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姑娘是在我大周京城長大的吧。或者……起碼也在我大周京城生活過很長的時間是麼?”林覺忽然發問道。
完顏明月驚訝的看着林覺道:“你怎知道?”
林覺微笑道:“很簡單,倘若不是在我大周生活過較長時間,怎會說得這麼流利的大周官話?”
完顏明月點頭道:“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在你們大周都城汴梁呆了十年。從六歲到十六歲都在汴梁。”
林覺點頭道:“那就是了。姑娘年歲不大,那應該是很小便來到京城了。要學我大周言語,學我大周禮儀文化,見識我大周風俗生活,自然是從小來學的好。我猜是你哥哥送你來大周都城的。”
完顏明月更是驚訝道:“這你也知道?”
林覺淡淡一笑,沒有說話,他本想告訴完顏明月這些話:“也許別人猜不到,但我是能猜到的。因爲你的哥哥對大周心嚮往之,他是個野心家,他絕不會甘於呆在白山黑水之地茹毛飲血的過一輩子的。他讓你來大周是要讓你將大周的繁榮富庶和一切的東西都學會,你就是他放在大周都城的耳目。通過你,他可以知道大周的一切。你學會大周的語言和生活習俗之後,會成爲他了解大周的窗口。”
這些話,林覺自然不能說出口來。
“我不但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你哥哥一定跟你學了許多大周人的習慣,一定讓你將大周的書讀給他聽,將大周的事說給他聽,他一定對大周很感興趣是不是?”林覺笑道。
完顏明月輕聲道:“這有什麼稀奇的麼?”
林覺道:“你問過你哥哥,爲何將你送到汴梁生活麼?”
“我哥哥疼愛我,說在部落太艱苦,我小時候經常生病,哥哥便命人將我輾轉送往汴梁,一方面求醫治病,一方面也是讓我能生活的舒坦些。”完顏明月道。
林覺大笑,完顏明月蹙眉道:“這很好笑麼?你是不是以爲我們女真人就該呆在山林裡受苦?不能去你們大周都城?”
林覺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罷了,咱們不談此事了。眼下我們能否脫困尚且未知,又何必去爲這些事勞神操心。完顏姑娘渴了麼?我去找點水來。適才我聽到有滴水之聲,應該是某處有水,我去找找。”
完顏明月雖對林覺的態度有些不滿,但確實有些口乾舌燥,於是點頭道:“有勞了,倒也確實有些渴。”
林覺點頭,拿起一根燒着的樹枝當火把,沿着巖壁慢慢的摸索查看。洞窟不大,方圓不過二三十步,也無其他岔洞,只巖壁上遍佈狹小裂縫,寬處數寸窄處數分而已。除非有變化之術,變成一個飛蟲飛進這些裂縫之中,可能纔會知道裂縫那邊是不是別有洞天。不過林覺倒也沒抱着有出路的希望,他只是找點水而已。在一側洞壁上,林覺看到了溼漉漉的水流順着巖壁慢慢的流下來,伸手蘸了一滴送進嘴巴里,確定了是淡水而非海水,心中大喜。
有水便好辦,就算被困多日,只要有水,便能撐下去。不過如何採集這巖壁上的水倒是個問題。林覺轉回火堆旁,完顏明月睜着大眼睛看着林覺道:“沒找到水麼?”
林覺道:“有是有,但無容器盛水,難不成趴在巖壁上吸吮不成,那可不雅。再說這水未必乾淨,最好是能燒開了喝。”
完顏明月伸手從腰間取出一物道:“這個成麼?”
那是一個銀色的扁平小壺,雖不大,但上面花紋繁複,很是精緻,一看便是貴重之物。
“這是我隨身帶着的酒壺,盛水應該是可以的。”完顏明月道。
林覺笑道:“可以是可以,但這般貴重之物,我怕一會兒放在火上會燒壞了。”
完顏明月噘嘴道:“命都難保了,還在意這個?這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是銀子打造的酒壺罷了。壞了以後再打造一個便是。”
林覺笑道:“那好,便用這個。裡邊還有酒麼?”
完顏明月搖了搖酒壺,裡邊傳來款款的水聲,顯然裡邊還有酒。
“我喝了。”完顏明月倒也一點不扭捏,擰開壺蓋仰着脖子便喝。
林覺知道,女真人生活之處乃是苦寒之處,絕對少不了酒水相伴。男女老少皆善飲酒,不足爲奇。不過一個美貌女子在自己面前豪邁的仰着脖子喝酒,林覺還是覺得有些好笑。
完顏明月喝了幾大口酒,伸手將酒壺遞給林覺道:“還剩些,你也喝些,這是我們女真族最好的野猴釀。味道甚好。”
林覺有些猶豫,倒不是不想喝幾口。這時候能喝幾口酒,對於禦寒舒緩情緒都是有好處的。林覺的酒量也不小,也不怕幾口酒會喝醉。他只是覺得,完顏明月剛剛喝過的酒壺,自己拿來喝似乎有些不合適。這顯得有些曖昧。不過林覺很快便暗罵自己多想了,就這一個容器,只能兩人合夥着用,一會兒喝水也要如此,自己何必這般道貌岸然。自己對完顏明月無半點曖昧之心,此刻如果沒有火堆,就算是相擁而眠取暖,那也是情勢所迫,不涉其他。
想到這裡,林覺接過酒壺來仰脖子喝酒,不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原因。那酒壺口上似乎有一種芳香的味道,也不知是酒香還是紅脣脂粉的香味。
那酒是真的烈,只一入口,便如火燒刀子一般,灼燒濃烈之極。林覺也喝過不少烈酒,但能跟着樣的烈酒比較的還真的少之又少。烈酒入喉,林覺被嗆得大聲咳嗽了起來。
完顏明月大笑起來,笑的花枝亂顫。嬌聲道:“不能喝便不要逞強,莫糟蹋了我的野猴釀,這酒可難得的很。果然是個文弱書生啊,一口酒都承受不了。”
林覺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子鄙視。瞪了完顏明月一眼,舉起酒壺咕咚咚喝光烈酒。強忍灼燒入心肺的感覺,冷聲道:“他日若有機會,倒想跟完顏姑娘鬥鬥酒量,看看到底誰先醉。”
完顏明月大笑道:“好,一言爲定。”
林覺轉身離開,去往巖壁旁接水。巖壁上的細流要裝到酒壺裡倒也需要些技巧。林覺用一小截布條塞在酒壺裡,一頭搭在溼潤的石壁上,讓水流沿着布條溼潤之後滴入壺中,很快酒壺便滿。拿回火旁,埋在炭火中一小會,壺中的水便沸騰了起來。
撥開炭火冷卻一會之後,林覺對完顏明月道:“可以喝了。”
完顏明月早已口渴的很,當下捧起酒壺來連喝幾口,讚道:“好喝的很,水中還有酒香。”
林覺點頭道:“總不至於渴死就好。”
完顏明月又喝兩口,將酒壺遞給林覺。林覺也口乾舌燥,咕咚咚幾口喝乾,還嫌不足,又去接水,再燒了一壺,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光了水,這才解了焦渴。
“完顏姑娘,天明尚早,咱們還是歇息一會,留些氣力。明日不管他們找到還是找不到我們,我們都得脫困。我添些柴火,咱們就在火旁打個盹兒。”林覺打了個阿欠道。折騰了一天,昨夜又沒睡幾個時辰,林覺是真的累了。
完顏明月也有些睏倦,點頭同意。兩人之間此刻戒心已經基本消除,也不擔心遭受對方暗算。林覺添加了些柴火,在地上清理出一片地方來,將自己的大氅鋪在地上,道:“你睡衣服上吧,地上涼。”
完顏明月遲疑道:“你睡哪裡?”
林覺道:“我坐在火旁打盹便好,再說這火堆也要照應。”
完顏明月心中有些感動,她自小父母便亡,六歲便被送往汴梁生活,這兩年纔回到女真部落之中。兄長對自己雖很好,但畢竟十年相隔,偶爾見面,忙於部落事務,也很少跟她有親情的交流。此刻一個陌生男子對自己照顧的這般殷勤備至,確實讓她心中感動。雖然眼前的處境因爲這個男子而起,但是若非這個男子,她此刻怕是已經快要凍死了。現在有火有水,有人照顧,這種感覺還真是讓人安心。
“要不……你也睡在這裡便是,地方夠大……”完顏明月脫口說出這句話,說出之後,自己都臉紅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在大周成長的,自知道男女之防,授受不親之禮。同睡一件大氅上,便等同於同牀共枕。就算在男女之防不嚴的女真族之中,這也是忌諱之事。所以話一出口,便後悔了。
“我睡姿不雅,拳打腳踢,可不敢跟完顏姑娘靠近。倘若一拳打了姑娘,那可不好。多謝你了。”林覺笑道。
完顏明月鬆了口氣,她知道林覺這是不着痕跡的拒絕,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
“你若拳打腳踢,我便一腳將你踹到火堆裡去。”完顏明月笑道。
林覺笑道:“所以啊,我還是乖乖到一旁去,變得變成烤肉。關鍵是,烤熟了我,也不能吃啊。不然我倒是可以爲姑娘果腹,倒也算死得其所。”
完顏明月笑的花枝亂顫,歡暢之極。篝火下她的臉龐豔麗無比,美豔絕倫,加之笑顏如花,頗有一番絕代芳華之態。林覺看的心驚肉跳,趕緊告誡自己不要胡亂調笑,適才的話其實已經有調戲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