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朝廷親貴,不得罪的還是儘量不要得罪
既然是賀壽,秦墨便隻身前往,恰好這段時間是春耕,事兒挺多,秦墨也是百忙之中抽了空來。
帶了一張珍珠織成的壽字,一百五十多顆珠子串了,用針線鑲嵌在紅綢上,不多說多顯赫,秦墨本來就是富商,也不靠朝廷那點工資,當然,之前有功績,皇上賞的東西也不少,她的錢早就富可敵國。
禮物準備的豐厚,自然人別人就更看重些。
恰好那日秦墨去了,五月五,長源侯府門前滿滿的馬車,一輛接着一輛。
不少朝廷大臣攜帶家眷而來。
長源侯府的府邸京西,跟秦墨府邸的構造便不太一樣,一看也是那種世家,各種裝潢,設計,就是氣派,花園假山連着假山,內堂裡有長廊,廊上都是花,恰好四月,恰好那紫藤從頭頂的石柱上落下,如點點紫雨,太陽從一摞摞的花藤垂下,在地上落點斑駁的光影。
挨着小溪的地方,還大片大片的虞美人。
賓客在未開席前可以任意在院中走動,欣賞那裡的景緻,而秦墨站在那走廊下面,看着如瀑的紫藤花,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忽而的有些感動。
身後跟着瑰兒,小丫鬟,小桃一般在家主事兒,今日便不跟着來了。
原本是晚宴,而秦墨卻來的早了些。
本站在廊後,忽然聽見側面偏房裡從挨着洞窗的後院屋子,便傳來一陣陣婦人的笑聲。
聽得出是聚集了一屋子婦人。
爲首的那聲音,秦墨聽出來了,便是那淮安郡主,好像是說着什麼有趣兒的東西。
惹的大家鬨堂大笑。
秦墨聽着熱鬧,便尋那聲音,結果穿過月亮門,然後看那側面的一間房屋裡,門在前面,秦墨繞了一圈,纔看見。
“貴客光臨,不曾出門口去親自迎接,可是失敬失敬!”
秦墨纔出現在門口,那淮安一眼便先看見,於是隔着距離便朝秦墨嬉鬧。
秦墨手放在身前,掩了一掩下腹,便笑過去
“聽這滿屋子的笑聲,覺得高興,就過來了——!”
秦墨一看,果然地上圍着那郡主圍坐了幾個婦人。
那郡主就專門給秦墨讓了個位置,叫丫鬟端凳子,倒茶。
又朝周圍的命婦說道“你們快拜見吧,這就是國師大人——!”
那郡主就對着那些婦人道,秦墨只看,那些婦人一件秦墨來,個個卻跟有些害羞似的低了頭。
都相互見禮。
那郡主便在旁邊一一介紹“這是翰林院張大學士的夫人,這是禮部侍郎郭大人的夫人,這是…。!”
秦墨一一見了禮,圍坐的一共有四五位夫人。
“今日國師大人也來了,我可給你們說一宗巧事兒,國師大人家中的妹妹,也就是二小姐,可跟我家的那丫頭長的很是相同,恰好小姐今日下學,惠香芸香,你們去把二小姐帶來——!”
那身邊的兩丫頭聽罷便行了禮,出去。
隨後,只見這淮安郡主的臉略有些沉,便對她身後有兩個一直坐着,坐她後面,從剛纔起就一直不聞不出聲的婦人。
“你們也都下去吧,今日來了不少賓客,就不用侍奉我了,去你們各自的院子歇息吧,立馬就要晚宴開席了——!”
那兩婆娘,聽這郡主一說,還是埋着頭,默默無聞的,就跟剛纔秦墨進來見着的情形一樣,對那郡主行了禮,然後退下。
秦墨便有些好奇。
“她們——!”
“噢——!”這郡主便擡頭對秦墨解釋道“她們倆是侯府的侍妾——”
一句話完,便再不提。
秦墨也便不提,自古這妻子小妾的,是最敏感的話題。
只是這郡主還算賢達,原本就是下嫁,居然還允許這侯爺納妾。
又一想,這古代女子,管你出嫁前身份多高貴,出嫁後爲人婦,要從夫,夫君說什麼就是什麼,利益不能違背,想想還是挺憋屈的。
又說了一會兒話,之前那出去的兩個丫頭進來了。
兩個丫頭進來後便朝那郡主福了福身“回夫人,二小姐到了——!”
秦墨也正覺得稀罕,其實一直說像,說她跟香香長的像,卻是自己沒親眼見過。
正是擡眼,仔細瞧時。
忽而一道清甜的聲音“娘——!”定睛一看,那丫鬟背後,站着一個約莫十來歲左右的丫頭,綁着小女兒家的髮髻,頭上盤了幾個小辮,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兒大,一笑起來兩邊腮幫子的肉擠在一起,甜甜的,可人的,咋然之下一看,可不跟香香長的好生相似。
簡直就是雙胞胎。
小丫頭笑着,甜甜的聲音,便跑過來,也不管別人,就跑到那郡主跟前,手壓在母親的膝蓋上玩。
不僅是模樣像,這頑劣的,愛撒嬌的性子,也跟香香如出一轍。
“如何——!”
見這小丫頭如此,那郡主只是笑,然後轉過頭來看向秦墨道。
秦墨抿脣,微笑,頷首。
像,的確是像。
秦墨正想着,忽然覺得身後似有一陣涼風拂過,背脊上忽然覺得涼涼的。
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壓着喘不過氣,但是,一時又覺得,似乎找不到什麼事兒。怎麼心裡突然就不舒服了呢。
那小丫頭,一雙眼珠兒似珍珠般透亮,清澈,只看秦墨,小嘴兒樂呵。
衝秦墨笑,神情裡帶着一股機靈勁兒。
似乎性格像香香,又似乎不像,好像還是有那麼點區別。
“皇上召你進宮伴讀,你可好好的跟二公主相處——!”
“聽孃的話,穎兒都沒做錯,公主很喜歡我跟她一起——!”
那郡主便嘆氣“這就好了——!”
而秦墨卻問起了其他“見過夫人多面,去卻不知道侯爺有沒有在府上,想一同拜訪——!”
那郡主便笑“侯爺此刻定是去馬場練箭了,他每天總會去馬場裡一會兒——!”
秦墨手漫不經心的撫摸着自己袖口上的織花
“侯爺是一介勇夫,定是喜歡那跑馬射箭之人——!”
那郡主的神色道倒凝了一凝,又用旁的一根玉簪子擾擾頭,似乎沒之前那麼興致,只淡淡答道“侯爺並不是那樣的人,恰好是平日裡喜歡舞棍弄槍的罷了,也並不是勇猛的練武之人——!”
秦墨見她在這個話題上似不願多講,自己便也不再繼續下去。
又說了些話,大夥兒就散了
結果就是開宴席、
吃吃喝喝,天色就暗了下來。
隨後就是那侯爺出來跟衆人說道謝的話。
“今日衆貴客來參加犬子生辰宴會,本侯在此十分感謝,各位遠道而來…!”
秦墨從來沒見過這侯爺,便有些好奇,只聽衆人鬧鬧哄哄,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片刻,秦墨突然聽見衣角下角有人說話。
揹着別人說的悄悄話。
“聽說,這兒子不是他親生的——!”
“是不是親生又有什麼關係,那淮安郡主嫁過二夫,這孩子到底也把現在這個男人稱父親——!”
“真是作孽啊,好好的李家門楣,之前那忠順侯,好好的人,在沙場上戰死了,留下這獨苗——!”
“聽說這世子,還是姓李,只是跟着母親,成家之後,還是繼承李家一脈——!”
“如此,也算得這李家還有後,好女都不嫁二夫——!”
“人家是長公主的女兒,又是皇帝的親侄女,不嫁,難道皇帝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侄女年紀輕輕就守寡到老。!”
“也是這個理兒——!”
秦墨聽着這身邊的私語,又往上面的人瞧去,見過這侯爺,身高昂揚,七尺有餘,身上穿着蝙蝠紋的褐色長衫子,頭戴金冠,腰間深褐色玉帶,站在那裡,自有一股威嚴,從身體裡流出來。
因爲燈火下,燭光太暗,有隔了距離,距離比較遠,秦墨細細看他,什麼沒見着,唯獨看見他面向自己時,一側頭就能看見的眼尾的一顆痣。
國字臉,方額。
秦墨看久了,突然腦袋有些暈厥,頭痛欲裂,她用手死死抵住太陽穴。
然後另一隻手使勁的揉着腕上的綠色披帛。
什麼人影,什麼人的影子,似乎在眼前晃着,一列列的景象,在腦袋中清楚的演繹,記憶中的臉,原本就鐫刻在記憶深處,彷彿被前主人深埋的記憶,秦墨一穿越過來後根本沒有給予的這部分記憶,此刻彷彿印記被觸發了一般,非要從秦墨的腦袋中爭先恐後的出來。
痛。頭痛…
秦墨爲了壓下去這種痛楚,執起面前的玉壺拼命給自己斟酒。
她原本是不會喝酒的。
因爲是同一個父親,所以,這丫頭才和香香長的相同,就是這樣麼——!
幾杯酒下肚,身體微醺,秦墨低着看着那玉杯,直到眼中事物重疊。
曾經,她們兩姐妹還在村中受苦,他就一早的去了京城,這個商家雲集的古代大都市,拿走了家中所有積蓄,說是回來讓她們母女過好日子,結果,一去便再無人煙,母親餓死,那時她和香香奄奄一息,而他卻最終在這京城裡當了侯爺。
呵,大名鼎鼎的侯爺,有爵位有尊位的侯爺。
想來真夠諷刺的。
而恰好也怪他運氣不好,偏偏生出這女兒來,和香香長的一模一樣,所以才把這女兒的母親招來了。
還要把香香娶過去給自己做兒媳。
那郡主只是一個勁的新奇爲什麼兩個孩子長的如此相似,卻不想這背後如此的淵源吧。
秦墨坐在那桌旁,手執着那茶壺,一杯一杯的飲,當才那酒,喝的她現在頭有些暈。
看見這滿庭燈起,那賓客未散盡,廊下明紅的燈籠一路掛過去,秦墨已經見那侯爺轉身,那架勢似要進入府中內院。
秦墨趁周圍的人沒注意,悄悄跟了上去。
她今天來就是一襲白衣,格外有些惹眼,而恰好那水綠的披帛,幫她掩了掩。
那侯爺在前,沒發現秦墨,秦墨見他穩步的走着,而走去的方向似乎也不是內院,難道他現在還並不休息。
秦墨再一路跟上,結果發現他的方向是東邊,緊接着進入一個內院,秦墨才知道,他要去的是書房。
閣樓上的燈光線沒那麼亮,那侯爺在前,主動驅散了那書房左右的侍衛。
秦墨跟上去,只聽見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推開,隨後見書房有明火亮起。
秦墨的腳步似乎驚動了人。
“誰——!”一聲驚懼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那男人轉頭,看見書房內什麼時候站立了個女子。
女子不過十八九歲,還是芳齡,一張薄薄的面紗,遠處看,似有些神秘,亦是幻是真,女人手婉上帶着的玉鐲,銀鈴,都是做工非常精巧的飾物,一身白綢如水,怎麼看也是個富貴人家的人。
而且,女子的面紗之下,看的出來容色嬌好,但是那秦準相信自己以前從未見過她。
“侯爺好——!”
秦墨走上前去,盈盈拜倒。
書案上的燈盞就在剛纔,已經被這人給點燃,此刻,燈光灑了滿屋,自然看的清彼此。
“你是誰——!”面前的男人一臉戒備,所謂不請自來都不會太受歡迎。
秦墨笑了笑,隔着距離,那秦準看不清秦墨的臉色。
“我叫秦墨,我今天來,是來賀侯爺的小兒的生辰之喜,其實,我來就想問一句,侯爺可知道有個赤水村的地方麼——!”
那男人的臉突變,秦墨從沒見過一個人的臉色可以突然變的這樣快,那臉色,如白蠟一下子成蠟黃,秦墨的話音一落,男人的身體沒站住,朝書案便蹌踉了半步,最後一手撐在那書案邊,人才站住了。
“秦墨。秦墨…。!”
男人口中,此刻使勁的念這幾個字。
從他的反應,秦墨再堅信,一定有關係
秦墨略帶驕傲的擡頭,揚起半邊臉“侯爺難道還記得這個名字…!”
“侯爺在這裡當着滿堂賓客的面,給別人的孩子祝壽,可是想想自己曾跟結髮夫妻生的孩子,在那窮山惡水的地方,差點餓死——!”
那侯爺的手秦墨一直講,他便一直抖,連同着半邊身體都抖了起來。
再看秦墨,眼珠裡滿是晶亮,似淚花,搖頭,聲音也抖了起來。
“你真的是秦墨。你是小墨…!”
秦墨在次堅定的站在原地“我是秦墨——!”
“你不懂。你不知道…這些年,你看到的,那表面的光鮮,背地裡,我又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秦墨偏頭“所以,你承認了你就是秦準,當年的那個赤水村的秦家老二,秦墨和秦香香的父親——!”
那男人的神色似乎有些慌張,一個晃神的左右看
“香香。香香在哪兒——!”
秦墨冷冷地語氣,只是恨恨道“你放心,香香很好——!”
“唉…!”男人仰頭嘆氣,再低下頭來時,眼眶裡蓄滿了淚水,晶亮的淚花顫顫“當年,是我對不住你們,對不住你孃親,也對不住你們姐妹,可是如今,我已經沒法回頭,不敢回頭——!”
秦墨聽他的語氣,哭聲,在原地也站着,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你現在是郡主的夫婿,是陛下親封的長源侯,沒有人願意將自己曾在赤水村那段過往提起,你怕所有人便就會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的過去——!”
男人閉眼,淚水擠出來,急急點頭。
“我沒有能想到你們姐妹有一天還會來這京城,沒有想到你們能從赤水村那個貧瘠之地還活到現在,我以爲你們早死了,都死了——!”
“赤水村那個地方,無水,天災,人禍,根本人無法活——!”
秦墨怒道“所以這些年,你就對你的一對女兒不管麼!”
她最見不得不負責任的父母。
“你讓我怎麼管——!”男人氣惱的回上一句
“當初來這京城,我也當過小工,當過酒樓小二,是我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位,我所做的一切,還是靠我自己,別人只說裙襬關係,可知,這裙襬關係就是那麼好繫帶的麼——!”
秦墨沉默,看那燈火落在那男人的臉上,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的男人,臉上深淺的紋壑,卻掩不了那身上的一股執念和掙扎。
“原來父親這些年,也過的並不好——!”
那男人將袖子不耐的一揮“這些都不說了——!”
“秦墨,想當初,你的名字,還是我在赤水村那個黑燈瞎火的茅草屋內取的,當時,你娘生你,才幾天,問我名字,我想我至小並沒有讀過書,所以才處處才能不得施展,受虧,所以,給你取個‘墨’,就是希望你長起來,有機會能讀書識字,識得文墨,並不嫌棄你是女兒,而把你叫個男兒的名,只是那時,赤水村裡天災不斷,地貧水荒,我只看着那地方,很想做生意,然後希望出去賺點錢,把你們母女接出來,那知道,我出去,那一年,西南地方各處都鬧災情,有的旱災,有的水災,我一人才行至那隨州地界,那恰好隨州城發大水,半個城被水淹了,我原本是要想要北上,過河過不了,身上的一應衣服,錢糧,被大水衝的一乾二淨,我不想回去,我害怕對你娘說我在外面一事無成,所以,咬牙北上,把這口氣撐了下來——!”
又想到,恰好這段時間,秦閔也在京城買了宅子,皇上先是給了他翰林院侍書的職,現在成了侍講,到底在皇帝面前露臉很多。
以後說不定還能升到大學士。
他現在開支倒不需要自己支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