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薛邕第三次來這間密室,將手從道童的手上拿開,原本有些渾濁的老眼突然明亮了起來。身形有些踉蹌的快走了幾步,一下子雙手扶在了那尊青銅鼎上。雙手微微顫抖的在鼎身上撫摸了起來。
即便之前已經見過幾次,但是每次見到,薛邕都難以抑制自己內心的激動。反覆的考證,自己眼下總算是確定了這鼎就是自己要找的東西。今晚來密室也是例行的來看上一眼。
手指拂過鼎身上的山河圖刻,飛禽走獸。薛邕感覺自己像是在撫摸着山河大地一般真切。稍喘了口氣往後退了幾步,薛邕坐在了香案前的蒲團上,目光落在這座山河鼎身上,眼中滿是迷醉的表情。
前朝坐擁江山上千年,建國之初舉全國之力,順天命,鑄造九鼎。這九鼎就是天下一統的作證。大周如今兵強馬壯,威勢橫掃天下,北拒金帳,南壓南樑,西鎮北涼。眼見的全方位的吊打周邊各國,但是依舊不說自己是統一王朝,原因有二。
一是因爲事實上的大周並未完成一統,不說北境的金帳王庭。北涼和南樑分據涼州和雲州。這九州大地本來就沒有一統,何來的大一統王朝。
二就是薛邕眼前的這尊鼎了。相傳得九鼎者的天下,實際上來說,主要是這排名第一的山河鼎。得山河鼎的人,是天命所歸,是這天下之主。更重要的是這山河鼎內藏有永生的秘密。
薛邕以高齡得到這鼎,在他自己看來,這就是上天的旨意,讓自己永生不死,執掌山河的。要不然和天下誰都再找山河鼎,皇家追尋數十載,耗費錢銀無數,依舊是沒有任何線索,而這鼎卻是出現在了自己手中。要是說不是權力天授,誰會相信。
想到此處,薛邕忍不住放聲大笑,但是因爲年老的緣故,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詭異,像是破了洞的風箱一樣,落在傅秋雪的耳中是那麼的刺耳。
過了好一陣,薛邕似乎才感覺到自己有些累了,吃力的自己慢慢站了起來,看着青銅鼎眼中滿是狂熱。喘了口氣這才離開密室。
聽到石門關閉的聲音,傅秋雪等了一會兒纔將面前的石板推開。小心翼翼的從牆上下來,貓着腰在四處看了看,見沒有危險,這才緩緩的靠近那尊青銅鼎。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纔會讓薛邕這麼大年紀了還那麼激動。
手掌拂過青銅鼎,只感覺到一絲冰涼,再仔細的打量着鼎身上的圖案,不由得有些疑惑,這不過是普通的山河圖案罷了,怎麼這薛邕像是撿到寶貝一樣,還擺着香案供着?
眉頭一皺,傅秋雪再次仔細的觀察起來,他覺得這鼎肯定有什麼古怪。只是轉了一圈下來,這鼎身上除了山河圖案也就是畫着飛禽走獸,倒像是大周堪輿圖一樣。
“怎麼沒感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傅秋雪眉頭一皺,眼睛瞥向了上方沒看着青銅鼎碩大的口子,眼珠一轉,線索會不會就在鼎裡面?
想到做到,只見傅秋雪一個鷂子翻身,便上了青銅鼎上,眯着眼藉着微弱的燈火,仔細的打量起來鼎內的情況。
只見鼎內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字,不由得眉頭一皺,掃了一眼,突然發現有四個字刻的比較大,只是因爲光線的原因看的不是太清楚,想來應該是比較重要的信息。
點燃火摺子照了過去,只看了一眼,傅秋雪險些從鼎上滑下去,臉上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急忙從鼎上跳了下來,驚魂未定的看着那尊青銅鼎,眼中滿是敬意。
他剛剛在鼎內看到的四個字是“永鎮山河”,再結合之前自己看到的鼎身上那宏偉雄壯的山河圖案以及不少的飛禽走獸。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山河鼎!前朝重器,民間都在傳,得知可得天下,大周皇室追尋了數十年沒有消息,不曾想藏在了這個地方。
“薛家藏着這個幹什麼?”傅秋雪看着山河鼎有些疑惑不解。
突然一個荒誕的念頭出現在傅秋雪的腦海中,臉色也隨之變得慘白無比。山河鼎,山河鼎,得知可得天下。薛家藏在家中不覲獻朝廷,而是擺在這裡終日上香朝拜,難道薛家要侵佔江山社稷不成?
這個念頭一升起來便止不住的開始不斷的發散思想。聯想這些年薛家在豫州勢大,一言不合就要將不同意見的家族斬草除根,行事日益跋扈。就是朝廷的面子也有時候不放在眼裡。再看眼前的這尊大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釋。
眼中寒光大盛,傅秋雪此時已經大致猜到了薛家的打算,只是不知道眼下是薛家人都知道這個消息,還是隻有薛邕一人清楚。
不過這都已經無所謂了,薛家這次已經不單單是作死的問題了,他已經將自己所有的路都堵死了,造反?就依靠薛邕那大把的年紀,你是在開什麼玩笑。
傅秋雪冷笑一聲,大鼎眼下搬不動,但是自己可以將消息帶回去,這種違禁物品,查抄薛家都不需要京城的命令,眼下的靖國公林源就可以直接帶兵抄家了。
想到此處,傅秋雪再次翻身進了鼎內,拿出一張白紙印在鼎內的“山河永鎮”四個字上,小心的使用炭筆拓印下來,打算留作證據交給靖國公林源。
剛剛將紙收好,石門處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傅秋雪耳朵動了動,悄悄的伏扶在鼎內一動不動,喘氣聲都小了不少。
聽到有人在密室內走了一圈,一言不發的有出了密室,將石門關注。傅秋雪沒有着急行動,等了好一會兒聽不到密室內有其他動靜這才鬆了口氣。
伸頭朝外看了看,見密室內沒有人,這才從鼎內翻出來。助跑幾步趴在牆上,將石板挪開,這才急忙逃出密室。按耐住心中的激動,傅秋雪在密道里喘了口氣好不容易纔安心下來。
今天這趟簡直可以說是收穫巨大,這種扳倒薛家的重要消息自己得儘快將其送到靖國公手裡去。
從密道中走了一陣纔來到出口,傅秋雪慢慢的從密道中走出來,一切都很順利,但是就在放石板的那一瞬間,手上突然被擠了一下,石板猛地脫手。落在地上,傳出一聲響動,傅秋雪暗道一聲不好。
果然聲音傳出去,不過一秒鐘,門外就傳來一聲喝問:“是誰!?”
傅秋雪眼神一寒,見門被推開,手中的短刀突然刺出,將先進來的那人一刀放倒,但是緊接着便是臉色大變,身後還有人。
只見那人驚訝的看着傅秋雪,猛然醒悟過來,掄起胳膊就敲響了自己手中的銅鑼。剎那間真個薛府沸騰起來,無數的人朝着這處小院爲了過來。
“大意了。”將那人殺掉之後,傅秋雪眉頭緊皺的聽着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左右看了一眼,施展輕功跳上了身後的高牆,朝下看了一眼,便翻身跳了下去。
傅秋雪還是低估了薛府的防禦,這邊剛剛翻下牆,瞬間便有人圍了上來。看着源源不斷跑過來的人,傅秋雪咬咬牙眼中寒光閃爍,提着短刀便衝了上去。
月光下,不時騰起一片血霧。此時傅秋雪已拼殺有一些時間了,但是手臂已經有些脫力,也只是殺到了薛家外圍而已。
被家丁團團保護住的薛懷禮冷眼看着還在拼殺的傅秋雪,不由的緊皺眉頭,他搞不清楚爲什麼傅秋雪一開始就拼殺起來,原想着留個活口,但是眼下已經到了十幾個人了。在這麼下去可不行。
正在猶豫間,一名道童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看着道童跑來,薛懷禮不由得眉頭一皺,只見道童站定,對着薛懷禮行了一禮,說道:“大少爺,老爺那裡傳話,這人不能留。”
薛懷禮一凜,也沒有猶豫急忙說道:“我知道怎麼辦了。”
隨後回身手臂一揮,瞬間又有無數人涌了上去。拼殺中的傅秋雪餘光瞥過,見又有人圍了上來,不由得眉頭一皺。
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裡,心思微轉,傅秋雪突然從人羣中騰空而起。手持短刃衝着薛懷禮過來。
薛懷禮大駭,連忙將一旁的家丁拉到自己面前擋住了一刀,隨後稍稍喘了口氣,提劍便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傅秋雪。
但是也只是劍刃劃破外衣,並未傷到傅秋雪。一塊玉佩從傅秋雪的脖子上掉下去,誰都沒有注意到。
傅秋雪見一擊不中,也不戀戰,抽身便朝着外牆跑了過去,翻牆打算逃開,這時傅秋雪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破空聲,一支利箭瞬間射中傅秋雪的肩膀。強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傅秋雪咬牙翻牆逃出。
“快追!”見傅秋雪逃離,薛懷禮不由的有些焦急,自家老爹要讓滅口,可是自己忙過了半天,陪上這麼多人都沒留住人。丟臉不說,薛邕那邊能讓自己有了好果子吃?
一衆人急匆匆的追了上去,而薛懷禮這時候突然發現地上留了一塊玉牌,急忙撿起來看了一眼,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似乎知道了今晚闖薛家的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