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抿着濃濃笑意,比手邀答:“皇上日理萬機,臣就怕打擾了您。今日九五之尊光臨,小府着實蓬蓽生輝,皇上快請。”
“哈哈。”周帛綸爽朗徹笑,手中扇往他和尚腦門一敲,跨步往棚內走,直入了棚中才邀外面的衆愛卿道:“朕無邀厚着臉皮前來,諸位愛卿是正客,怎麼反倒拘束起來了呢,都坐下吧。”
如果皇上真的要讓他們坐下,只消說一句大家都坐吧,但是卻說什麼無邀厚臉皮前來,什麼正客不正客的,天下都是皇上的,何須說這樣的話?條條老狐疑立馬聽懂話外之音,窺睇了靜默不語的寶公主一眼,整齊上前躬辭:“多謝皇上,臣皆已飽腹,手中仍有些事未理,還須理妥,請皇上容臣等告退。”
“怎麼?”周帛綸詫異,虛僞往他們看了看道:“原來衆愛卿這麼忙呀?”點了點頭容他們告退道:“既然事未理妥,還須爲百姓多加操勞,都去吧。”
“謝皇上。”看來皇上今晚是要處理家事了,羣臣心知肚明,半刻也不敢多呆,緩慢後退十來步,一至轉身往園門急步離開。
阿真心裡能不清楚嗎?瞟看低頭不語的寶公主,仿如沒事熱絡邀請:“皇上、寶公主請坐。”話落,揚手對總管使喚:“一模一樣重置一桌。”
“不忙!”周帛綸橫掌阻攔,隨便往一塊椅上落坐,揮手喚道:“全都退下。”
“是!”守於旁側的總管婢女們整齊福身,一瞬間也退的乾乾淨淨。
阿真見皇上瞅着自已,抿嘴輕笑把一旁乾淨的碗杯擺於兩人跟前,提起酒壺爲皇上和寶公主斟上,誇獎說道:“皇上所賜的御酒香沌之極,臣剛纔喝了數杯,直道是瓊漿玉液。”
周帛綸不知該怎麼開口,目光審察地盯着他看,耳聆此話,拾起酒杯淺吮了一口道:“林愛卿倒是自得其樂,仿似無事一般,此種心境非常人不可比。”
阿真明白他所指何事,微笑看了垂頭的寶公主一下,無詣便自行坐於椅上,拾起酒杯也吮吸了一口,嘆氣說道:“皇上,生不由人選擇,可活卻可以自定。世上的東西本來就有失有得,得的時候歡天喜地,失的時候卻大哭大悲,不很諷刺嗎?”擱下酒杯,微笑下結論:“哭也是一日,笑也是一日,生活還須得過,怎麼過那就看個人了。”
周帛綸意味深長看着他半晌,拾起酒壺擱於周濛濛桌前喚道:“爲父皇和林愛卿斟酒。”
“是。”周濛濛始終低垂着頭,不敢不從地站起身,拾起桌前玉壺先給皇上斟上,隨至走到阿真身邊,斟滿了酒,駐了半晌才喚道:“請……請飲。”
“公主切勿如此。”阿真雙手握着杯,故作大驚起身,目光和前面的皇上一對,心裡默嘆,開聲喚道:“小治……”
蔡經治聽到傳喚,急急奔跑進來,走到棚邊跪喚:“奴才叩見皇上、公主。”
“起來吧。”周帛綸目光死瞪阿真,嘴脣緊抿成一條線,不言不語,僵繃老臉,等待着。
阿真嘿笑摳了摳腦門,轉身對蔡經治說道:“小治,中午我跟公主吵架,說出的氣話你這傢伙竟然當真了,沒聽過什麼叫夫妻牀頭吵、牀尾合嗎?真是混帳之極,還不快去把那一紙休書撕了。”
“是……是奴才該死。”蔡經治跪的是心不甘情不願,可被罵卻很是甘願,槓下錯轉身便離開了花園。
罵完小治,阿真見皇上的怒容緩了不少,趕緊把僵站於身邊的公主按坐入椅笑道:“雖然中午公主對我有點誤會,不過動不動就寫下休書,此舉着實讓人心寒,可事後我也後悔不已,公主也就彆氣了。”拿過她捧於手中的酒壺,趕緊爲她斟上酒,拾起自已的杯子邀道:“如公主已消氣了,且飲此杯,前塵往事便一筆勾銷如何?”
周濛濛見到他就想到王富慘死之樣,她寧削髮爲尼都不要嫁他,可父皇不容她拒絕,雙眼通紅低垂着頭默不吭聲,不應也不答,就這麼幹坐着。
周帛綸正滿意林阿真大方認錯,瞟睇女兒不賣其帳,老臉驀地泛冷,很是難堪重重咳了一聲。
“嗚……”周濛濛不知爲什麼父皇要這般逼迫自已,她寧願去和親也無法與這名殘忍之徒共白首,耳聞此道重咳,不知所措從椅上站起,嚶嚀一聲細道:“父皇且喝酒,皇兒有所不適,且先回房了。”話落,捂頭脣瓣,頭也不回便朝園門奔跑離去。
“大膽……”周帛綸氣結,怒掌桌案站起。
瞧皇上這般氣憤,阿真趕緊開腔勸解:“皇上,寶公主是女人,總有身體不適,不能喝酒時候,身爲女人之苦,男人是不能瞭解的,何必這般動怒。”
周帛綸最疼的就是這個女兒,可是也不知怎地,原本乖順溫柔的女兒竟然如潑婦一般,着實心痛不已。默然嘆了一口氣,自認沒臉呆下去,負手走出了棚道:“林愛卿之智天下難敵,朕自小疼愛寶兒,朕把她許於林愛卿宛如割心頭肉般,寶兒對你有所誤解,林愛卿勸勸便是,絕計不可再如此了。”
做爹的有私心是自然,阿真點頭應是,心裡突然想起雪夜裡彈奏的那個瘦削女子,同樣是他生的差別竟這麼的大。搖了搖頭揮掉腦中亂七八糟,跟在身後說道:“皇上,臣明天就要去西寧了,可須得記住要事。”
“朕不會忘記。”走出了園,周帛綸扭眸嘆氣道:“若是可以,朕倒希望林愛卿趁此機會帶寶兒一起去。”
以後他做父親應該也會像他這樣偏幫自已的孩子吧?人之常情啊!阿真點頭,“臣會細細思索,皇上放心。”
“好了,回房陪陪寶兒吧,不用送了。”出廳門,皇上凝看他半會,負手便領着御衛大步朝府門跨去。
阿真站於廳中,目送皇上離開,心裡猶豫好一番,開聲喚道:“杜總管,明天一早我便要離開,給我打點打點。”
“是!”杜濁長沒想到公主休夫,竟把皇上休來調停,然後相爺又馬上要離開,着實匪夷所思,不可思議的緊。
畢竟還是小孩子,十六歲呀十六歲。阿真暗自搖頭,他到底在幹什麼?和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娃玩扮家家酒嗎?看看去,說不定現在正玩繩學上吊呢。
無法忘記王富慘死的模樣,無法忘記他所說的殘酷言論,周濛濛坐於主臥牀畔,嚶嚶滴泣,心裡是既無助又惶恐,難道她真的要和這種兇殘血腥之人過一輩子嗎?
“見過少爺!”默默飲淚時,聽得屏風外婢女的喚聲,周濛濛淚流的更急,身軀因害怕瑟瑟發起了抖,怎麼辦,要怎麼辦?一隻小手悄悄後摸枕頭下的剪刀。
“全都下去吧。”跨入這間睡的很爽的主臥房內,阿真喚退佇守門外門內的四名侍婢,繞走過隔屏便見坐於牀上拾捐哭泣的小女孩。眼見她顫抖身子,美麗的小臉低垂,慘白得不剩半點血色,心裡不由的默然暗歎,有必要哭成這樣子嗎?
周濛濛一手擰絹,一手伸於枕頭下死捏着剪刀,萬念俱灰等待,等待跟這個兇殘之徒同歸於盡。
明天一早要去西寧接小可愛,阿真想早些睡,瞥看坐在牀畔哭泣的小女孩,目光瞟向她伸入枕頭下的小手,眼白頓高高上揚了起來,默不吭聲脫掉衣服詢問:“喂,你不睡的話走開點,我可不想一靠近你就被刺死。”
周濛濛聽到窸窣寬衣聲,心頭正慌,再聞此言不由愣怔,悄悄上擡水汪汪眼眸,驚見兇殘之徒僅着褻衣抱胸站於她數步遠看她,慌張裡抽出枕下利剪護住胸口哭嚷:“你……你別過來,不然……我我……我就刺死你。”
“哈哈哈……”她那副弱雞懼怕樣,讓他驀地一愣,然後暴笑出口,大翻白眼後退了兩步,裝的比她更弱雞樣,抱拳救饒:“饒命,饒命啊,不要刺死我,我很怕。”
周濛濛自見他只着褻衣,所受的驚嚇確實不小,現在突見前面的人害怕成這樣子,聰明伶俐的小腦袋停轉,以爲真的恐嚇住他了,死死把剪刀護於胸口道:“別……別過來,我……我就不會刺你。”
“行行行。”阿真很弱雞,雙手作投降狀連連應喏,然後很有建設性的提議:“公主,咱們要不換個位置?你換到這裡,我換到牀那裡,這樣你比較靠門,想逃也較容易,怎麼樣?”
周濛濛捏緊胸口的剪刀,全身顫抖不已,想了想才輕輕點了點頭:“你……你別過來,移……移到旁邊去。”
阿真樂意之極,雙手高舉頭頂,投降跨步往旁側跨走。跟着他的跨走,周濛濛也害怕地向另一旁逃奔,僵峙的兩人整齊緩慢移動步伐,直到她站於外,阿真站於內,雙雙皆鬆了一口大氣。
好了,人到達牀邊了,阿真放下作投降的雙臂,哭笑不得睇看了害怕捏着剪刀的小女孩,早上他就看出來了,再怎麼裝的像大人,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十六歲,我嘞個去!
警戒地盯着牀邊的男人,周濛濛一雙烏溜溜水眸佈滿濃濃的疑惑,看着他落坐於牀上,翻身躺於枕上,拉蓋上棉被就這麼睡覺了。奇怪,他不向她撲來嗎?不脫她的衣服?不姦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