努力的將聚氣丹煉出三道丹紋。
景越則是在湖畔不斷的練劍,得了新劍,他愛不釋手。
聶雙則是攙扶着母親緩緩沿着島嶼的邊緣而行走,欣賞和體悟着湖心島的風光。
白玉京樓閣中。
有打鐵聲響徹不絕,那是公輸羽煉器的聲音。
他答應給景越煉製劍鞘,自然就會用心的去打造煉製。
陸番喝了一口酒,酒液入喉,帶着特有的酸澀。
他的視線彷彿看透了龍門,看到了中心宮殿中的持久戰。
聶長卿、凝昭等人與那上古體藏境的存在戰鬥,戰到了白熱化。
若是論真正實力,聶長卿等人都不及這尊上古體藏境,因而,他們只能選擇持久戰,一點一點的磨掉這尊上古體藏境的靈氣旋渦。
唯有這樣,才方有機會。
這是一場需要時間和耐心的戰鬥,陸番看了一會兒,便不再看了。
……
羅嶽感覺謝運靈的狀態有些古怪,但是具體哪裡古怪又說不上來。
對於這位諸子百家時代的存在,羅嶽是心懷敬佩的,他們曾經代表了一個時代的巔峰,雖然在如今,被少主給超越了,但是他們是擁有資格贏得他的敬佩。
“要見公子麼?”
羅嶽倒是不疑有他。
畢竟,謝運靈所在的道宗,如今是白玉京麾下的道閣,來求見陸番,也屬於正常的情況。
羅嶽帶着精兵,領着謝運靈往湖心島而去。
謝運靈佇立在湖畔,望着那籠罩在濃霧中的北洛湖,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洞天福地,好濃郁的靈氣。”
“不愧是這個世界第一修行勢力的山門,果然是好地方。”
謝運靈嘀咕道。
“前輩,你說什麼?”羅嶽有些疑惑,扭頭詢問。
謝運靈搖了搖頭,目光彷彿散發着精芒,似乎要穿透遮蔽着北洛湖的濃霧似的。
羅嶽找來了一艘木船,謝運靈上了船,道袍在風中獵獵。
隨着木船行駛,逐漸涌入了濃霧之中。
破開了濃霧,便見到了那湖中央的一座讓人覺得驚豔的小島。
佇立在木船上。
謝運靈眯眼盯着湖心島。
他擡起手,捏着蘭花指,似乎在感受空氣中的能量波動。
許久後,他的嘴角微微的上翹。
“並沒有巔峰築基修士的氣息,看來這所謂的天下第一修行人,北洛陸平安……也不過如此。”
“也是,這不過是一個低武世界,我在擔心什麼?”
謝運靈目光中閃爍着光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爾後。
他一步邁出。
“你……”
羅嶽疑惑的看向了謝運靈,卻見謝運靈居然直接踏出了木船,踩在了湖面上。
湖面不自覺的起了波濤。
洶涌的波濤在不斷的滾動着。
一步一步踩下,波濤越發的洶涌,像是在凝練一股可怕的威壓和氣勢似的。
羅嶽的面色變了。
他感覺到了蹊蹺,這謝運靈看來此行的目的不純。
“他難道又想挑戰少主?”
羅嶽凝眸。
他擡起手,腰間挎着的刀,陡然抽出,鏗鏘之聲響徹在湖面。
謝運靈似乎感應到了羅嶽的敵意。
輕笑間,蘭花指朝着謝運靈輕輕一點。
羅嶽抽出的刀,便是被再度被一股龐大到無法抵抗的力量給塞了回去。
謝運靈蘭花指掩嘴,輕笑了起來。
不再理會滿臉驚駭的羅嶽。
一步一步,道袍翻飛之間,朝着湖心島行走而去。
轟隆隆!
湖浪滔天而起。
湖心島上。
所有人面色皆是一變。
正盤坐在朝天菊下吸收靈氣修行的陸長空,站立了起來,凝重的盯着那湖面踏水而來的謝運靈。
公輸羽也從煉器房中走出。
看着那湖面上的謝運靈,蒼老的面容掛上了幾許詫異。
“老謝,你在做什麼?!”
公輸羽不解,朝着湖面爆喝道。
然而,謝運靈卻根本不曾理會他,恍然不識得他一般。
此刻的謝運靈給他們的壓迫感,太壓抑了。
就彷彿是一尊大魔頭似的跨湖而來,引起了湖面的不平靜。
白玉京樓閣二樓層。
陸番憑欄,微風吹拂着他的垂鬢和身上的白衫。
“不用在意此人,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
陸番淡淡的聲音,縈繞在了每一個人的耳畔。
原本還有些緊張的衆人,都是鬆了口氣。
不過,大家都沒有動,他們自然不會如陸番所說的那般平靜,去做手中的事情。
謝運靈此次前來給他們的感覺和之前完全不同。
如果說之前是帶着爲了彌補時代落幕的遺憾心思。
那此次的謝運靈,完完全全就是不懷好意了。
有一股侵略的感覺。
“他不是謝運靈。”
陸長空道。
公輸羽負着手,也輕輕頷首。
“完全不像是老謝的性格和氣息,特別是那……蘭花指。”
嘭嘭嘭!
謝運靈踏湖而來,湖水不住的炸開。
他那沙啞中帶着幾許媚態的笑聲縈繞在島上,讓所有人都是泛起了雞皮疙瘩。
陸番坐着輪椅,帶着好奇和幾分考究,盯着謝運靈。
“被當成傀儡操控了麼?”
陸番似乎猜到了什麼。
“低武就是低武,所謂的第一修行人勢力,堂堂第一修行人,原來只是一個連築基都不曾達到的凝氣境的小毛孩。”
謝運靈道。
這話語,讓衆人有些懵逼,因爲他們聽不懂。
這人怕是個傻子。
陸番倒是聽的很清晰。
嘴角微微翹起。
凝氣境……指的是氣丹麼?
那築基,便是指修行人第二境,體藏?
陸番心中猜測着。
不過,這也只是他的猜測罷了。
謝運靈,亦或者是指控制了謝運靈之人的到來正好能給他解惑。
看到自己的話語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謝運靈微微蹙眉。
他也不再說話,蘭花指一捏,身形驟然加速,在湖面上留下一道殘影,只有點點漣漪氾濫開,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當殘影再現的時候,已經踩在了湖心島的地面上。
不過,謝運靈尚未站穩。
白玉京樓閣二層,便有淡淡的話語聲飄來。
“我允許你登島了麼?”
嗯?
謝運靈目光一凝。
卻見,坐着輪椅的陸番,喝了一口青梅酒,平靜的望着他。
絲毫沒有被謝運靈點破了修爲境界的尷尬和不安。
“你……”
謝運靈張嘴,欲要說些什麼。
輪椅上。
陸番擡起手,在輪椅上輕輕一撥。
一道銀芒乍現,撕裂了天穹。
高速旋轉之間,彷彿一道流星,撕碎了空氣,朝着謝運靈迸射而來。
卻見謝運靈低喝一聲。
雙手捏蘭花,往前一推,狂風大作之間,在他的身前形成一面無形的屏障。
陸番的白刃懸浮在了謝運靈的身前,微微抖動着。
“呵……”
謝運靈看着被他擋住的白刃,笑了起來。
白玉京樓閣二層,陸番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一支白刃這人便擋的這般艱難。
“初入體藏,便敢這般囂張……”
“你讓我有些失望。”
陸番道。
這話語讓謝運靈微微一呆。
話是不是反過來的?
誰囂張?
一個凝氣境的毛頭小子,居然敢說他囂張?
“凝氣境?”
陸番嘴角一撇。
喝了一口青銅酒杯中的酒液,淡淡的瞥了謝運靈一眼。
隱隱彷彿看透了謝運靈的靈魂,看到了那數十里外的黑袍身影。
“說誰是凝氣境?”
“你若有本事……便再說一次。”
陸番再度在輪椅上一波。
一道,兩道,三道……
輪椅的護手脫落,足足百道銀芒在天穹上旋轉,仿若翻騰的星河。
謝運靈一呆。
陸番身前靈壓棋盤漂浮而起。
白衫獵獵,一手捏酒杯,一手持一子。
猛地落下。
周身恐怖的靈氣爆發。
轟!
靈壓宛若化作可怕的沉重山峰,在陸番靈識的控制下,壓縮成方寸,全部轟在了謝運靈的身軀之上。
那剛剛登上岸的謝運靈只覺得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宛若重錘,敲擊在了他的身上,咚的一聲便無力跪伏,五體投地。
謝運靈趴在了地上,完全動彈不得。
百道銀刃漂浮在他的頭頂,瞄準了他身軀的每一寸地方。
數十里外。
隱匿的黑袍人,口鼻噴血,驚魂未定的連續後撤數步。
凝氣?
凝個屁啊!
這世界的土著太陰險狡詐了!
“那威壓比擬的上築基巔峰!低武?坑誰啊!”
黑袍人滿臉驚恐,他抹了一把口鼻上的血,就打算要切斷和謝運靈的聯繫。
幸好他夠謹慎,先用一具傀儡去探路。
若是真身前去,現在……已經涼透了。
“凝氣?絕對不可能是凝氣,有可能是築基巔峰,甚至金丹境的老怪!”
黑袍人捏着蘭花指拍着胸口。
“這是個陷阱,是個大騙局!誘騙我的靈識分身而來,定然圖謀不軌……這個世界明明只是低武,可是卻存在疑似金丹期的老怪!”
“說明了什麼?說明了這世界的修行資源全都堆砌在了這一人身上!這……”
“是個狠人!”
黑袍人深吸一口氣。
他便要切斷和謝運靈的聯繫。
然而,下一刻……
他的面色變了。
北洛湖上。
謝運靈的身軀漂浮在了端坐樓閣二層的陸番身前。
一縷淡藍色的靈氣絲從謝運靈的眉心中飄揚而出,像是一根毛衣絲線般。
陸番\b伸出手,捏住了這一縷靈氣絲。
下一刻,嘴角微微上挑,眼眸中有無數線條跳動。
“找到了。”
話語落下。
陸番便輕輕擡頭,深邃的目光望向了北洛城外平原一個方向。
擡起手……
湖心島上,無數的靈氣開始席捲,開始匯聚,開始沸騰……
北洛城炸開鍋了。
所有平民和士卒擡起頭,便可以看到,北洛城的天空,不知道何時有一隻巨大的手掌浮現。
手掌張開了五指,朝着北洛城外飛速的拍了出去。
陸番似乎覺得還不夠。
放下了青銅酒杯。
兩指在鳳翎劍上輕輕一抹。
猶如泉水“叮咚”聲響,似有一抹火光從黑暗中燃燒迸發。
嘹亮的鳳啼響徹,鳳翎劍猶如化作了一道火紅色的流光,迸射而出,尾隨着那靈氣大手掌,朝着城外馳騁去。
北洛城城外五十里。
平原的一處平坦大石上。
捏着蘭花指的黑袍大漢,驚恐的擡頭,卻發現……
頭頂上,不知道何時……
一隻連掌紋都纖毫畢現的由靈氣凝聚的大手掌朝着他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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