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雷煌洞開
引煞憑身是以劍煞真息刺激經脈肌肉,最大限度催潛能的招數。根據當時發揮潛能的多少,事後會落得不同程度的後遺症。在陰窖密室和黑影的激烈交手,期間大幅透支了造師傳人的體力,結果林守足足在牀上昏睡了兩天兩夜才醒來。
醒來時接近中午時分,強烈的飢餓感伴隨着全身的肌肉痛涌來,林守齧牙咧嘴的走出臥房,正好看到兩侍從弟子擡着大筐饅頭從走廓經過,於是當下不客氣的去搶了幾個,坐在門檻上就地啃了起來。
竟然讓掌門的貴賓吃普通弟子的粗鄙伙食,反應過來的侍從弟子,立即誠惶誠恐的致上歉意。於是爲了安慰他們恐慌的心理,林守要他們再帶了壺涼茶過來。就着涼茶下饅頭,乃是造師傳人在青河鎮時的宵夜常食,雖然林守由然生出股懷念的味道,然而把茶壺端來的弟子卻是哭喪着臉的神情。
林守揮揮手讓他們自己忙去,兩侍從弟子登時如蒙大赦的擡着饅頭筐飛也似的逃去。看他們的容貌,估計已打定主意要把饅頭定額減損的真相隱瞞到底。當然,林守多少也清楚自己行爲給他人形成的莫名攪擾,於是積極配合着湮滅證據,當他就着涼茶吞掉兩個大饅頭,正準備向最後一個發動衝鋒時,後面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嗯?怎麼蹲在這種地方?小三兒。”
林守以手端涼茶,嘴咬饅頭的滑稽容貌回過頭來,看清來者是牧四叔時,不由發出“呃”的尬尷嘆息。看清造師傳人的容貌後,牧四叔也愣了愣,隨即搖頭苦笑,走來坐在門檻上,順手拿過某人手裡僅剩的那個饅頭,亦就地啃了起來。
“看什麼看啊?我可是從昨晚忙到現在,連口水都沒空喝。媽的,這兩天忙得簡直連噓噓都得跑着去……你小子可好,倒在屋裡睡得像死豬,要把你交待的那些事情給辦好,白虎宮上下可是都差點跑斷腿了,知道不?”
承受着造師傳人的瞪視,牧四叔以凜然無畏的高手風範幾口啃完了饅頭,順便還把涼茶端起來喝個底朝天。打個滿足的飽嗝後,又把空掉的茶杯伸到林守面前,示意他再給倒滿。林守以艱難的神情瞪着這位白虎宮的四當家,半晌後認命似的嘆了口氣,拿起茶壺來給牧四叔倒滿了。
“嗯,這纔對嘛,臭小子。我和你爹可是結拜兄弟,論輩份你算是我侄子,應該叫我聲四叔纔對。”牧四叔以滿意的表情喝着侄子倒的涼茶,林守則鬱悶的接受自己口糧被奪的現實,頃刻後問起正事來。
“呃,那個……四叔,事情進展得怎麼樣?對方沒胡來?”
“這個嘛,地坑後來又塌了兩處,連續涌出了好幾批鬼物,不過聲勢都沒有前次浩大,都給馬上控制了下來。我猜對方恐怕是在試探白虎宮的反應,也或者是想讓我們疲於奔命,再抓住時機來個致命一擊。”
“嘖,就像是和時間賽跑啊……還要多久準備得好?”
“至少還要兩天。終究同時突襲八處陰窖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光是調集人手就是麻煩的事情,而且還不能讓對方發覺……說實話,如果能夠選的話,我寧願去單挑一打玄魔也不想搞這檔麻煩事。”
牧四叔鬱憤的吐出口濁氣。白虎宮是流着勇悍鬥血的白虎神血裔,正面突破的武力無可匹敵,但也因而對陰謀詭道缺乏免疫力。牧四叔的抱怨能夠說是白虎宮諸長的普遍心態。
“沒辦法啊,終究我們失了足足四年的先機,要想挽回局面只有兵行險着一途……話說,對方大概也不會想到白虎宮會玩弄花樣,既然到現在都還沒動靜,我想我方勝算應該還是蠻高的。”林守出言安慰着,然後突然想到似的問出來。
“說起來叔,韓姑娘的傷勢怎麼樣了?當時她傷得很重,我也只是簡單包紮了下,不會留下後遺症什麼的?”
“你說千秀?”牧四叔愣了下,隨即笑着擺擺手。“她沒事。本來我想勸她休養幾天,不過看那動作根本不像是受過傷的容貌,連診斷的醫生都大跌眼鏡……說起來,昨天她好像還特地來看過你,可惜你小子睡得像死豬,錯過了一親芳澤的好機會。”
“呃,一親芳澤……”
“千秀的個性雖然死板了點,但卻是認真專情的好姑娘,你可別利用人家的感激,做出趁虛而入的卑鄙行徑哦?”牧四叔哈哈笑着站起來,似乎連這短暫的休息時間都格外稀罕。
“反正小三兒,這兩天你就好好養精蓄銳!等這邊準備就緒後,再去狠狠踢那些鬼崽子的屁股!”
……
反正使用引煞憑身後也要隔好幾天方能恢復戰力,林守也就乾脆接受牧四叔的好意,在白虎宮裡養精蓄銳起來。本想去找穆蘭或朔夜她們的,不過那兩人目前都被派出去執行欺敵演技。林守獨自晃悠半日後覺得也沒啥意趣,於是隨便找個了理由前往白虎宮地下,來到放置化昝玄儀的鎮淵之間。
化昝玄儀是林老爹製造出的逆律法儀,前次林守被委派來修理玄儀毛病時,面對雷煌纏繞的玄儀全然無法下手。不過因緣際會下,最近數日來他經歷了一系列追逐紫電金氣的艱難歷練,對化昝玄儀也多少累積些新的認識,於是打算再度挑戰一番。
化昝玄儀是鎮伏地脈的逆律法儀,籠罩玄儀外層的雷煌結界在最近數月間莫名呈現出不穩定的狀態。遭到先入爲主的概念誤導,林守最初判斷是玄儀毛病引起的地脈紊亂,結果繞了好大圈彎路。此刻既已確定知岐陽地脈的紊亂是閻陰殿在幕後作祟,那自然可推論出玄儀的莫名毛病也皆是由閻陰殿引起。
換句話說,只需排除地脈紊亂的外因,玄儀的毛病八成能夠自動消除。
現實上,老爹造的化昝玄儀要比林守預料的愈加強固。地脈明明已經紊亂到那種程度,與地脈相連的玄儀卻依舊頑強發揮着鎮伏地脈的功效。若不是玄儀如強固堤壩般阻擋着地脈裡的陰氣溢出,令得閻陰殿無法隨心所欲的動作,那對方恐怕早已摧滅白虎宮,將岐陽地方給據爲己有了。
不得不承認老爹的造物天賦,林守的心情也是相當複雜。一方面多少有爲本門派的傑出成果而驕傲的意味,另一方面又因討厭的傢伙竟是如此厲害而不爽。就算拋開私怨不論,單純站在匠師的立場,林守也絕不願承認輸給林老爹的現實。
“去,反正還不是照着秘錄建起來的……”
從懷裡取出《天工造物》的秘錄,林守圍着化昝玄儀四下打量。這些日子以來他私下研讀秘錄,大致上已理解了化昝玄儀的構造,唯獨有兩個疑點卻是弄不明白。
疑點一化昝玄儀的動力源。想想看,岐陽市方圓近百公里的範疇都在化昝玄儀籠罩下,要構建起如此巨大規模的強固咒障,林老爹究竟是從何處引來那天文數字級的浩瀚咒力?林守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究竟來。
要解答這個問題,只有對玄儀內部構造進行解剖,但這又扯出第二個疑點,即籠罩化昝玄儀的雷煌結界。要想窺探玄儀的內部構造,必須先突破外面纏繞着玄儀本體的雷煌結界。
那雷煌結界在秘錄上面沒有記載,林守推測大概是老爹自己增添的保護措施,用來防止閒雜人等胡亂玩弄玄儀而動搖地脈。但再怎麼說不可能連製造者本人也隔絕,林老爹必然在某處留下唯有他或者造師門人方能開啓的密門,只是不知道那密門究竟是什麼。
是某句控制的咒語?
還是某條隱藏的暗道?
或者是某個未知的法門?
任何一項看來都有十足的可能,然而若要付諸嘗試卻會花費無法估量的時間和精力——這樣的狀況簡直就跟當初在格物殿前破解辟邪法鎖時相同,林守幾乎能夠肯定,要是傻傻的去挨個嘗試,最後絕對是既累得吐血又白費功夫的結局。
說起來,造師門的歷代先祖似乎都熱衷於留下這類似是而非的謎題讓後人傷腦筋,這幾乎已算得上一種惡質的保守了。林守在心裡腹誹着師門先祖,把想到的諸多可能性都慎重考慮和評估後,結果還是沒有找到破解密題的關鍵線索,不由哀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彷彿遭到他嘆息的吸引,周圍連續響起“咔咔”的聲音。
林守偏頭望過去,只見幾隻磨盤大小的紫電蜘蛛正從暗處爬出來。它們是林老爹造的機械僕怪,以雷煌能量爲食,負責守護鎮淵之間。雖然最初林守也曾吃過它們的不少苦頭,但此刻紫電蜘蛛們已認同了他造師傳人的身份,恭恭敬敬的圍在他周圍。
紫電蜘蛛的首領,是一頭巴掌大小的小紫蜘。由於此前林守曾幫它修好過傷腿的緣故,小紫蜘對林守顯得格外親近。一溜煙的爬到造師傳人的肩膀上,親暱的磨蹭着他的面頰。
“真好啊,你們都不怕那東西呢……唔嗯!?”
林守用手指逗弄着小紫蜘,突然間腦海裡冒出某個閃念。那閃念彷彿暗夜裡的閃電,雖然只有瞬息的光明,卻陡然劃開了籠罩思維的昏暗迷霧。看着肩上的小紫蜘,林守激得動渾身顫抖。
“呃,小傢伙……”
林守調整着紊亂的呼吸,努力用平穩的腔調呼喚着小紫蛛。聽到呼喚的小紫蛛立即擡起頭,圓睜着四對寶石般的複眼,一副隨時準備效勞的容貌。林守吞了吞口水,輕聲的下達了指令。
“能夠幫我把打開那邊的‘門’嗎?”
沉默數秒後,小紫蛛似乎理解了林守的命令,輕快跳下他的肩膀。吱吱叫了幾聲後,率着幾隻大塊頭的紫電蜘蛛向雷煌結界爬去。
既使對修真者亦足以致命的雷煌,絲毫無法阻礙紫電蜘蛛們的動作。只見幾頭紫電蜘蛛在雷煌結界上攀爬着,彷彿啃食桑葉的蠶蟲般,迅速在雷煌結界上啃出個門形大洞來。
“喂喂……”
林守呆然看着那敞開的門洞,再看看在門洞旁擺動前肢的小紫蛛。頃刻過後,突然按捺不住的大笑出來。那笑聲聽着酣暢淋漓,又似乎隱隱帶着自暴自棄般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