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吳永波也嚇壞了,他只是以爲林覺是來勸說的,沒想到林大人居然要殺人,這讓他極爲意外。忙叫道:“林大人,可不能這樣啊,劉大人可沒有通匪,可不能殺他啊。他是朝廷命官,殺了他可怎麼了得?”
林覺冷聲喝道:“就算他沒有通匪,這等不顧大局,不顧百姓死活的官員活着也是禍害。他既不肯寫信,留着何用?”
“可是……殺了他也於事無補啊,林大人,你們還是無法進軍啊。”吳永波叫道。
林覺縱聲大笑道:“根本不用他寫信,他寫信最好,他不寫我便沒辦法了麼?我可是讀書人,我替他寫一封便是,替他蓋上大印不就是了?用不着要他來寫。我來勸他,是給他臉。他不要臉,我也沒法子。當然了,我這麼做會有很大的風險,事情傳出去,我會掉腦袋。本來我可以不用殺他,但是這廝一定會事後將事情抖落出去,於我不利。所以我只能殺了他。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吳永波驚愕的張大嘴巴,劉夢圓更是嚇的連尿都要出來了。原來林覺此來的目的就是殺人的,這廝膽大包天,視國法爲無物,爲了達到目的,居然敢行如此極端之法,簡直讓人不可思議。
“林大人……不可啊,你這麼做豈非是……豈非是……目無法紀麼?”吳永波叫道。
劉夢圓更是顫聲叫道:“林覺,你敢,你敢擅殺朝廷命官。你你……你也忒膽大包天了,朝廷法紀你便無視麼?”
林覺冷笑道:“劉大人,特殊時期,行事豈能按常理。再說了,你劉大人有何資格跟我談朝廷法紀?你爲一己之私而固執己見,置朝廷大局於不顧,你也配來跟我說這些?”
劉夢圓顫抖着喃喃道:“混賬啊,你好大的膽子,你好大的膽子。”
林覺不再理他,轉向面色煞白的吳永波道:“吳指揮使,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你帶着刀呢,便煩請你給劉大人一個痛快,你覺得如何?”
“什麼?要我……動手?”吳永波更是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林覺不語,只看着吳永波冷笑。吳永波瞬間便明白了過來。
林覺要自己動手殺人,那便是要將自己也拉進同謀之中來,這樣的話人是自己殺的,便也不能將此事說出去了。這是變相的滅口,只是更顯的歹毒了些。倘若自己不動手,那麼林覺怕是連自己的命都不會留了。一瞬間,吳永波感覺像是上了賊船的感覺,明明只是答應帶他們進來勸說劉大人的啊,怎麼事情鬧成如此地步。
“怎麼?你不肯麼?吳指揮使,你仔細想想,這昏官還有活着的意義麼?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了麼?這昏官爲了自己的前程不顧大局,不顧百姓死活。你興仁府上下軍民會成爲別人權利階梯上的祭品,你願意成爲其中一個祭品麼?爲了大局,也顧不得許多了。城外教匪大軍集結,明日必是一場惡戰,你可沒時間猶豫了。”林覺沉聲道。
“林大人,可否……可否容我再勸勸劉大人回心轉意?劉大人,你答應了吧,趕緊寫信,不要再糊塗了。”吳永波哭喪着臉跺腳道。
劉夢圓其實早已嚇的要尿褲子了,他也意識到今天不低頭怕是不成了。他心裡盤算着,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應承下來,後面在揭發他們,必要讓這林覺死無葬身之地。聽了吳永波的話,忙點頭道:“好好,我答應了。林大人,本官答應寫信便是,本官這就寫信邀請晉王大軍前來。你讓你的人放開本官,本官立刻寫信。”
林覺冷笑道:“劉大人,已經太遲了。方纔我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當我的話是放屁麼?我說最後一次,那便真的是最後一次。人生很多事就是這樣,過了這個村便沒這個店了。我們南方有句話叫做‘蘇州過後無艇搭’,你錯過最後一艘小艇了。抱歉,你必須死,因爲你已經聽到了我說的一切,你這種人是不會幹休的,事後你必會抖落出來,我可不想被呂中天和淮王抓去砍腦袋。”
劉夢圓憋在褲子裡的一泡尿終於再也無法控制,熱尿汩汩而出,人也幾乎站不住了。口中呼嚕呼嚕的喘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口。
吳永波呆呆站在那裡,他這一輩子還沒見到這麼狠的人。林覺是他見過行事最果決,膽子最大的人。他哪裡料到林大人一來,事情便已經變得如此不可收拾了。
“吳指揮使,你還是不肯動手麼?也罷,那這樣吧,我給你個機會,你跟我手下打一場,你贏了,我便放你走,以後你就算將今日之事抖落出來,我也不會說什麼。倘若你輸了,便將命留下,不用我解釋爲什麼了吧?我雖不想殺你滅口,但你不肯動手,我也迫不得已。我林覺絕不想事後被人清算。”林覺嘆了口氣說道。
吳永波還是猶豫,林覺擺擺頭對身邊一人道:“冰兒,去跟他比劃比劃吧。給吳指揮使留個全屍。”
白冰緩步出列,抽出青笛,按動機簧,滄浪一聲,薄刃已然出鞘,面罩寒霜道:“吳指揮使,請動手吧。我雖女子,但你不必留手,我也不會留手。”
白冰知道林覺的意思是自己不用留手了,直接殺了吳永波一了百了,所以他也提醒吳永波不用留手。畢竟殺吳永波是無奈之舉,這個人並不該死,所以殺他也要讓他心服口服。
吳永波長嘆一聲,緩緩抽出腰刀來,卻並沒有朝着白冰而去,而是一步步走向劉夢圓。劉夢圓顫聲叫道:“吳永波,吳兄弟,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你還不將他們拿下麼?你不能殺我,你這樣會一輩子洗不清的。”
吳永波嘆道:“劉大人,卑職早就勸你三思了,可你就是不聽啊。眼下這局面你自己也要付上責任的。我也是沒法子了,你一人之命,可換城池不失的話,那也算死得其所吧。你不該爲了你個人的私心而不顧全城軍民的死活,不顧朝廷大局呀。林大人……雖然他的作法我並不贊同,可有一點他說的對啊,非常時期有些事也不得不爲之。您放心,林大人說了,之後會說你是爲國捐軀,保住你的聲譽的,朝廷也會大加褒獎你的。我吳永波向天發誓,你死之後,你的妻兒我不會容任何人動他們一根汗毛。我會好好照顧她們的。你莫要怪我,目前看來我只能這麼做了。”
“混賬,你……混賬……你敢,你敢!”劉夢圓喘息着嘟囔着,使勁的掙扎。但他的後脖頸像是被一隻鐵鉗夾着一般,根本動彈不得。孫大勇的大手抓着他的後脖頸,他完全動彈不得。
吳永波擡頭看着林覺道:“林大人,我殺劉大人是爲了全城百姓,爲了平叛大局而殺,絕非是怕你殺了我,這一節我要說清楚。我吳永波可不是怕死之人。我殺了劉大人,這件事會折磨我一輩子,但我認了。林大人,倘若你這麼做不是爲公,而是有什麼私心恩怨的話,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就算是一起死,我也會將此事抖落出去。我吳永波說到做到。”
林覺沉聲道:“我明白,我也信你。我本不該這麼迫你,但我林覺本就心胸不寬,我得爲放過你找個理由。所以你動手,我才能心安理得的放過你。動手吧,就當是我逼得你動手,跟你個人品行無關,你是爲了朝廷,爲了百姓。”
吳永波嘆息一聲,一咬牙,口中大喝一聲,腰刀寒光一閃,噗嗤一聲刺入劉夢圓的胸口。劉夢圓大叫一聲,口中鮮血狂涌,瞪着吳永波怒吼數聲,頭一歪就此斃命。吳永波面色煞白,飛奔而出。
孫大勇喝道:“去哪裡?”
林覺擺手道:“不用攔着他了。你們去將外邊的護衛都處置了。不留活口。冰兒,你去後堂給劉知府妻兒送個信,就說劉知府去城頭守城了,今晚不回去睡了。”
孫大勇和白冰應聲而去。不久後外邊傳來悶哼慘呼之聲,那是孫大勇開始對劉夢圓書房外被擒獲的護衛下手了。
林覺走到劉夢圓的屍體旁,蹲下身子,看着劉夢圓死不瞑目的樣子,輕聲嘆了口氣,低聲道:“劉大人,沒法子,我知道你不該死,你不過是做出了你的選擇罷了。但是淮王縱容教匪借刀殺人,我實在是看不過去。加之此事對我也是有影響的,我不能坐視不管。而且他們也惹毛我了,居然要殺我,那便怪不得我了。我林覺雖非睚眥必報之人,但對害我之人卻不會手軟的。本來他們兩位皇子的爭鬥跟我無關,但現在卻跟我有關了。你劉大人也是個可憐蟲,這種時候你跳出來,豈非是自找苦吃?所以我不得不殺了你。你若怪便怪你自己不識時務。我們都來了,又怎麼會走?是你不知變通啊,本來有很多法子可以兩全其美的,可你偏選擇了死路。哎,你也早些瞑目吧,不用這麼瞪着眼了,我只殺你一人,你的家人我不會動的,你的城池我一定會守住,你放心的去吧。”
林覺伸手在劉夢圓眼上一抹,擡手時,劉夢圓圓睜的雙目已然闔上。林覺站起身來,走到桌案後坐下,看着墨跡潮溼的硯臺和毛筆,伸手將那封桌角的信拿了過來。拆開信後在燈下仔細的看了幾遍,嘆了口氣思索片刻,然後慢慢鋪開一張信箋,照着那信上的字跡一句句的寫了起來。不久後,一份短短的信箋寫就,林覺在書房下的密匣內找到了知府大印,蓋了印璽,將信踹在懷裡,起身出門而去。