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住口,這是命令。其餘幾位兄弟,袁兄弟,盧義兄弟,還有春草,以及其餘幾位兄弟,你們必須要擁戴樑兄弟,不得抗命。”高慕青冷聲喝道。
“軍師,這如何是好?”樑七等人看向林覺,求助般的叫道。
林覺靜靜的道:“大寨主的決定便是軍令。諸位莫忘了,你們都是對着寨規宣了誓言的,若違背誓言,那便是對山寨不忠,對大寨主不忠。”
衆人愕然相顧,嘆息無言。在高慕青的逼問之下,樑七終於點頭答應了,其餘幾人也不得不答應。
高慕青繼續道:“其二,若我們死在鮑猛手裡,你們不得報復出擊,不用爲我們報仇。以我們現在的力量,守禦可守,攻則不足。主動進攻無異於找死。你們要繼續加強防禦,建造工事,做好準備。我和軍師若是此行未果,那便意味着惡戰難免。當惡戰到來,我希望你們將百姓先送出山外,讓他們離開。我知道他們出去的日子也不好過,或許將淪爲流民,顛沛流離。但總比死在山寨之中的好。而你們,如果無法抵擋進攻,也可撤離伏牛山。天下之大,也並非便無存身之處,不可輕易赴死,要給咱們龜山島山寨和落雁谷山寨留下些血脈。明白麼?”
衆人眼圈發紅,沉默點頭。
高慕青也紅了眼睛道:“罷了,其他的也不多說了,你們都是我山寨的好兄弟,很多事我也不用多交代你們。我知道你們會做出更好的抉擇的。”
樑七叫道:“大寨主,要不我跟你和軍師一起去,如有意外,山寨交給袁兄弟便是。要我在這裡留着,看着你和軍師去冒險,我還算人麼?”
袁朗叫道:“我去纔是,我帶人跟着軍師和大寨主隨行保護。鮑猛若是敢有不軌之行,我們便給他們來個魚死網破,殺他箇中間開花。”
“我去,我去!”衆人都紛紛叫了起來,場面又亂了起來。
林覺沉聲喝道:“幹什麼?都幹什麼?還有規矩麼?都給我消停些。”
衆人訕訕住口,林覺皺眉道:“你們一個個的都要跟着去作甚?我告訴你們,這一次只有我和大寨主兩人前往,一個隨行的都不帶。你們誰也去不成。老老實實的守着山寨。”
“啊?那怎麼成?怎可不帶人手護衛?”樑七袁朗等忙叫道。
林覺皺眉道:“帶多少人手護衛能安全?帶人去作甚?若出了事多饒上幾條性命?便是將山寨三百兄弟一起帶着去,人家那裡是一千多兵馬,出了事便能活着回來麼?而且越是帶很多隨行保護的人手,越顯得咱們沒氣魄。那鮑猛要是有不軌之心,只能殺我和大寨主兩個,其他人他可莫想動一個手指頭。我和大寨主要教他看看什麼纔是膽色。”
“軍師,您能不能告訴我們,這計劃你真的有把握麼?”袁朗問道。
林覺冷聲道:“這個問題我被人問了很多次了,我不想再回答這個問題。我可不是一時腦子發熱跑去送命,人性有其弱點,抓住弱點可成大事。看似我們和鮑猛似乎是死敵。但利益所在,死敵也可化友。一句話:因時度勢,事在人爲。”
……
燭火搖弋的屋子裡,林覺靜靜的坐在竹案前,面前站着杵着柺杖的林虎和眼圈紅紅的綠舞。林覺回到住處後將自己明日要和高慕青去敵寨的事情告訴了綠舞和林虎,綠舞一下子便哭了起來,林覺已經安慰了許久才讓她止住了悲聲。林虎倒是一反常態,咬着下脣不吭氣。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杵在這裡作甚?我都已經解釋了,這一次可不是去送死。你們當我傻麼?若無把握,我會這麼做麼?回去吧,都洗洗睡了,天這麼冷。”林覺擺手對兩人道。
“可是……公子不是也說了,那個鮑猛或許也會翻臉的啊,他翻臉,公子和高姐姐不是沒命麼?”綠舞抽着鼻子道。
“哎,危險自然是有的,我都已經坦誠相告了啊。早知如此,便不跟你們明言了,我是不想向你們隱瞞罷了。畢竟你們也都懂事了,我很多事瞞着你們也不好。危險何處不在?吃飯有噎死的,走路有摔死的,喝水還有嗆死的呢。怕危險,那還不做事了?”林覺道。
林虎點頭道:“叔說的對,我不就是例子麼?我送個信都差點死了。開始以爲會凍死,後來以爲會被狼吃了。事事都有危險。叔,你放心,如果你出了事,我聽你的話,陪着綠舞姐回杭州去。以後將綠舞姐當娘一樣孝敬,一定不會讓人欺負她。”
綠舞忍俊不禁噗嗤破涕爲笑,嗔罵道:“自己笨的要死,送個信差點沒命,還當公子跟你一樣麼?公子若跟你一樣笨,早死了幾回了。還有,你這話倒像是公子回不來似的,我可告訴你,一會你啐幾口,把你這烏鴉嘴的話給吐了。”
林虎忙伸脖子呸呸呸幾口,叫道:“大吉大利,童言無忌。我不是那個意思。叔,我可不是咒你死。”
“你還說。”綠舞怒道。
林虎忙道:“得,我這嘴笨,我還是回去睡覺了。叔,你放心,我相信叔是一定馬到成功的。”
林虎拄拐如風出門而去。綠舞兀自跺腳嗔怪不已。
林覺呵呵而笑,輕聲道:“你饒了他吧,他嘴笨的很,但他比你堅強。他可沒哭。這一次斷了腿之後,小虎穩重多了,似乎長大了不少。”
綠舞撅着嘴低聲道:“我哭還不是擔心公子麼?”
林覺心中感動,拉着她的手將她摟在懷裡道:“綠舞,你是我的心肝兒,不用擔心。要學會坦然面對。無論出了什麼事,你都要堅強。”
綠舞微微點頭,將頭靠在林覺的胸前道:“公子,我知道不能哭哭啼啼的,但是我忍不住啊。”
林覺笑道:“我明白,你擔心我嘛,你心裡只有我,我知道的。今晚你陪我睡吧,不用回房了。”
綠舞臉色火紅,怔怔道:“我,我。”
林覺親了她一口道:“莫怕,只是摟着睡罷了。我說了,等明年,你再大一歲,我再要了你。你莫心急。”
綠舞身子發燙,顫聲道:“我……我,人家哪裡急了?……人家可沒急。”
林覺呵呵一笑,一口吹了燭火,抱着綠舞走向牀頭。
……
雪後的陽光灑落羣山峻嶺之間,從落雁谷大寨所在的山峰往西看去,一片羣山萬壑綿延至遠方。向陽的一面白雪皚皚,反射着朝陽的金色光線,背陽的一面幽深黯淡,松柏森森。此情此景,既宏大壯闊,又神秘陰冷,形成強烈的視覺對比和衝擊。
落雁谷大寨高大的寨門前,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當林覺和高慕青並肩走到此處時,從寨牆上、屋舍旁、大樹邊,探出一張張擔憂的面孔來。他們都是來送行的。
高慕青皺眉不快,林覺也皺了眉頭。這件事本是絕密的,防止會有走漏消息之虞。但現在居然弄的盡人皆知了。看來,山寨的建設非一日之功,將來在紀律上還要下大功夫,否則有些人根本沒有保密意識和責任感。不過在目前的情況下,消息內情散佈出去的可能性不大,畢竟落雁谷大寨中的軍民跟外界並無聯繫,也沒有被人買通當細作的可能。
“全部回去,各司其職。該訓練的訓練,該幹活的幹活,耽誤了進度,拿你們試問。”高慕青對站在門口等候送行的樑七袁朗等人嬌叱道。
“大寨主放心,我們只是來送送你們,回頭便去做事。”樑七道。
林覺走過樑七的身旁,樑七拱手道:“軍師,保重啊。”
林覺笑道:“樑兄弟,你怕我們回不來麼?什麼樣的風浪我們沒見過?還會栽在這條小河溝裡麼?”
樑七咧嘴笑道:“我自然是相信軍師的,軍師的本事我都不信,那我還信誰?”
林覺哈哈一笑,轉身出了寨門,一干人等一直行到林地外側,這才被高慕青和林覺要求即刻轉回。綠舞依依不捨的跟着兩人不肯離開,林覺催促她回山,她卻執意要送到山坡下。高慕青見狀微笑,將綠舞拉到一旁嘀咕了幾句,又從髮髻上取下了一根藍色絲帶交到綠舞手裡,綠舞這才站着不動,目送兩人走下山坡。
林覺覺得奇怪,問高慕青道:“你跟綠舞說什麼了?她這麼聽你的話?”
高慕青輕笑道:“沒什麼,我只是向她保證,一定拼死將你平安帶回來,她是知道我的武技的。”
林覺呵呵笑道:“你倒是會安她的心,你將我送給你的那根絲帶給綠舞了?”
“原來你看到了。是啊,我給她了,她知道那根絲帶的意義。我讓她替我保管,讓她知道我們是會回來的。她知道的。”高慕青笑道。
林覺點頭,微笑不語。
半個時辰後,林覺和高慕青已經來到落雁谷西南側的谷地裡。身後便是落雁谷山坡上的林立箭塔,而前方便是敵人佔據的林木森森的山嶺。
兩人現身在谷地裡的時候,山谷兩側的敵我雙方的人其實都已經看的清清楚楚。兩人一步步踩着厚厚的積雪往對面山坡行去,地面上留下兩行深深的腳印。兩人一聲未發,呼吸可聞,腳下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除此之外四野無聲。山坡上的敵我雙方的人手都屏息凝神看着兩個人的身影,心情卻各自迥異。
林覺和高慕青踩着沒膝的積雪越過了中線,靠近了對面山嶺之下。在進入弓箭射程之後,林覺和高慕青站住了身形,因爲他們發現了對面山坡邊緣出現的十幾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