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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河邊有人,那少女先吃了一驚,不待阿仇再仇兩兄弟喝問,她已瞪着烏溜溜一雙杏眼,後退一步,低喝一聲:“什麼人?”
“你又是什麼人?我家公子在此沐浴,閃開了!”阿仇兄弟一見是個女子,不禁鬆了口氣,這少女雖美,他們卻不是憐香惜玉的人,立即還了老大一個白眼。
那少女一停下說話,旁邊立即閃出一個人來,踏彎了蒿草蘆葦,擋在少女身前。這人也是個年青的女孩,穿一襲貼身的青色勁裝,短襦削裙,身背弓箭,頭上戴着一頂柞蠶絲織的帽子,顯得十分嬌俏,她的素手已按在腰間短劍上。
“青羽,不用理會他們,咱們取了水便走。”
那少女看清了席斌三人坐立的模樣,曉得這三人不是埋伏在這兒心懷不軌的強梁,那少女便撥開青草,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眼珠向席斌雀兒般微微一睨,顯然說的輕鬆,心中還是提着幾分小心的。
這時席斌纔看清她的全貌,姑娘穿着一襲窄袖緊身的深衣,也是適宜遠行的。衣上繡着既精美又典雅的花紋,袍子幾經轉折,繞至她的翹臀束然向下,又宛若喇叭口似的張開,體態纖穠合度,雖容貌尚有幾分稚氣,卻已有了幾分女性天然的魅力。
席斌見了,不由得心頭微微一蕩,見多了現代搔首弄姿的各色美女,乍一見到這古代的華服美少女,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女人如水的韻味兒,上古美女無論打扮還是衣着,雕飾都不象後世那般繁瑣,天然去雕飾的美感,其實更能撥動人的心絃。四周蔓草叢生,卻因爲有了這麼兩個美人,一下便顯得充滿了生氣。
這一主一僕應該也是行遠路的,她們鑽進荒草叢中,突然遇到三個大男人,神態仍然從容,光是這份膽氣,便沒幾個女子做得到,看來是走南闖北,真正見過大世面的。
席斌忙喝止阿仇兄弟,說道:“兩位姑娘只是行路至此的客人,慌張什麼,退下。”
阿仇、再仇依言退到席斌身邊,垂下了雙手。
那一雙靈動的眸子在阿仇兄弟身上飛快地一掃,似乎正在忖測他們的身份。目光落到他們手中的兵器上時,那目光卻微微閃爍了一下,嘴角一翹,有點似笑非笑起來,那神情雖非有意撩人,卻是十分生動人。
俏婢青羽聽到小姐吩咐,這才款款走到河邊,她肩上斜揹着一個布囊,打開來,取出的卻是一口雕紋精美的水甕,便蹲在河邊汲起水來。
席斌瞧她主美婢俏,令人賞心悅目,腦中微一思索,想起一首合宜的古詩來,這時詩歌都是唱着吟說的,就象蒙古人席上即興演唱,再自然不過的事。
這時的人虛僞風氣不盛,當面讚美也不失禮。只是席斌卻不好意思在一個陌生女孩面前神經兮兮的唱歌,便拉長聲調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那位小姐聽了一雙俏目先向他狠狠一瞪,再仔細打量,眼前這小子氣色雖然差了點,但體魄雄健,英眉朗目,倒是不常見的俊俏人物,便將鼻子微微翹起,看也不看他一眼,神情矜持,卻已帶出幾分得意來。
俏婢青羽就在席斌前邊不遠的地方汲着水,這位小姐故意不去看席斌,目光一挪,便看向河邊,正瞧見席斌兩隻大腳丫子還浸在河水裡。姑娘的一雙柳眉不覺微微一蹙,說道:“青羽,去上游汲水。”
青羽詫異回頭,小姐皺皺鼻子,向席斌一弩嘴,然後嘴角向下一撇。青羽會意,嗔了席斌一眼,拿起水甕倒掉河水,沿着河邊繼續向上邊走。
這裡河岸不曾被人踐踏過,河邊長滿蘆葦,向前行走非常吃力。不但要撥開蒿草蘆葦,蟋蟀、螞蚱一類的小昆蟲更是四處亂蹦,那昆蟲蹦得極高,要不小心就蹦進嘴裡去了,她還得掩着臉,席斌見了忍不住笑道:“喂,小心有蛇!”
“啊!”
青羽嚇得一蹦三尺高,幾乎丟了手中的水甕,她的動作倒敏捷,一隻手翻腕拔出佩劍,慌慌張張地問道:“在哪裡?在哪裡?”
那位小姐沒好氣地瞪了席斌一眼,對她說道:“他戲弄你罷啦,蛇有什麼好怕的,真是沒用。”這位小姐膽子倒真不小,說着就撥開蒿草蘆葦,大步向前趟去。
席斌哈哈大笑,說道:“我只說要小心草中會有蛇,又沒說此刻就有蛇出沒,好心提醒你們罷了,怎麼就是存心戲弄了?”
“呸!誰要理你。”那位小姐沒心思和他鬥嘴,席斌的文字遊戲便沒了用武之地。那小姐頭也不回地啐了他一口,趟到青羽前邊去了。青羽見狀,忙叫道:“二小姐,等等我。”也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她追去。
席斌好不容易見到兩個極養眼的美女,可是人家卻只跟他說了一句話,還是呸字頭的,着實有點心癢,便又扯起嗓子叫道:“喂,用不着跑那麼遠吧?我本來就在下流啊。你們跑的再上流又怎麼樣,上流也是上流的下流,那山中的飛禽走獸說不定就在比你們更上流的地方喝水撒尿呢。眼不見爲淨吧。喂、喂……”
他上流下流的喊了半天,兩個姑娘卻不理他,反而越走越快,兩道優美的身影在草叢中掩映着,拐過一道河灣便消失了。
席斌抻着脖子又看片刻,連人家的影子都看不到,不禁大感沒趣,他回頭瞧見阿仇兄弟正看着他,不禁心中一虛,問道:“你們看我做什麼?”
阿仇撓撓頭,說道:“公子,我看這兩位姑娘說話的口音和公子一樣,好象都是吳國人啊。”
“是嗎?”席斌一想,兩個姑娘聲音糯柔,確實不是魯人的口音,心中更增幾分好奇,古時交通不便,兩位嫩得一掐就出水的小姑娘千里迢迢,獨自來往於魯吳,這可不太可能,他忙說道:“阿仇,看看路上是否還有他們的同伴。”
阿仇踮起腳尖向外邊看了看,苦着臉道:“公子,卑下身量不高,可看不清道上情形。”
“來來,扶我起來!”
席斌急忙從水中拔出雙腳,穿上布襪,套上小鹿皮的皮靴,讓他們扶了起來。慶忌公子細腰乍背,身材健美,論身高這支隊伍裡也只孔聖人高他一頭,阿仇兄弟扶起他來,席斌探頭向路上一看,果然看到遠方樹下停着二十多騎身形矯健的騎士,人人箭在肩、弓在腰。
席斌見了心中微微一動:“這一行人身份不低啊,用得起這麼多健馬的,必是豪門大族世家。”
任冰月和青羽到了一個拐彎處,見這裡深處有半人多深,河水清澈見底,河邊橫臥一棵半倒的柳樹,樹上枝葉繁茂,水中游魚翩躚,風景十分優美,心中甚覺喜歡,便在這裡停了下來。
青羽在上游一方汲水,任冰月則在下方一點的地方洗臉。女孩兒家愛潔,帶着家將一日奔波百里,雖說騎馬時臉上蒙着面紗,總是不免有些灰塵。這時洗淨了臉,任冰月從懷中抽出一方潔白的絹帕,輕輕擦拭着臉蛋兒,精神爲之一清。
青羽汲着水,笑嘻嘻地道:“二小姐,方纔那人吟唱詩歌,向小姐表達傾慕之意呢,我看他長得很是英武,是個難得一見的男子,小姐怎麼不理他?。”
任冰月啐她一口,頰上生起淡淡紅暈:“饒舌的丫頭,一路上都給我小心些,我看那人身邊兩個侍衛攜帶的都是咱家鑄造的兵器,他們和歇在下邊的那些人應該都是一起的,說不定也是咱們吳國哪個世家大族來魯國做生意的,離他們要越遠越好,咱們的大事可泄露不得。”
青羽笑吟吟地道:“知道啦二小姐,其實也不用那麼小心的,過了前邊這道山谷,就到漆城和大小姐會合了,等大小姐把貨一交,咱們就打道回吳了,那時你想見他怕也不可能呢。”
任冰月啐道:“一個油腔滑調的無賴,見他作甚?汲滿了水嗎,走吧。”
“是,二小姐。”主婢二人感情極好,青羽口中應是,神態上卻不見多麼恭謹,她又笑道:“二小姐,你支開家將們到河邊來,不就是爲了要濯洗一番嗎,這就回了?”
任冰月白了她一眼,嗔道:“你沒看到下流……啊呸!下游有幾個下流的傢伙?”說着她自己也格格地笑起來,花枝亂顫地道:“你讓人家怎麼放心入浴啊。”
她哼了一聲轉身要走,身子忽又頓住,眼珠一轉,一絲狡黠的笑容綻在臉上:“來,青羽,咱們洗洗腳再走,我看他們身邊也放着水罐呢,讓他胡說八道,給他們喝咱們的洗腳水。”
兩個姑娘年紀都不大,一想到捉弄人的點子,頓時興致勃勃,當即脫了騎靴,解了襪帶,扯下潔白的葛布襪子,把一雙白生生的腳丫兒浸進水裡。
河上半臥的垂柳後面,扶着樹幹站在水中的孔老夫子聽了暗叫一聲苦:“這可如何是好?”
別看孔丘半生落魄,但是生活細節上卻是個極講究的人,那些兵卒脫的赤條條的都一窩蜂跳進河裡去了,孔丘不願意和他們混在一起沐浴,就獨自溯游而上,尋到了這處優雅境地。
他把衣服擱在樹幹上,折柳枝刷牙,又洗了個澡,正自逍遙自在,不想卻突然跑出兩個女人來。孔老師此刻赤身luó體,也不敢應聲,就站在樹冠後面屏住呼吸等她們離去,誰想兩人又濯起足來。
事到如今,他更不敢吭聲了,只得捏着鼻子忍耐。
任冰月坐在河邊,把一雙玉足伸進清涼的水裡,一雙美眸都舒服的眯了起來。這一路戰馬顛簸,原來還不覺得什麼,此刻那絲絲涼意沁入心田,頓覺渾身顛散了的骨頭都酥軟起來。
青羽看見她神情,勸道:“二小姐,這一路真是累的苦了,要不然……你就在這兒沐浴一番吧,一定非常解乏。”
任冰月本來是不肯的,此刻雙足浸在清泉水中,舒服的不想拔出來,再聽了青羽的話,不禁有些意動。
見她動了心思,青羽拍着xiōng部又道:“放心吧小姐,那人身邊有兩個魁梧的侍從呢,方纔見了小姐也不曾起了歹意,此刻怎會追來?再說,婢子手中有弓,壺中有箭,他真敢跑來偷窺,左眼看了我射他左眼,右眼看了我射他右眼……”
任冰月笑啐道:“去你的,你就是射得他一身是眼,還不是我吃虧?”
她看看清冽的河水,玉足踢擡,水花四濺,水的波紋就象柔軟的綢緞一般盪漾開來,終究忍不住這河水的誘惑,便咬咬下脣,紅着臉道:“好,那本小姐就在這裡入浴,你可要給我看緊了些。”
青羽一迭聲應着,取下弓來,搭上一枝羽箭,笑吟吟地看她。任二小姐盈盈站起,輕輕一扯腰間絲絛,略帶忸怩地展開袍子,現出裡邊貼身的白色小衣來,衣裳顏色雖素,配上她嬌美的容顏,風光卻是十分香豔。
柳樹後面,孔老師聽了她們對話,直如晴天霹靂,一雙大眼咣噹咣噹的,已是驚得魂都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