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
終南山,劍閣。
高聳的終南山宛若一柄插入雲霄的鋒銳長劍,在峰頂,有一塊大坪,坪上擺着塊大青石。
簌簌白雪從空中飄落,使得整個終南山宛若一把出鞘的白刃。
西門仙芝睜開了眼。
他發現自己整個人的身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大雪。
身軀一抖,靈氣自氣丹中調動而出,在經脈中涌動一週,紛紛將雪花給衝散。
一柄劍插在雪地中,散發着寒芒。
西門仙芝站起身,運轉氣血,讓凍僵的身軀微微活絡。
他抓起了劍。
心思陷入了沉凝。
“仙緣……”
他握着手中的劍,腦海中一股熱流涌動。
一個白色的光球在他的腦海中漂浮而起。
西門仙芝戳破了光球,頓時,有無數的洪流涌入他的腦海中。
許久之後,他身上的氣息,才逐漸平復。
“光……”
西門仙芝有些震撼。
“這是一種修行體系,雖然也是劍道,但是……卻算是另走偏鋒,以光的鋒銳來呈現劍的鋒銳。”
西門仙芝在青石上盤坐下來。
西門仙芝,曾經和霸王、李三思等人齊鳴的天才,如今,隨着修行時代的興起,他早已經被甩在了遠處。
在早期,西門仙芝可有一個響噹噹的名號,人稱劍癡。
一生癡劍,比之劍聖華東流都要更加的沉迷。
而西門仙芝也不負他劍癡名號,一身劍術堪稱出神入化。
如今,得到了光劍傳承的西門仙芝有些驚喜,本以爲走到了劍術盡頭的他,忽然又發現了一條寬敞的大道。
他盤坐青石,天上的白雪在飄然灑落着。
西門仙芝如癡如醉,他整理着腦海中的理念。
他並沒有完全照搬,他喜歡劍,但是這光劍傳承,卻又不完全是劍……
握着手中的劍,西門仙芝在青石上舞劍。
速度很慢,卻是使得漫天飛雪也跌落的變慢。
雪輕輕的飄揚着,不急不緩。
有劍光璀璨,在西門仙芝的劍上迸發,猶如一道切開了天幕的光束,刺眼而奪目。
劍閣中。
盤坐在屋內,正在鑽研劍意的華東流,驀地睜開了眼。
眼眸中有犀利之意。
他的劍意,隱隱感覺到了一股鋒銳,一股光華。
“仙芝?”
華東流站起身,身上的青衫獵獵,一步邁出,彷彿的門邊自動開啓。
他往山頂大坪而去,他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衍化劍術,居然引動他的劍意。
對於周圍的一切,西門仙芝並不清楚。
他的一顆心都沉入了劍中。
他將腦海中對於光劍的理解和自己手中的劍徹底的融合起來。
靈氣調動而起,飛雪都被切割成了兩半。
咔擦……咔擦……
西門仙芝手中的劍,開始浮現裂痕,爾後,爆碎開來,化作了鐵片落了滿地。
西門仙芝身軀一顫。
而他的手中,無數的光華凝聚,竟匯聚出了一柄光劍。
他的手一抖,光劍甚至脫離了他的手,猛地紮在雪地中。
堆了厚厚一層的大雪炸開。
無數的雪花飛揚。
光劍斬在青石之上,青石上留下了一道切口。
西門仙芝身軀抖動,額頭上流淌細密汗珠。
然而,他的眼眸卻無比的精亮,像是黑夜中的皓月,他擡起手,朝着空中虛抓。
彷彿捏住了光似的。
聚光成劍!
雪地猶如豆腐,被切割的佈滿了纖細劍痕。
西門仙芝心神通透,在這一刻,有了所悟。
頭頂之上,浮現出了一個漩渦,漩渦中,靈氣在席捲着。
他突破了。
突破入體藏!
這個動靜,頓時讓劍閣之上的弟子們心驚。
華東流更是踏雪而來,揹負着兩把劍,一把朝菊一把碧桃。
“果然是仙芝……他竟突破至體藏了!”
華東流蒼老的面容上也不由浮現出一抹激動。
哪怕是他華東流,雖然開始修行,但是,如今也不過氣丹巔峰罷了。
而西門仙芝居然跨入了體藏之境。
超過了他這位劍閣閣主。
華東流感慨不已,時代變了,他們這些曾經百家諸子,都落後了,被崛起的年輕人超越在身後。
劍閣弟子們紛紛聚來。
看到突破的西門仙芝,皆是流露出驚喜之色。
“仙芝師兄突破了?”
“我劍閣也終於有體藏境的修行了!”
“沉寂數載,仙芝師兄終於要崛起,再度和道閣李三思,西涼霸王等爭輝了麼?!”
劍閣的弟子們,情緒複雜。
有人欣喜,有人羨慕。
西門仙芝則是頭頂旋渦,揹負劍匣,握着手中的劍把在發呆。
華東流踏上了大坪。
西門仙芝方是回過神來,握着劍把,朝着華東流躬身。
“師尊。”
“仙芝,入體藏了?”
華東流笑道。
西門仙芝點了點頭,雖然是因爲仙緣而產生了感悟,所以跨入體藏,但至少也是體藏了啊。
“我劍閣一脈的希望,就放在你身上了。”
華東流感慨。
“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可曾領悟劍意?”華東流又問。
西門仙芝搖了搖頭。
“那可得抓緊了,若要成爲一位成功的劍客,劍意必不可少。”
華東流道。
“師尊,光……可做劍麼?”
西門仙芝佇立在雪地中,飄搖的雪,落在他的身軀上,他問道。
華東流一怔,捋了捋鬍鬚,似乎看到了西門仙芝眼眸中的迷茫。
“劍者,萬物皆可成劍,摘花可成劍,滴雨可成劍……哪怕是這片雪。”
華東流道。
一片鵝毛般的雪,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擡起手,兩隻捏住了這片雪,驟然甩出。
這雪,卻是宛若飛劍一般,帶着撕破空氣的呼嘯,斬在了青石上,許久纔是化去。
西門仙芝目光精亮,越發的亮。
“只要心中有劍,萬物皆可爲劍……”
華東流道。
西門仙芝頷首,萬物皆可成劍,那光……自然也可成劍。
而且,光……無處不在,他的劍……自然也無處不在。
西門仙芝發現了一條寬闊大道,整個人有些欣喜。
華東流自然是知道西門仙芝有所感悟,笑了笑:“仙芝啊,你有多久不曾下山了?”
西門仙芝沒有料到,華東流竟會問這個問題,拱手道:“差不多有三年。”
“弟子本以爲會更久,畢竟,師尊參悟劍意花費了數十年,弟子應該也需要數十年。”
“閉門造車,是造不出什麼東西的,如今的時代不同了,劍意的領悟更容易,但是……哪怕如此,閉門造車的閉塞,依舊會阻礙劍意的衍化。”
“你該下山了。”
“你對劍不是有所困惑?去尋強者,多去挑戰強者,你或許會在戰鬥中有所收穫。”
華東流道。
“景越在北洛,他的劍,或許也會對你有所啓發,你可以去尋他切磋。”
景越在劍道上的成長,遠遠超出華東流的預料。
他覺得,可以給西門仙芝一些啓發。
“喏。”
西門仙芝沒有猶豫,因爲,他的確感覺到閉門造車一個人苦修所帶來的困難。
修行路纔剛開始,還沒有到閉關的時候。
不過,西門仙芝有些恍惚,北洛麼……
“去吧,這兩把劍就贈於你。”
“體藏之後是爲天鎖,我輩劍修,要修就修最強大的,金丹之道,不適合劍修,待你入了天鎖,你便是劍閣閣主。”
華東流道。
他將揹負的兩把劍遞給了西門仙芝。
西門仙芝接過,頓時感覺到了這兩把劍的不同。
華東流大笑了起來。
一代新人換舊人,他在欣慰的同時卻也有些失落。
轉身,負手,伴着風雪,消失在了山巔。
西門仙芝握着朝菊和碧桃劍,將兩把劍放入劍匣,朝着華東流消失方向躬身。
爾後,與大坪周圍的劍閣弟子們拱手。
青衫搖曳,大踏步往終南山下而去。
他要去北洛,他有個很大膽的想法。
他要去挑戰……強者。
……
帝京。
一條狹窄而逼仄的小巷內。
一道身影搖搖晃晃,嘴角染血着,站立了起來。
劉元昊擡鼻青臉腫的腦袋,眼眸中卻滿是精芒。
仙緣……
他劉元昊得到仙緣了!
如今的時代是修行人時代,特別是如今混亂的帝京,雖然西涼大軍入駐了帝京,初步掌握了秩序,可是……
對於帝京繁榮之下,遊走在黑暗中的江湖幫派而言。
卻是最好的時代。
如今的江湖,以力量爲尊,有修行人坐鎮的幫派,地位完全不同。
劉元昊抹去了口鼻中的鮮血。
他走出了逼仄小巷,望向了遠處。
皇城巍峨,依舊聳立。
他抽了抽鼻子,他創立了黑龍幫,可是他自稱少幫主,因爲,真正的黑龍幫幫助,其實是他的親哥,劉昊。
劉昊是誰?
曾經輝煌一時的,大周天子麾下,黑龍十三甲第一甲。
可惜了,西涼和大玄攻入帝京,劉昊死在了霸王之手。
而劉元昊逃了出來,則是創立了黑龍幫。
不過,這創幫之路並不平坦,他沒有實力,吃了太多的苦。
他張開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眸中有光芒閃爍:“仙緣啊……”
“以前的我沒有資格,也沒有實力去尋找那些歸隱的黑龍衛,但是……如今,我想我有資格了,給我一點時間,我要聚黑龍衛,壯大黑龍幫……”
“讓黑龍幫成爲帝京皇城之下第一幫派!”
劉元昊攥緊了拳頭。
有幽白色火焰從他的拳頭縫隙中竄出。
劉元昊一怔。
爾後,心神一動,骨幽火從他手中涌動而出,扭曲了他的面龐。
……
西郡,涼州城。
位於西郡西南方,與孔雀王國接壤。
一直以來,涼州城都處於戰備狀態,畢竟,孔雀王國雖然是國,但也是五胡之一。
而涼州城作爲西郡要塞,自然得時刻處於防備狀態。
飄雪的涼州城帶着幾分森冷。
永成當鋪。
涼州城內唯一的一家當鋪,秉承的宗旨是“沒有我不敢收的,只有你不敢當的”。
當鋪掌櫃到底有多少錢財,涼州城的人倒是都不清楚,只知道永成當鋪的掌櫃,非常的有錢,富可敵城的那種。
然而,這樣有錢的一家當鋪,卻只僱傭了一位夥計。
坐在門檻上的丁九燈睜開了眼,他愣了半響,纔是想起,他剛剛好像進入個叫成仙地的地方。
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丁九燈先前還有些怕,可是愣了這麼久,便沒有了怕的心思和感覺。
他的腦海中有梵音在誦唸着,隱隱有一個光頭慈祥的看着他,還有各種各樣的經文和文字在流淌。
丁九燈拍了拍自己的光頭,有點難受啊。
忽的。
他背後有人踢了他一腳。
“小丁啊,還不趕緊起來幹活,我每個月供你吃供你喝供你地方住的,就是讓你偷懶的嗎?”
“不好好幹活,就收拾東西滾蛋!”
身後人罵咧道。
丁九燈站起身,沉默半響後,纔是有些惶恐的悶聲道:“我馬上去。”
他的身軀有些魁梧,不過光禿禿的腦袋有些奪目,像是個燈籠。
身後,便是永成當鋪的掌櫃,一個尖嘴猴腮的華服老頭。
看着轉身去幹活的丁九燈,掌櫃摸了摸碎胡,笑了笑。
他僱傭丁九燈,就是因爲這二愣子便宜,只要供吃供睡就好了,至於工錢,每個月隨便找幾個理由便扣了個精光。
而且這光頭還打不還口,罵不還手,多好?
掌櫃搓了搓手,眼眸中閃爍着精光。
又到了這個月交易的時候了。
尖嘴猴腮的掌櫃笑了笑,眼眸中有貪婪之色閃過,一旦成功,他的財富將再翻個倍!
“小丁啊,好好幹活,掌櫃的晚上回來檢查你的表現,若是做的不好,下下個月的工錢就也扣了啊。”
掌櫃道了一句。
便哼着小調,離開了永成當鋪。
掌櫃出了當鋪後許久,丁九燈纔是後知後覺的發出悶聲迴應,“哦。”
不過,動作停滯半響,丁九燈方是想起了什麼,看向了掌櫃離去的方向,道:“掌櫃的,下下個月的工錢好像已經扣完了。”
然而,掌櫃的已經消失不見。
丁九燈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繼續幹活。
忽然。
門外來了一道戴着垂幕斗笠的身影,看不清面龐。
“當東西。”
身影的聲音有些沙啞。
話語落下後許久,當鋪內才傳來一聲迴應。
“來了。”
丁九燈出現在當鋪小窗口,看着黑影,問道:“你要當什麼?”
卻見此人在懷裡掏了一會兒,一把銀色的剪刀拍在了櫃檯上。
“你看這剪值多少?”
斗笠人道。
丁九燈伸出手便要拿剪刀,然而,手還未碰觸到,那銀色剪刀高速旋轉飄起,被那斗笠人抓住,驀地,抵在了他的脖子處,劃破肌膚,溢出了鮮血。
丁九燈沒有任何的表情。
斗笠下的人影一怔,這夥計……居然有如此膽魄。
“你們掌櫃在哪?”
丁九燈終於回過神來,一股恐懼瀰漫他的渾身,可是已經錯過了恐懼的勁頭,所以他渾身打了個哆嗦,眼眸中略帶驚慌,看着斗笠人。
“掌……掌櫃去賣貨了。”
丁九燈道。
“帶我去。”斗笠人再道。
話語落下。
兩把銀剪,抵在丁九燈的光頭上。
丁九燈愣了愣,待回過神來,只覺得錯過了最佳的驚嚇時間,頓時索然無味,沒有了多少懼意,後知後覺道:“好……”
斗笠人:“……”
此人……
好膽魄!好穩!
丁九燈還真的知道掌櫃在哪裡進貨。
不過,他覺得不應該將此人帶到掌櫃那裡,雖然掌櫃對他很不好,非打即罵,還常常剋扣他工錢。
但是……
至少掌櫃給了他一個安身之處。
他的父親戰死在了涼州城的沙場,留下他一人孤苦,若非掌櫃給了他安身之處,他可能還在流浪,亦或者凍死餓死街頭。
所以,丁九燈帶着斗笠人來到了涼州城的四通八達的小巷中。
一入小巷中,他止步,愣半響。
爾後,陡然加速,狂奔在交錯縱橫的小巷中奔走。
許久後,他回首,看到斗笠人被他繞沒了之後,後怕的拍了拍胸口。
他離開了小巷後,趕往掌櫃賣貨的地方。
他知道那個地方,有一次掌櫃被涼州城的官差搜查的時候,他跟着官差們去了一趟。
丁九燈不知道。
他出了小巷的時候,那小巷樓頂上,斗笠身影坐在屋頂,黑袍飄搖,平靜的看着他離去的方向。
……
北洛城,巍峨的佇立在雪原之上。
鵝毛大雪吹拂,將雪原上跋涉人影所留下的腳印紛紛掩蓋。
忽然。
有馬蹄聲炸裂。
雪地揚起了簌簌白雪。
一匹黑鬃馬從雪原的地平線處飛奔而來,馬鬃在風雪中飄揚。
而在馬背上,則有一道魁梧的身影端坐。
北洛城樓上。
守城的護衛,看到了這道在雪地中飛速馳騁而來的黑鬃馬。
那是西涼盛產的馬匹!
而那馬背上的身影,更讓守軍驚駭!
“是……是霸王!”
守軍驚喝。
城樓上,頓時一陣騷動。
羅成望着策馬而來的身影,臉色微微一變。
霸王竟也來了?
北玄王,西涼王……
大玄和西涼的君主,怎麼都跑來了北洛?
澹臺玄可以說是爲了江漓而來,那霸王……難道是爲了澹臺玄而來?
羅成有些無言,親自動身,提起一股靈氣,馳騁在城內。
北洛,湖心島上。
澹臺玄剛剛登上了白玉京樓閣二層。
倚靠在輪椅上的陸番,臉色就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
他看向了剛坐下的澹臺玄,笑了笑,道:“霸王也來北洛了。”
話語落下。
剛坐下的澹臺玄,瞳孔一縮,臀股猶如針扎。
猛地提了一口氣。
霸王……欺人太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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