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四野,晚寂隨雞鳴。
宋默伸了個懶腰,迎風吹來繞過鼻尖的是帶着早桂花香的秋風。
秋日是多寂寥的,但對宋默來說卻是一個難得的好日子。
秋闈漸近,待斬的死囚犯如開了茬一般等劊子手噶韭菜,業績多的可以換些吃酒錢。
今日西風起,不念鱸魚不念蓴菜,宋默唸起了街口的玉姐餛飩。
老街上,各家店鋪早早的便開了門。
宋默邁步往街頭走去,那裡有家混沌鋪子,餛飩和包子都是頂好的。
街頭那間餛飩鋪子三間門臉,門頭正中央掛着一個黃木招牌,上書玉姐混沌鋪。
此時尚早,混沌鋪子裡略顯空曠,宋默撿了個靠裡的位置坐下。
餛飩鋪老闆玉姐便過來招呼道:“弟弟,要些什麼吃食?”
玉姐名叫蘇玉,雖然自稱爲玉姐,但頂多也不過二十出頭。
宋默打眼一瞧,面前的玉姐穿着一身青色長裙,雲鬢霧月半垂,掩得一點嬌柔,俏臉如清月初暈,花樹堆雪,十分美豔。
米麪尚不飽,美色猶可餐。
宋默心知,來這玉姐混沌鋪的食客大多是被她的姣好容顏吸引,而後選擇常來則是被各色早點抓住了胃。
“我說玉姐,咱能不能稍微用些遮光的布料?”宋默直勾勾的瞧着玉姐輕紗衣裙下那雙修長的美腿,砸吧砸吧嘴說道。
“弟弟學壞了哦。”玉姐先是一愣,隨後看着往常木訥突然變得有趣起來的宋默嗔怪道。
“一碗混沌,兩隻素包。”宋默擡起頭說道,眼神乾淨而清澈。
玉姐幽怨的瞪了宋默一眼,轉身欲走。
“哎,”宋默在背後叫住她。
玉姐轉身,宋默意猶未盡的擡起目光笑道:“對了,混沌裡多加些麻油。”
“你小子在哪學的這麼壞了,吃你玉姐的豆腐。”玉姐往下瞧了一眼,故作嬌羞的啐道。
說完,玉姐氣鼓鼓撿了兩隻素包,盛了碗混沌,末了還不忘給多加了些麻油。
“吃吃吃,撐死你。”玉姐笑罵道。
“這些怎麼能撐死人呢?”宋默狡黠一笑,隨後一本正經的說道:“怎麼說也得加上幾塊豆腐吧?”
“從哪學的這些花花腸子……”玉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轉身招呼其他客人。
……
鴨餛飩小漉微鹽,雪後壚頭酒價廉。
玉姐的餛飩皮薄肉厚,用的是昨夜新熬的老鴨湯做底,吃着最是爽口。
素包裡摻的是芥菜,配着老鴨湯別有一番風味。
麻油辣口,宋默只得稍作歇息,聽些周圍食客講的閒事。
閒事最奇,可做下酒。
沒讓宋默失望,旁邊一個林家腳行的車伕便講起了一個在萊蕪趕車時聽到的傳聞。
那車伕先是警惕的左右看了兩眼,見四下裡沒有巡夜的五城兵馬司或者京都衙門裡的公差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爺們兒,你們有沒有聽說萊蕪出了個銀山礦?”
宋默心中一驚,要知道這裡可不是原先資源枯竭的地球,這要是真的挖出個銀山礦可不就發了?
於是,宋默便來了興趣按下性子往下聽。
“銀山礦?乖乖,那得是多少銀子啊?”一個人接茬道。
“呵呵。”
沒想到那車伕聞言反而是一聲冷笑,就在衆人不解其意的時候,車伕才又沉聲說道:“爺們兒,今兒我說的話就讓你們開開眼。”
衆人都放下了碗筷,等着車伕的下文。
車伕也不墨跡,又四下裡瞄了一眼這才繼續說道:“我告訴你們,其實萊蕪那不是座銀山礦,而是座金山礦。”
又有一人接茬道:“金山礦?那不得行吧?朝廷的那些大老爺不得爭的頭破血流啊?”
車伕嘿嘿一笑說道:“爭?誰敢爭?你知道銀山礦是誰的嗎?”
衆人自然不知,車伕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呼風喚雨的九千歲。”
“誰?九千歲魏閒?”衆人吃了一驚,聲音都壓低了不少。
“除了他,敢把金山謊報成銀山的還能有誰?”車伕沉聲說道。
宋默心中也有了計較,九千歲的兇名他可是從前世的記憶裡知道不少,現在大周朝的黑暗腐敗和他脫不了干係。
至於車伕口中金山銀山的說法宋默則是持懷疑態度,雖然將金山謊報成銀山可以少交很多開採稅賦,但對於魏閒似乎並不需要謊報。
爲何?
憑他在朝野的力量,不交都可以。
人的名,樹的朵。
提到兇名赫赫的九千歲魏閒,那邊的食客漸漸沒了聲音。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蒼老微弱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
“你說錯了,那不是金礦也不是銀礦,而是一山的黑鐵礦。”
衆人擡頭一看,卻見門前站着一老一少兩個衣衫破爛,操着外地口音的人。
這些食客只是聽個稀奇,見那老頭說是黑鐵礦便沒人理他。
因爲金礦和銀礦雖然稀罕但只要朝中有人倒也能開採,可這鐵礦尤其是黑鐵礦卻是不敢有民間染指。
何也?
鐵礦爲兇,可鑄兵器,禍亂一方。
宋默瞧了瞧那一老一少,老頭約莫七十多歲的年紀,破衣爛衫,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旁邊還站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同樣衣衫破爛。
這一老一少不知道多久沒吃過東西,老頭盯着食客的包子直咽口水,那小姑娘一雙大眼撲閃撲閃的看着鋪子裡飄着香氣的餛飩。
他們倒也有骨氣,只是看着而不出聲乞討。
宋默不動聲色走了出去,蹲下身子將一錢銀子塞進小姑娘手裡,然後轉身離去。
“謝謝你,大哥哥。”小姑娘在身後小聲說道。
……
回了七號殮屍房,宋默開門走了進去。
日上初瓦,宋默打着哈欠撣着冷榻上的浮塵。
吃了人蔘果之後,殮屍房的繞樑陰氣似乎全被他給煉化,不僅讓他身體的線條更加硬朗結實,也讓七號殮屍房內遠比其他殮屍房清明溫暖許多。
無須陽光驅寒,宋默也樂得空閒,倒頭便睡。
一覺直到黃昏斜影,石牆斑駁,不知是風還是雲給它做了舊。
戌時點完卯,宋默在殮屍房內等着生意上門。
砰砰砰,砰砰砰。
沒出一炷香的工夫外邊響起了敲門聲,開門一看正是魏氏叔侄。
宋默心裡咯噔一下,因爲他看見魏喜和魏塵二人又套上了麻布罩衣。
屍體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