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府的了,酒後劇烈的頭痛讓他很是難受。有些吃力的撐起身子,眯着眼打量着周圍,眼神逐漸聚焦在不遠處放在桌上的茶壺。晃晃悠悠的走到跟前,拿起茶壺便往嘴裡送。
門外的僕人聽到了屋裡的動靜,急忙走了進來,見林源在那猛喝水,擔心嗆着,卻又不敢上前。只能待林源喝完水後才小心道:“公爺,小的再給您沏壺茶去?”
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氣,林源這才擺擺手看向眼前這人,“你是誰?於世呢?”說着打量了一下門外,並未發現於世的身影。
“屬下是新進府的,叫蔡荃。”那小廝躬身道,“於侍衛在院子裡呢。”
“我睡了多長時間?”林源揉着發漲的腦袋問道。
“公爺睡了大概六個時辰,現在已經半晌午了。”蔡荃道。
“去拿碗粥來,將於世叫進來。”林源靠在椅子上閉目吩咐道。
“是。”蔡荃應了聲,轉身走出屋子,悄悄鬆了口氣,他進靖國公府也就一年,這一年間偌大的國公府內一直沒有主人,皆是林家老僕林光永在打理上下,半個月前他突然被派到這個院子裡,說是公爺要從前線回來了,自己今後要跟隨在公爺身邊。
之前聽說公爺是邊關大將,殺人那是家常便事,大多新進僕人擔心主家暴虐成性,當時的自己心裡多少都沒底。如今看來,公爺的脾氣還是蠻溫和的。
看着屋內的陳設,說是上柱國這般大周頂級勳貴的存在,但在林源看來卻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奢華。屋內只有堂前的一幅松柏圖,兩個花瓶,餘下的在沒有多餘的裝飾擺設,書倒是有不少。林源有些疑惑,這國公府內很窮嗎?
“公爺,有什麼吩咐?”於世走了進來。
“昨晚誰送我出宮的?”林源問道。
“是楊公公。”
“可有人跟着咱們?”林源想起了昨晚碰到那人,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那個叫崔銘的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於世想了想當時的情景,搖了搖頭:“沒有,咱們回來時已經是深夜了,路上行人已經極少,屬下沒發現有人跟着,公爺是遇到什麼人了嗎?”
林源聞言點了點頭,但卻沒有再說什麼。於世不好再問,便站在一旁不再言語。而林源也晃了晃腦袋,試圖不在去想昨晚的事。
膳食來的很快,想來是廚房那裡有些預備。吃了幾口粥後,林源喚來蔡荃。三人開始在府裡閒逛,林源需要儘快的熟悉環境。
“林伯呢?”國公府按規制建造,不算太小,起碼轉的這會兒讓林源有些頭暈。勉強記住自己家的一些地方,卻不見管家林光遠。
這偌大的國公府,當得起公爺一聲林伯的,怕是隻有伺候過三代家主的林光遠林管家了。蔡荃回道:“林管家去下面的莊子去了,說是今年收成不太好,要看看情況。”
“哦,莊子的收成怎麼會不太好,沒聽說有什麼災害啊?”林源有些疑惑。
“非是災害,咱們莊子有些特殊,多是征戰的老兵在打理,今年戰事不斷,莊裡的男子多都去服兵役去了,莊子裡的田荒了不少。”蔡荃說道。
聽了蔡荃的話,林源皺眉想着這事兒,京畿之地,多是武勳聚集之地,莊子上怕是和靖國公府沒什麼兩樣,減產之事怕會產生什麼不好的後果。
“農戶當中,多是靠莊稼生活,如今減產,怕是不少人熬不過今年。”蔡荃見林源皺眉,小心翼翼道。
“林伯往年怎麼處理這事?”林源問道。
“先前莊子收成不好時,林管家會讓莊子裡不在繳納當年的糧食和農稅,全由主家負擔。過去負擔不太重,今年怕是有些難。”蔡荃說道,心裡卻在想過去是沒主家,林伯一人也可做主,如今公爺歸家,今年怕是不能如往年一樣了。
“爲什麼會難?”林源疑惑道。
“今年戰事太大,莊子裡走的人太多了,如今江南那邊遭了災,京中糧食也漲了,上繳的銀錢還好說,但各家已經沒有多少糧食了。”蔡荃解釋道。
“你也是莊子裡的?”林源看着蔡荃。
“小的是莊子裡的,國公府名下的莊子裡,年齡合適會入府做工,可免除部分賦稅,小的哥哥早先年戰死沙場,家裡不想讓小人在去拿命換前程,便入府做工了。”蔡荃答道。
“府中除了吃租外,沒其他收入了?”林源實在不敢想,偌大的國公府,竟然只憑借吃租過活,這是什麼?大號地主?
“是啊,難道還有其他收入?”蔡荃不解道。
“這京中其他勳貴也是這樣?”見蔡荃搖頭,林源這才鬆了口氣。
“京中其他府上有些產業,不靠吃租的。”蔡荃回道。“但國公府有祖訓,不可與民爭利,所以我國公府除卻莊子的收成,不能經營其他產業。”
“便是不經營其他產業,但府上農田也不算少,不至於眼下連過冬的糧食都沒吧?”林源無力道。
“莊子上的田大多都荒了,因戰致殘的人無力去種地的,這些年在外買的糧食比種的都多。”蔡荃小聲道。
當真奇葩,林源心下吐槽了一句,剛剛舒緩的頭又開始疼起來了,揉了揉腦袋,林源覺得一直呆在府上也想不出什麼辦法,還是得出去看看。轉身吩咐道:“蔡荃。”
“公爺有什麼吩咐。”
“我要出去一趟,等林叔回來了你告訴他一聲,在我書房等等我。我有事要問他。”
蔡荃急道:“公爺,林叔說了,你身子還沒好利索,現在不宜出府。”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你就不要多說了,照我說的去辦。”招呼了於世一聲,兩人出了國公府。
穿越以來,本以爲一躍成爲腐朽的頂級地主階級,只要不去作死,逍遙一輩子這目標觸手可及。哪知道現實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如今自己最大的危機竟然是填飽肚子?想着國公府現在的情況,林源就有些欲哭無淚。這種富二代瞬間變成創業者的感覺實在難受。
看着風風火火出了府的林源,蔡荃一種不詳的預感在心中升起,自己不會說錯什麼話了吧?隨後急忙跑到門房裡,希望林管家快些回來,公爺剛剛的反應給了他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剛剛入城的林光遠,此刻正在馬車中愁眉苦臉,莊子可以用顆粒無收來形容,這幾年本就不是豐年,靖國公府的莊子又及其特殊,多是當年跟隨靖國公征戰的老兵,年輕力壯者多跟隨大軍出征,這就導致每當大戰過後莊子里老弱病殘就會變多,侍弄土地這活能幹的也少,慢慢的不少耕田也就荒了下來。
當初的祖訓限制,致使靖國公府從未有過其他產業,莊子上的傷殘之人只增不減,這筆開支實在是太大了,這麼多年下來,府中都快被搬空了。自己實在是有愧家主信任。
見馬車歸來,守在門口的蔡荃急忙跑了過去,急道:“林管家,公爺他又出去了。”
林光遠皺眉道:“不是說了,公爺身體受傷,不宜多動嗎?”
“小的…”見蔡荃支支吾吾,林光遠怒道:“怎麼了?”蔡荃咬咬牙,將之前花園中林源問自己的事兒一一說了出來。
林光遠聽了無奈嘆了口氣:“這事兒瞞不住的,罷了,老夫這就去大廳等公爺去。你自己去前廳受罰去。”說完朝議事廳走去。蔡荃看着林光遠的背影,愁眉苦臉的朝前廳走去,都怪自己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