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察覺到初見的低落,淳于雱聲音溫柔地問。
“沒什麼,你不是說齊礡來了麼?他可能是來找你這個好兄弟的吧。”初見絢爛一笑,終是什麼也問不出口。
淳于雱眼眸微閃,低聲道,“也許是的,齊礡在寧城神通廣大,不消幾日便知道我原來就住在靜容齋,比起你這個小丫頭真是要聰明許多。”
“人家是王爺嘛。”初見眯眼一笑,心中猶豫了一剎那,要不要將昨日和齊礡在河邊談論過他的事情說出來呢?想了想,還是作罷。
淳于雱笑了笑,“將來初見的夫婿……或許也會是皇親國戚,說不定也是個王爺呢。”淳于雱低眸,看着初見半是玩笑地說道。
初見挑眉,低聲咕噥,“我纔不要。”
“哦?”淳于雱笑了出來,“那你想嫁給什麼樣的人?將來大哥幫你過目可好?”
初見撇嘴,她一點也不想和他談論這個話題,“我將來只嫁給我喜歡的人。”
淳于雱笑得更加溫柔,如一潭春水輕輕泛着漣漪,“只嫁給喜歡的人啊……真是不錯的想法。”
初見聽到他充滿滄桑的嘆息,微微一怔,淳于雱……其實也是一個滿懷心事的人,只是他的心事埋得很深很深,所以別人只以爲他是個清朗如月,永遠溫柔優雅的人,卻沒去想過他其實也會不開心,也會有心事,是這樣麼?
“能和自己喜歡的人過一輩子,是很幸福的事情。”初見仰頭,看着他俊逸的臉,她怎麼覺得今日的他好像有千百件心事都解決不了似的稠脹沉鬱呢?
淳于雱微笑,笑不達眼,幽微一嘆,“是的……”
初見的心微微一疼,覺得他與自己的距離真的很遙遠很遙遠。
他們之間突然只有一片的靜謐,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初見眼角小心打量着淳于雱,他表情依舊溫柔,眼底卻一片悲傷。
出了小徑,穿過遊廊,很快來到靜容齋的正廳。
正廳上,秦甄坐在首位,臉色淡漠,雖然帶着微笑,那笑意卻極其疏離,她目光平靜地看着坐在她右下邊的齊礡,眼底一片防備。
初見驚訝的卻是坐在齊礡旁邊的女子……那不是曾經在燕城見過一次的淳于雱的表妹,高荃兒麼?
顯然,淳于雱也是沒想到會見到高荃兒的,他也是愕然看着她。
“表哥”高荃兒見到淳于雱,面色一喜,站了起來,走到淳于雱面前。
淳于雱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荃兒,你怎麼……我以爲你會下個月來啓程。”
“家裡實在悶得慌,所以我就提前來了,正好在城門遇到昀王,表哥,昀王還不知道你在寧城呢。”高荃兒難掩興奮,她沒想到一進寧城就遇到心心念唸的心上人,如何能不興奮激動?
淳于雱目光轉向裡面,與齊礡深幽黑瞳相遇,彼此都點頭微笑。
“玉姑娘,許久不見,別來無恙。”高荃兒注意到淳于雱身邊的女子,定睛一看,頗感訝異,沒想到今日還能遇到玉初見。
初見對高荃兒淺淺一笑,沒有忽視她眼底仍不掩飾的敵意,“託福,高姑娘也都安好?”
“玉姑娘是來找表哥的麼?真沒想到玉姑娘對錶哥這麼重視。”高荃兒聲音提高,正好讓所有人都聽到,有些故意。
初見微笑,仍是客氣有禮,“高姑娘誤會了,我在這裡上課,今日遇到淳于公子,純屬意外。”不過她喜歡這個意外。
“荃兒,別站在這裡了,到裡面說話吧。”淳于雱掃了高荃兒一眼,他也是看得出荃兒似乎不是那麼喜歡初見,有些敵對初見了。
高荃兒應了一聲,轉身坐回方纔的位置。
初見和淳于雱走了進來,秦甄和齊礡都已經站了起來,秦甄對淳于雱微微點頭,“淳于公子,既然都是您的客人,那我也就不多打擾,先回去忙了。”
“秦姑娘,是雱這幾日麻煩你了。”淳于雱溫和一笑,對秦甄回了一禮。
秦甄與齊礡和高荃兒都寒暄了幾句,便帶着流蘇離去。
淳于雱坐到首位,目光柔和看向齊礡,示意他也坐下,“礡,剛來寧城時你不在府裡,之後我也忙着各個分鋪的事,就沒再到府上找你了。”
齊礡目光深幽從初見面上掃過,纔對淳于雱淺笑,“淳于兄事務繁忙,這些小事不必記掛在心上。”
初見和高荃兒坐到齊礡對面的太師椅上,她擡起眼睫看了齊礡一眼,卻見他面容冷峻,似乎一點也沒看到友人的愉快開心。
淳于雱掠脣一笑,聲音輕輕柔柔,“要去礡見面,怎麼會是小事,不過倒沒想到是表妹先遇見了你,真是緣分。”
高荃兒嗔了淳于雱一眼,臉頰起了一層酡紅,含羞偷偷看向齊礡,卻見他表情不爲所動,仍是淡漠清冷,她眼眸黯然下來,“表哥,那不過是巧合。”
“最近寧城人心浮動不安,聽聞有逆賊在到處散步謠言,本王今晨四處巡視,才正巧遇到高姑娘的。”齊礡目光熠熠看着初見,也不知是向淳于雱解釋,還是在對初見解釋。
“哦?寧城有逆賊麼?這倒是第一回聽說,何人敢在天子腳下犯法?”淳于雱眼角皺褶微微舒開,聲音輕柔地問。
齊礡聲音清冷表情端肅,目光炯亮看着淳于雱,“這幾日有傳言前朝遺孤想復國,正在招攏天下想復國有心人士,難道淳于兄當真一點聲息都沒聽過?”
淳于雱笑了出來,“還真是沒聽說過,如今天下太平,真不知那些前朝的人爲何還那麼多想法,天下百姓有飯吃有衣服穿有地方睡,誰還在乎這是誰家天下?”
齊礡聞言,有些愕然,目光更加幽深狐疑,“淳于兄是這樣認爲?”
“我不這樣認爲,還能怎樣認爲?礡,這話題太嚴肅了,你是當今昀王自然是要關心國家大事,擔心什麼前朝餘孽,擔心誰人要造反,我不過是一介商人,關心的只是這個天下要國泰民安,那我纔有利可圖。”說完,淳于雱大笑出聲,好像當真一點也不在乎江山落入誰手。
齊礡一字一句聽進了淳于雱的話,心中疑團卻是更盛,不過他什麼也沒再說,也不打算繼續試探,他對淳于雱微微一笑,“說的也是,既然沒有聽到傳言,那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
淳于雱點頭,“如今天下太平得不得了,要是哪個人想叛亂造反,天下誰也不服,礡,你大可放心當你的王爺。”
齊礡劍眉微挑,目光明亮如星,嘴邊笑紋加深,慢聲道,“本王身爲王爺,自然要爲國家征戰四方,不管是誰想亂了這個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天下,本王是絕不允許。”
淳于雱笑得更加開心,“所以我時時都說昀王你真是個爲民着想百姓愛戴百官尊敬的好王爺。”
“淳于兄過獎了。”齊礡眼緣微揚,方纔有些侷促緊張的氣氛似乎緩了下來。
初見悄悄鬆了口氣,她還擔心怎麼齊礡和淳于雱一見面就有種爭鋒相對的試探,看來她是多想了。
高荃兒好像也有些擔憂,不過她聽到溫潤的笑聲後,也笑了起來,“表哥,昀王,你們別一見面就說這些話題,讓人聽了怪難受的。”
淳于雱輕笑道,“是啊,我們只顧着說話,都怠慢了兩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了。”
初見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其實真是聽得冷汗涔涔,她看向齊礡,齊礡也深深望着她,心都一跳,她忙別過頭,這是怎麼了?怎麼最近見了齊礡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表哥你盡是在外人面前說笑,也不怕人家笑話,玉姑娘,你多包涵,我表哥就喜歡說笑。”高荃兒嗔了淳于雱一眼,轉頭對初見一笑。
初見微微揚眉,喲,毫不客氣地將她當成外人,而他們三人才是自己人了?這高荃兒對她莫名其妙的敵意到底從何而來啊?
淳于雱輕掃了高荃兒一眼,對初見道,“初見,你在靜容齋上課也許久了吧,當初在燕城你不是說琴棋書畫無一精通麼?如今可是通了幾樣?當然除了你那日教人難忘的桑林調,其他三樣,學成如何?”
初見臉色微紅,想起曾經在太子府被齊礡聽去的那曲跑調到不行的蒹葭還有竹林之中的桑林調,她支吾回答,“嗯……還好。”
說完,她還偷偷看了齊礡一眼,目光燦亮,目光有乞求之意,她在淳于雱面前丟臉一次就夠了,可別再多一次。
齊礡嘴角掠起,眼底有了笑意。
“哈,初見,你這還好是何意?”淳于雱含笑問,竟來了想要逗趣她的興致。
“就是每樣通一點,不算精。”初見訕笑道。
高荃兒訝異,柔聲問,“玉姑娘當初在燕城不是說琴棋書畫不精通也無妨麼?反正字寫得他人看明白就好,想聽琴便讓他人撫給你聽,下棋傷神,作畫嫌悶,怎麼到了寧城倒上了書齋學習了?”
這女人……初見額頭佈滿黑線,乾笑道,“高姑娘對我的話真是記得清楚。”
高荃兒笑道,“因爲這是第一次聽到有姑娘家如此大論,難免記憶要深刻些。”
初見尷尬笑了笑,“我這也是爲了適應社會生存嘛。”
“懂得欣賞即可,自己是否精通,倒是無妨。”齊礡突然沉聲開口,爲初見解圍,高荃兒臉色變了變,答了幾聲甚是甚是。
初見感激看向齊礡,真覺得他的聲音今日聽起來特別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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