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踐在荒山上匆匆登基稱王,全軍爲先王帶孝,然後遣大夫皋如向吳軍乞降。``.``皋如赤膊披風,按照事先的商定,把越國聯合楚國出兵襲吳的責任一股腦的推到先越王允常身上,向吳國乞降,願簽訂國書,永世爲吳國附庸,又表明了一旦不準,寧毀越國寶器,玉石俱焚的慘烈決
事關重大,荊林和英淘都不敢作主,只是發兵困住勾踐,然後使人匆匆趕回姑蘇向慶忌請示。
慶忌此時正與四位美人在涼閣中談笑,季嬴刁蠻莽撞的性子,本來極易與其他諸女發生衝突,但她甫到吳國,便與慶忌交惡,反倒是小蠻三女對她十分照顧,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對她予以安慰,時常往來,愛憎分明的季嬴感銘於心,對三位王妃早具好感。再加上她毫無城府的坦率性格頗爲招人喜歡,四女漸漸熟稔,此時慶忌與季嬴一旦合好,王后與王妃之間的關係,便順理成章的更加親蜜了。
季嬴與小蠻勾結,臨陣換將,半夜勾引夫郎的事情已成了幾個姊妹間日常閒聊取笑的談資,時常弄得季嬴時時紅了臉蛋,反正臉也丟光了,她在三個王妃面前早沒了王后該有的威儀和形象,也懶得去扮王后架子搞得自己那麼累,乾脆放縱了性情,和小蠻玩到了一起,在若惜和搖光看來,她和小蠻無異,只是一個調皮可愛的小妹妹而已。
幾人在涼閣中談笑,小蠻和季嬴都是一刻也坐不住的活潑性子,她們時不時便跑到若惜身邊,摸摸她仍然柔軟平坦不顯身形的肚子,臉上帶着驚奇與敬畏,無法想象一條小生命正在那裡邊悄悄孕育着。
叔孫搖光偎在慶忌身邊,看着若惜滿臉幸福滿足的表情,心中十分羨慕,恨不得那已懷了寶寶的女人便是自己。她咬了一口汁水甜美的桃子。攬過慶忌的脖子,用舌尖將那甜美的果肉遞到他嘴裡。在他脣上狠狠啄了一下,低低喘息着道:“大王。今晚……今晚宿在妾身房中好不好?”
慶忌低低一笑,以袖掩脣。促狹地道:“美人兒是想寡人呢。還是想要個孩子。”
叔孫搖光將飽滿的酥胸擠在他地臂上。含羞暱聲道:“都想。”
慶忌眼珠一轉,低笑道:“若惜素來文靜羞澀。不及你們三人活潑大方。寡人要她與你們同榻而眠,她很少答應。如今若惜有孕。正要靜養,我看今晚你和小蠻不如同去合鳴宮。如何?”
“不要!”叔孫搖光玉臂一緊,嬌嗔道:“人家想過了,或許就是常和小蠻一起陪大王荒唐,雨露均沾,不能獨享精華,這才讓若惜姐姐搶先有了身孕。所以啊……,在人家懷上大王的骨肉之前,人家也要獨自爲大王侍寢。”
“呵呵,不知羞地小丫頭,這種事也說的出口。”
慶忌在她鼻尖上颳了一下,叔孫搖光滿臉紅雲,伏在他地懷中,俏臉微微仰起,一雙春情盪漾的眸子自四十五度角仰視上來,波光瀲灩地睨着他,暱聲道:“和自己郎君地私房話兒,有什麼不好說地……”
“咳!搖光姐姐和大王在說些甚麼,怎麼聲音越來越小?”季嬴嗅到一絲不尋常地味道,眼波一轉,盈盈笑問道。
“她呀……”若惜拈起一隻梅子度入口中,笑吟吟地道:“季嬴妹妹亦是人婦,難道看她臉上表情還不知道?”
“去你們的,人家只是在和大王聊天而已”,搖光大窘,抓起一枚李子便擲過去。
小蠻擡手一抓,便將李子接在手中,上下拈了拈,歪着頭向她扮個鬼臉,笑道:“搖光姐姐,你不知道你想說地話,都已寫在了你的臉上麼?”
“才……纔沒有……”搖光又羞又窘,板起臉道:“小蠻,你這臭丫頭,就會胡說八道,皮又緊了是不是?”
“是呀是呀”,小蠻吃吃地笑着,先向季嬴擠擠眼睛,然後瞟着搖光道:“王后,咱們今晚要不要去和搖光姐姐擠擠,同榻夜話啊。”季嬴初爲人婦,終究有些羞澀,不敢像小蠻那般大膽,她臉上一紅,忸怩道:“要去你去,人家纔不要……”
小蠻抓着她地胳膊搖了搖,擡腿在她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季嬴偷偷瞟了搖光一眼,又飛快地掃了慶忌一眼,紅暈上臉,長長的眼睫毛垂下,不引人注意地輕輕一點頭。
小蠻拍手大笑,搖光恨得牙癢癢地,返身撲進慶忌懷中,嬌嗔道:“大王你看啊,她們仗着大王寵愛,總是欺負我,對若惜,她們就從來不敢。”
慶忌失笑道:“那怪得誰來,誰讓你跟她們總是沒大沒小的,一點姐姐模樣都沒有。”
搖光氣悶,攥起粉拳在他胸口狠狠捶了一下,慶忌笑着握住她的小拳頭,另一隻手在她臀下捏了一把,低聲道:“她們要去便去吧,正可爲寡人與愛妃助性,寡人記得將雨露精華盡皆灌溉了搖光的這片沃土便是。”
叔孫搖光轉嗔爲喜,似幽還怨,頗爲勾魂地瞟了他一眼,擡手理了理鬢邊髮絲,示威似的向小蠻和季嬴瞪了一眼,兩個女孩兒同時向她扮個鬼臉。
幾人正在說笑,荊林的信使便趕到宮中,慶忌把他喚進涼閣匆匆問了幾句,只獲悉了勾踐意圖,便冷笑打斷道:“不準!”
他霍地站起身子,說道:“王后,王妃,寡人到議政殿處理國事。”
“妾身送大王!”臣下面前,幾個女子頗重自己禮儀,早已正襟危坐,不敢放肆談笑,見慶忌立起,紛紛起身道。
“嗯,”慶忌看了若惜一眼,道:“若惜不可久坐,記得時常走動走動纔好。”
若惜十分貼心,淺淺一笑。應道:“妾身知道。”
搖光陪着慶忌走出涼閣,趁人不備。隔着衣袖輕輕一掐他的手臂,慶忌會意。低低一笑:“寡人不會忘了今晚之約的。”
季嬴身爲王后,恰也送出閣來。堪堪聽到這一句。搖光大窘。忙把瑤鼻兒了一翹,一臉冰清玉潔地撇清道:“稀
季嬴咳了一聲。雙手微拱,大袖低垂。寶相莊嚴,目不斜視。俟慶忌帶那信使過了九曲木橋,卻突然向叔孫搖光嘻地一笑,扮個鬼臉道:“姐姐不稀罕,季嬴卻稀罕着呢。”
搖光大嗔道:“就你長了副賊耳朵”,說着伸手便來搔她癢。
季嬴“咭咭”笑着向涼閣裡逃,大呼小叫地道:“小蠻快來救我,搖光姐姐惱羞成怒,要殺人滅口啦……”
議政殿上,孫武、鬱平然、范蠡、文種、掩餘等幾位近臣都在席上坐着,慶忌高座上位,朗聲道:“吳國欲爭天下霸主,內要修政養民,外要拓土練兵,缺一不可。擴張領土,所用的法子要看該地的情形,要看相關諸國的反應。東夷地處齊魯吳三國之間,稍有不慎,便會引起他國干預,因此要恩威並重,以撫爲主。
潛山以東地區只俟費無忌被消滅,便將併入我國版圖,因其原屬楚國,且楚國放棄潛山以東,亦心不甘情不願,故而,對那裡的反抗勢力,要從快從嚴予以打擊削弱,以剿爲主。否則若任由那裡伯國林立,他們必然倚地自重,像牆頭草地一般在楚越之間尋找機會。”
說到這裡,他看了孫武一眼,繼續道:“如今費無忌正面對上偃將師所統帥的楚軍,以致士氣低迷不願做戰,相信不用多久他就會放棄柏舉退回潛山以東,在這片邊緣地區駐紮。如果那時諸伯國中有投向費無忌,與我吳軍作對的……”
孫武微微一笑,拱手道:“遵大王吩咐,臣明白,會解決好該地區的事情。”
這投向費無忌,是被迫投向,還是主動投向,慶忌可沒說,孫武心中明白,潛山以東地區之所以楚國放棄地那麼幹脆,除了他們有求於吳國,唯有吳國才能誘出費無忌,給他們一個發動政變奪回王權的機會,潛山以東地區那些伯國個個都是刺兒頭,時叛時降總生事端,對那裡地投入經營花銷十倍於稅賦收入也是個主要原因。
吳國比不得楚國,哪有那麼充實的國力讓他們折騰,慶忌是想利用費無忌之亂,把那裡根深蒂固地地方政權連根剷除,削伯國而立郡縣。身爲相國,孫武對慶忌這個想法自然心知肚明。
“而越國……”
慶忌在案上狠狠捶了一記,厲聲道:“幾百年來與我吳國殺伐不斷,吳國存世一日,越國難以出頭;越國存世一日,吳國難以崛起。越國數百年來搖搖不倒,一是我吳國例代先王只有抑越之心,而無滅越之意。二來,是因爲楚國從中作梗,總想借越國牽制我吳國,以制衡吳國發展。如今楚國自顧不暇,已管不了越國之事,這是我吳國的天賜之機。
越國東爲大海,南爲蠻荒,西爲楚國,北面,便是我吳國。說起來,越國雖小,卻因在我吳國腹心,這小小地越國對我吳國地威脅,甚至比楚國還要大。寡人之意,消滅越國,把越國領土全部納入吳國版圖,一勞永逸,解決越國之患。”
“大王英明,不過……”掩餘蹙眉道:“越國終非我吳國固有之地,其國力雖弱,領土雖小,對我吳國來說,一口吞下恐怕仍是力有不逮,如今滅越容易,如果在滅越之後,讓那裡變成我吳國可以完全控制地吳國領土纔是難事,未知大王有何打算?”
“大司徒所慮甚是,這就是寡人召你們前來的原因。範大夫、鬱大夫……”
“臣在。”
“荊林將軍和英淘將軍現在越國作戰,全勝之期爲時不遠,接下來,反比打仗更加複雜,寡人之意,是要派你們赴越國,接手滅越和滅越之後地事情。”
說着,慶忌把他的想法對二人仔細說了一遍,范蠡和鬱平然一邊聽。一邊提出自己地見解,慶忌或否或可。君臣不斷討論,直至日薄西山。衆臣才紛紛告辭離開王宮。
慶忌看着一時空空蕩蕩的大殿,喃喃說道:“自古國間利爲先。哪有英雄講情義。越王逼死夫差時。可曾想過夫椒誼?勾踐啊勾踐。任你舌燦蓮花,寡人也不會養虎爲患。重蹈夫差覆轍!”
蕭瑟地秋風下,滿山秋色。越國東陽山,吳越兩軍對峙已經大半個月了。山上的野獸已經被打光了。樹上的野果、植物的根莖,也都被士卒們挖光了,原本裝備就十分簡陋地越軍此刻簡直就像叫化子一般。
勾踐坐在一塊大石上,風吹亂髮,紛紛揚揚。這些天來鬚髮不加修理,他這個堂堂越王也已蓬頭垢面,鬍鬚蓬鬆,簡直與野人無異了。
他現在越來越對當初的決定感到後悔,他原本還有一戰之力,但是一旦議和,久等消息不至,補給又因受困完全沒有,雖說大軍得以暫時地喘息,卻也使得將士們飢腸轆轆,此時無論是士氣還是體力都難以做戰了,這簡直是自掘墳墓,如今唯一的期望就是吳王慶忌能夠答應投降,否則……
看着山下吳軍送來地幾十袋糧食,勾踐長長地嘆了口氣。那是荊林送來的,議和還沒有結果,荊林也不敢餓死了他,以免使吳國背上惡名,在諸侯間陷入被動。但是這個混蛋簡直就像一個帳房先生,把那糧食計算地精確無比,在山上已經出現餓死地人地時候,他開始送糧了,每天送的糧食都只夠熬碗粥,吊着越軍上下地一口氣,讓他們死不了就是了,當初放棄了打,現在這種情形,想打也打不起來了。
糧食送到,快要餓瘋了的越軍士兵搶上去,使盡吃奶之力從小木車上搬下糧食,便往那乾淨得像狗啃過地骨頭似的鍋竈裡倒。站在一邊,看着那糧袋上越國府庫地標識,勾踐真是欲哭無淚。
炊煙裊裊升起,越國士兵們排着隊站在那一口口稀湯掛水的鍋竈前,眼巴巴地看着鍋竈上冒起的熱氣,嗅着那飯熟的香氣,不斷地吞嚥着唾沫。
就在這時,皋如領着一隊士兵走上山來,皋如旁邊一個博帶高冠的大夫,佩劍掛玉,步履沉穩,他身後的兩排扈兵步伐矯健有力,遠遠看去便不是越國疲餓的士卒。
勾踐立刻起身,站在路口向山下望去。一會兒,那些人走到近前,皋如叫道:“大王,吳國使節……鬱……鬱平然大夫到了。”
勾踐連忙整整衣衫,故作恭馴地走過去,長長一揖道:“東海罪臣勾踐,見過上國使節。”
鬱平然往中間一站,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緩緩展開一副黃綾的帛書,高聲宣讀起來。四下的越軍士兵雖在飢餓之中,更在意的是那碗能填飽肚子的熱粥,可是吳國使節的到來,決定着他們是生是死,是否繼續過這生死兩難的日子,是以人人在意,都紛紛擁上前來聽講,便連將領們也顧不上呵斥他們遵守上下尊卑的禮節了,也如他們一般擠在人羣之中。
“勾踐野心勃勃,寡人討伐公子光時,勾踐便引兵入吳,從中漁利。俟後,向寡人乞罪,念及吳越世代友邦,寡人釋其罪過。蛇門外,寡人親送勾踐還國,勾踐信誓旦旦,向天地鬼神盟誓,但得生還,永生不負,與吳永結友好,若違此誓天地同誅。
繼而,東夷生亂,寡人率兵親征。勾踐蠱惑君王,勾結楚國佞臣費無忌,違誓伐吳,攻我姑蘇,賊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勾踐兵敗,將罪責盡數推卸於其亡父允常,是爲不孝;自毀誓言,是爲不信;以臣伐君,是爲不忠;以弱攻強,是爲不智;反覆無常,是爲不義。似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無恥之徒,何膽敢與寡人議和,何顏存活於世?
故勾踐乞降之議,寡人不準。勾踐離吳,曾於姑蘇蛇門外對天盟誓,若違永結友好之誓,天地共誅。寡人乃天之子,上承天意,代天行誅,以昭正義……”
勾踐未曾聽罷,便已臉色蒼白,渾身簌簌發抖。他悲憤地嘶聲叫道:“吳王……吳王怎可如此?勾踐誠心乞降,七千士卒苦候東陽山上,衣不蔽體,食不裹腹,如今……如今已戰力全無,吳王此舉,是趁人之危啊,還談什麼替天行道?”
鬱平然並不理會兩旁越軍士卒的騷動,他將手中帛書徐徐捲起,對勾踐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吳國大王行王道之師,豈會如你一般齷齪無恥?稍候,我吳人會運糧上山,所運糧草足敷你們山上人馬三日之用。三日之後,正午時分,我吳國大軍奉王詔攻山!告辭了!”
鬱平然說罷把袍袖一拂轉身便走,勾踐伸出一隻手,指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想要說些甚麼,訥訥半晌,終於無力地垂了下來,四下將士臉上俱是一片灰敗,整個山頭死一般寂靜,唯有幾隻烏鴉在他們頭頂聒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